第二章 异国亡魂
就在我三爷十四岁的时候，也就是1945年，鬼子进攻我们县城了，三月底的时候更是出动了全部兵力，简直是到了疯狂的地步。后来国民政府败了，县城沦陷了......
在鬼子占领我们县城的前一年的冬天，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三爷的一生。那年冬天，一个鬼子突击队悄悄驻扎在了我们村五六里处的一个大沟中。深夜的时候，两个鬼子潜入到我们村，敲开了保长家的门，在鬼子的胁迫之下，保长被迫让老婆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母鸡杀了孝敬他们。那天非常冷，爷爷给我讲解的时候他说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两个鬼子拉保长一起喝酒吃肉，保长拗不过，只好陪他们，那两个鬼子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唱到兴致处，就开始跳舞。到一两点的时候他们两个掏出几片药丸一样的东西，各服了一片，又给保长吃，保长当然不敢下口。吃完那些东西之后，两个人变得更加疯狂了，不停地唱，不停地跳，一直不间断地跳了三四个小时，仍旧没有疲惫的意思。到后来干脆拿根木棍，取下灶台的锅，跑到保长家的院子中，一边敲一边跳，这时候已经到拂晓了，天灰苍苍的，沉闷的很。
保长家和我们老家就隔了一堵大半人高的土墙，鬼子敲锅的声音惊醒了我爷爷全家人，也吵醒了了麻雀，麻雀就在寒风刺骨的天气中三两成群地站在门前的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我曾祖母也披上棉袄出来看究竟，紧跟着全家人都走了出来。
两个鬼子不顾刺骨的寒冷，在保长家的院子内狂吼乱舞，因为没有见过鬼子，三爷的童养媳——小英也躲在他后面偷偷躲在墙角观看这两个鬼子，其中一个兴奋的鬼子发现了小英，怪叫一声“花姑娘”，就一下子翻墙过来。
那个鬼子翻过墙就朝小英冲去，小英惊慌失措地躲在了三爷的身后，三爷也、非常吃惊，手碰到了一个棍子，就顺手抄了起来，双手握着，战战兢兢地盯着那个鬼子。鬼子冲过来一下子就把三爷甩到一边，然后扑向了小英，把小英压倒在地。另外一个鬼子也翻了过来，冲着被压在地上的小英奸笑，三爷本能地站起来，抡起手中的木棍朝骑在小英身上的鬼子砸去......
众人都吓坏了！那个被砸的鬼子转过身，似乎没有在乎那一记闷棍，而是恶狠狠地盯着三爷，然后怒气冲冲地站起了，拔起来腰间的军刀。全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曾奶奶一下子跪了下来抱住那个鬼子的腿苦苦哀求，紧跟而来的保长也拼命地劝阻着，那个鬼子一脚踹开开曾祖母，又推开保长，不顾曾祖母的哀求朝三爷走去，三爷一下子蒙了，战战兢兢地往后退……
看到三爷吓坏了，那个鬼子得意地看了下另外一个鬼子，另外一个鬼子也拔出了军刀。那个鬼子走到三爷跟前，他的行动却是让所有在场的人惊呆了，那个鬼子突然把军刀刀柄朝向三爷，轻蔑地说：“你，拿着。”
三爷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接过军刀，不知所措。
“来，来，你，砍我。”鬼子生硬地冲着三爷喊道。
大家都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保长则是不停地劝着。
那个鬼子睁着血红的眼睛，走到三爷跟前，用自己的肚子顶着三爷手中军刀的刀尖怒吼：“杀我呀！”
三爷全身发抖，僵持了一会，扔下军刀，退后几步。
两个鬼子都哈哈大笑了。
那个鬼子转过身，一把抓过刚被曾奶奶扶起的小英，用力抱在自己的怀中，粗暴地对着小英乱亲，一边亲一边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三爷。三爷被激怒了，愣了一会，从地上摸起那把军刀，朝那个鬼子冲去，那鬼子轻松地躲开他的刀，又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众人都不知所措了，院子里大树上的麻雀也开始骚动了，它们也紧紧地盯着地上的人，焦虑地飞来飞去。而那两个鬼子则笑得更加疯狂了，那个鬼子单臂把犹自挣扎的娇小的小英紧紧地抱在怀中，一边又对着三爷倒竖着大拇指。
三爷看了看可怜兮兮的，不停地挣扎的小英，怒火中烧，再一次朝那个鬼子冲去，大家都把心放在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军刀上，而两个鬼子则是继续哈哈大笑。当三爷的刀即将刺到那个鬼子肚子的时候，那个鬼子甩开了小英，准备去抓三爷的手，就在他要抓到三爷手的时候，鬼子的手突然撤去。等三爷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把军刀已经刺入了那个鬼子的肚子之中，而那个鬼子则双手捂住眼睛，拼命地吼叫，就连肚子上插着的刀也没有去顾及。
惊呆的还有周围的人，几只麻雀正围住那个鬼子，不停地啄着他的面部，尽管那个鬼子两只手拼命护住了眼睛，但是他的整个脸已经鲜血淋漓了，麻雀仍旧在不依不饶地攻击着他，当他意识到自己肚子里的军刀时，就再也顾不上攻击他的麻雀了，双手攥住军刀，痛苦地跪了下去。麻雀们见他不反抗了，就陆续飞上了枝头，那个鬼子双手抓住已经**自己肚子的刀刃，全身抽搐着，一头栽在地上，很快就不动了。
最先醒悟过来是另外一个鬼子，他吃惊地望了望倒在地上的鬼子，又望了望树上的麻雀，很快就不以为然了，恼羞成怒地提起军刀朝三爷冲去，三爷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鬼子朝三爷冲的同时，在树上观望的十几只麻雀，再一次冲了下来，轮番进攻那个鬼子，继续对着那个鬼子的面部狠狠地啄着，虽然那个鬼子早有准备，拼命驱赶着它们，甚至砍死了两只，但是在十几只麻雀的轮番进攻下，那个鬼子很快就满脸是血，扔下军刀，双手捂眼，痛苦地哀吼。
众人终于醒了过来，望着眼前的情景，全部都一筹莫展了。那十几只麻雀仍旧在轮番攻击着那个鬼子，他挣扎着摸索到门口，准备夺门而去。
“不能让他走啊！”保长着急地叫着，但是也有些手足无措了。站在那里看着鬼子干着急。
那个鬼子取下身上的长枪，**准备发射，保长眼疾手快，冲过去夺下了他手中的抢。就在这时，已经失控的三爷从地上拿起那个鬼子丢下的军刀，又一次冲过去，给那个敌人一个透心凉。
“哥，你说这咋办呢？”曾祖父走过去问已经瘫坐在地上的保长。
“这是咱们两家闯的祸，一定要守好口风！”保长定了定神站起来，眼睛直直的，但是他很快就有了计划，“老大**你跟我去苇子坑，带上家伙去挖坑，你们剩下的人把这两个鬼子包起来，等下拉过去埋了，血要全部擦干净，一定要快。现在离天亮还早，这么冷，没人看到的，再晚就不行了。”
我爷爷和二爷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带上工具跟保长走了。
树上的麻雀似乎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都静静地站在树枝上，头向下垂着，时而朝着三爷看看，地上的人随便望了望它们，就再也没心情关注他们了。
那天，帮我家忙的不仅仅有麻雀，就连上天也在帮忙，曾祖父他们刚把两个鬼子包括他们的枪支军刀埋好，天空中的雪花便随着凛冽的寒风降落了下来。那场雪来得很快，下得很猛，一直下了两天两夜，厚厚的积雪掩盖了一切，等积雪融化之后，融化的雪水更会抹平一切痕迹。
回家之后两家人都提心吊胆的，但是都商量好了口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坚决不能承认见过这两个鬼子，如果让鬼子知道的话，灭亡的绝对不仅仅是我们两家。所幸几天过去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后来保长才打听到，原来这次鬼子派出一个小分队来偷袭，那两个被杀的鬼子开了小差。而第二天开始就下大雪，他们也没法去找，雪封了一切，就连他们的偷袭计划也被迫终止，而那两个被杀的鬼子则成了我们两家永远的秘密。
晚上的时候爷爷突然从地上捡到一个小瓶子，里面装了一些药丸一样的东西，是那两个鬼子留下的，曾祖父大吃一惊，赶紧把保长叫过来。
“听说这是鬼子打仗的时候吃的东西，吃了之后精神非常好，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觉，并且一点都不困。”保长是我家族唯一一个秀才的，在县城呆过很久，很是见多识广的，一下子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来着。
“那我吃一个尝尝。”爷爷说着就捏一片往嘴里塞。
“你疯了？”保长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吃了会上瘾的，这跟大烟一样，不过听说比大烟还厉害。”
爷爷一听赶紧把他放进瓶子中，后来保长也要我爷爷找个地方把这个瓶子给埋了。
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我跟教历史的老师说了这件事，历史老师告诉我，那种东西就是现在的冰毒，二战的时候鬼子首先掌握了合成冰毒的方法，并且在军队中大量使用，所以在作战的时候很多鬼子会顽强到疯狂的地步。并且他们服用了这种药之后，战斗力和欲望比一般人强很多倍，其中有一个叫“神风特攻队”的，出发之前必定大量服用了这种药，在太平洋给美军造成了重大的损失。日本战败之后全国都流行吸食冰毒，直到十多年后意识到冰毒的危害性，才在全国全面禁止。我当时就调侃，作为世界上第一个被用兴奋剂麻痹去做人肉炸弹的“申风特攻队”，这种做法绝对是空前绝后的，申报吉尼斯记录都有可能，老师笑了笑说：“不过，那应该改名为‘冰毒特攻队’才成，否则就不够名副其实。”
半个多月过去了，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我们两家人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的三爷就更加喜爱麻雀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掏鸟蛋了，只是在琢磨着如何能够跟麻雀相处，如何让麻雀接纳自己，后来我老家院子里的麻雀也越来越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