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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忠伯

阿忠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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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忠伯

黑夜渐渐地收起了它的黑色帷幕,南方的晨曦给茂密丛林掩盖下的红土地带来了**白色的轻雾。东方的启明星像是一盏高挂在天际的明灯,无声地看着寂静的山林在清晨的薄雾里渐渐地露出真容。凝结在树叶尖尖和蛛网上的晨露,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开始给这一片静谧反射出耀眼的光华。或许感觉到了露珠滴落的微微颤动,林中早起的鸟儿也忽地开始鸣叫,南方丛林深处的生命气息不约而同地活跃起来了。

在这一片万物苏醒的晨光中,有一个在他的树屋上守候了一整晚的老人却没有丝毫的欣喜。阿忠伯在这片丛林里已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讲没有任何的新意。不过,换了别的时候,在这样的早晨里,他也会朝着远处的群山嗨嗨地叫上几声,然后在山间的泉水里洗簌一番,开始一天的忙活。

可是说起来,阿忠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现在是1979年的农历八月份,南方的丛林已经渡过了两年多的不平静的时光了。阿忠伯生活在边境的大山里。这里和对面的那个国家只隔着一条山涧,阿忠伯的家离这条山涧只有半里路,转过一条山坳就到了。

阿忠伯是这个位置的我方一侧的唯一一户人家。在过去,阿忠伯是大队里的民兵,曾经扛着枪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里为祖国站岗放哨。当那个南方国家的战争结束后,阿忠伯也就放下了跟随他十几年的那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重新拿起了那支解放前留下的老火枪。

在今年年初,大队里曾经要阿忠伯和他的老伴撤离这片区域。可是阿忠伯却坚决不同意。他只淡淡地说了几个字:“这里是我们的土地,我不走。”

阿忠伯知道,我们和对面的那个国家有着很长的边境线,我们不可能在每一处地方都驻扎下部队。但正因为如此,他阿忠伯作为一个老民兵,更应该守卫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土地,阿忠伯的话让人无可辩驳。

在今年年初的自卫还击战胜利结束后,我边防部队也在边境线上开始进行全线巡逻。但是正如前面所说的,边境线很长,加之以往曾经的那种**关系,我们的部队还不能做到在每一处界碑附近都驻扎人员,要知道,有的地方甚至连界碑也没有。阿忠伯的家就在界碑附近,所以,阿忠伯自动承担了每天对界碑和我方控制区域的巡视任务。但作为边民,阿忠伯却未能如愿以偿地重新拿起半自动步枪。如果阿忠伯拿着制式的武器出现在边境线上,那么,就成为了我方的一个武装人员,这样,话题可就长了。

阿忠伯对没有能够重新拿回半自动步枪没有说太多的话。他对老伴说:“人在阵地在,我们就在这里,不怕他!”

阿忠伯的老伴也曾经是个英姿飒爽的女民兵,对自己的老伴阿忠伯的话当然也毫无异议。两位老人就这样坚定地守卫在了祖国的边防线上。

阿忠伯的家离大队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要想去到圩上则要更远了。部队上派了一个排的兵力来到了阿忠伯所在公社驻防。但是,这里的边境环境十分恶劣,山高林密,有的地方连路也没有。对于边防线的认定,大都依靠边民们祖辈习惯认可的界线来认定。部队的同志来到这里后,忙于开辟新的巡逻路线,对于原有的比较清晰的边界线,则是一两个礼拜才能过来巡逻一次。这就是现在两国之间大部分边界的实际控制情况。

公社上也有一个民兵排。相比于过去的民兵连,公社上的民兵力量已经少了许多了。现在组成民兵排的人员都是些青年人,阿忠伯这样的老头子是不适合再加入民兵组织的了。不过,阿忠伯虽然没能加入民兵排,但也有个安慰,那就是他的女婿阿勇,是公社上的民兵排长。阿忠伯也曾经被民兵们请去做过几次传统教育和战术示范。阿忠伯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却老将不减当年勇。示范刺杀动作那是虎虎生威,两眼杀气腾腾,动作熟练而有力;射击表演时那是一枪一个准,枪枪正中靶心。用阿忠伯的话来说,射击靠的不是眼力,而是感觉,心里感觉到位了,就算看不清楚也能打得中。

从阿忠伯从阿爸的手里接过那杆近两米长的火枪开始算起,他已经摸枪近五十年了。阿忠伯的火枪是从对面那边买来的法国货。当年法国人侵占中南半岛,留下了大量的这种落后火器。阿忠伯的阿爸花了五个银元,从对面那边买了这杆火枪,给在两国交界处生活的家人带来了一份平安。解放前,边境地区有土匪,可土匪们却从来不敢骚扰阿忠伯一家。阿忠伯的阿爸可是远近闻名的好枪手,不但枪打得准,还有一身的好功夫。

现如今,阿忠伯再度拿起了已经放下了十几年的这杆火枪,又开始了守卫家园的任务。不过,阿忠伯可不像当年的阿爸仅仅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人,他还在守卫国家的领土,保护国家的尊严。

就在两个月前,山涧对面来了几个头戴盔式帽的对方**队的人员,在对面山头上搭起了一个哨所,上面还架起了一挺机枪。这些人时不时地向在山涧边的一片耕地里耕作的阿忠伯和阿忠婶大声叫骂,有时甚至还跑下山来,在山涧边面对面地拉开裤子撒尿耍流氓。

对于这些下流胚子的让人愤怒的表演,阿忠伯表示了最大的忍耐。他不再让老伴去那片土地耕作了,自己则承担起了对那片满足全家全部食物来源的红薯地和包谷地的劳作。老伴阿忠婶虽然也担心阿忠伯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问题,但是,当阿忠婶知道对面哨所里还有个认识的人在里面时,心也放下了不少。

对面的**队里面有个人曾经和阿忠伯家有过非常密切的关系。当年,对面的抗法武装偶尔会跑过来一些人躲避法国人的搜捕。这其中,阿忠伯家就曾收留过一个人。这个人后来在和美国人的战争中牺牲了,但是,留下了一个儿子阿义。这个阿义就在阿忠伯家对面的那个村庄中。阿义小时候经常吃不饱,隔三差五就跑到阿忠伯家蹭饭吃。好心的阿忠伯和阿忠婶几乎就把阿义当作了自己的亲儿子,有好吃的从来不会藏起来不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吃。给自家孩子做衣服也是多做一套给阿义。阿忠婶甚至还悄悄地和阿忠伯商量,将来等阿义长大了,把唯一的女儿许给阿义,让阿义做上门女婿。可惜,这一切都让之后急促恶化的两国关系给彻底打断了。当有一天,阿义穿着一身绿军装过来劝阿忠伯做他们国家的国民时,阿忠伯彻底愤怒了。他指着自家门口贴的对联对阿义说:“上面的字你也会写,你就不知道讲点良心?!”

从此以后,阿义就和阿忠伯一家断了关系。

当有一天阿忠伯去红薯地里除草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了。阿义带着几个人出现在了阿忠伯的面前。

阿义升了官了,肩上抗着个少尉的军衔。阿忠伯看见几个人越过了山涧,就柱着锄头柄紧咬著牙关瞪着这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东张西望地来到了自己的跟前。阿忠伯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阿义,这个差点做了自己女婿的忘恩负义的阿义皮笑肉不笑地叫了一声:“阿爸,好久不见了。阿妈还好吗?”

阿忠伯若有所思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阿义,没有回应阿义的问候。阿义见阿忠伯没理会他,尴尬地笑了笑,又说道:“阿爸,阿兰嫁人了吧?我该送她结婚礼物的。要不是我在部队里,我肯定会来送贺礼的。”

“你是来送子弹给我的吧?”阿忠伯似笑非笑地回答了一句。阿义又尴尬地笑了笑:“阿爸,我不会这样的。不过你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是我们的土地,你和阿妈最好走远一点。我有任务在身,你要理解我。”

“我要是不走开呢?”阿忠伯的眼睛忽然变得犀利异常,一道寒光闪过,让阿义不由得浑身一颤。

阿义直了直身子,咳了一下,尽量用一种带有亲情的语气对阿忠伯说:“阿爸,你要走的。这片田地就在我们哨所的机枪的控制范围内。你最好还是走开吧,要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在这里可就危险了。我知道家里就这一片地,你没必要冒这个险。”

阿忠伯听明白了阿义的话,他冷笑一声:“你不敢亲自下手是吧?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我等着。”

阿义见阿忠伯不退一步,只得灰溜溜地带着人撤回了哨所里。阿忠伯就当阿义没来过一样,继续在田地里做到了天黑才才下到山涧里洗干净了脚和锄头,大声地唱著打靶归来扛著锄头回家。

阿义没有勇气再和阿忠伯面对面地顶牛,不过,他却让他的几个手下隔三差五地挎着枪站在山涧的对面颇带威胁性地看着阿忠伯在地里劳动。有时这些家伙甚至还故意举起枪向阿忠伯做出瞄准的姿势。而阿义呢,则是站在山顶的哨所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那张遮挡在盔式帽下的脸显得阴暗而无情。

阿忠伯对这些家伙的举动毫无惧色,他可是个老民兵了,对面的人的这样的举动可吓不住他。每当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出现在山涧的对面,阿忠伯从来不会掉转身去打理田地,他每时每刻都把自己的身子的正面朝向那帮家伙,而且,眼睛里的那道闪光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威胁而露出丝毫的怯懦。

这就是当时我们和那边的边境线上的一种实际情况。我们的人在边境上照常生产活动,但是对方却再也不敢像之前向我们挑起边境冲突时那样随便向我们的边民开枪开炮。我们的边境巡逻也正在全面覆盖过程中。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如果我们的边民后撤了,那对方就会乘机在一些地方跨过传统分界线,把我们那些还没有明确界标的神圣国土强行霸占过去。所以,阿忠伯和阿忠婶这两位老民兵,宁愿置身于敌人的枪口之下,也绝不从我们的土地上后退一步。阿忠伯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去祖辈耕耘过的土地上耕作,那就是在用行动明白地告诉阿义他们,这里不是你的地方,这里是我们的土地,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块石头都是我们的。

阿忠伯这边的情况部队上和公社上的民兵排当然也不是一无所知。阿忠伯的女婿民兵排长阿勇就曾经和巡逻的解放军战士们一起和阿忠伯商量怎么应对阿义一伙的挑衅。阿忠伯听完了部队的同志和女婿阿勇的一番担心后,捧着水烟筒吧嗒吧嗒地抽了一筒水烟,然后缓缓地说了几句话:“阿义还不敢碰我。我给他个水缸做胆,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就这样,阿忠伯让部队的同志和公社民兵加强对其他地方的巡逻,他这一边就交付给他阿忠婶负责了。女婿阿勇临走时给阿忠伯留下了两枚手榴弹,一再叮嘱老丈人:如果阿义他们硬来,千万不要和他们硬拼,最要紧的是先把人保住了,转头再和他们算账。阿忠伯接过那两枚木柄77式手榴弹,在手里掂了掂,说了句:“这是好东西,好吃又管用。”阿忠伯把一枚手榴弹交给了阿忠婶防身,剩下的一枚手榴弹则别到了自己的裤腰带上用衣服下摆遮住。

就这样,阿忠伯和阿义一伙的交道有声无声地打到了农历八月分。这时候,阿忠伯家的田地里种的番薯和苞谷都快到了收获的时节。

这天早上,阿忠伯又扛着锄头来到了地里。远远地,阿忠伯就觉察到了不对劲。红薯地里的红薯蔓子好像乱成了一片,而苞谷地里的苞谷杆子也是东倒西歪。阿忠伯把锄头从肩上放下来,双手紧握着快步来到了地里。果不其然,地里的红薯和苞谷被糟蹋的一塌糊涂。好几垄的番薯和一大片玉米被人偷走了,地里一片凌乱的脚印。

阿忠伯蹲下身来仔细地看着这些脚印,很明显,这些胶鞋印只有对面的哨所里面的人才会踩得出来。不过,阿忠伯并没有因此而大光其火。今天的这个状况,阿忠伯心里早就已经有数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对面的哨所里的人都是些饿鬼。这个国家打了几十年仗,还跑去侵略邻邦柬埔寨,现在又和曾经无私地帮助过他们抗击法国和美国侵略者的同志加兄弟的国家开战,早就已经穷得连裤子都快穿不起了。所以,对面的这些当兵的口粮是少量的大米加大量的红薯或者木薯,苞谷能够吃得饱都得感谢他们已经升了天的胡伯伯了。

阿忠伯没有像一个乡野村夫那样跳起脚来破口大骂。他毕竟是一个经过了党的教育的老民兵,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他还是能够保持冷静的。阿忠伯站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下,大概地估计了一下损失情况。被挖走的番薯估计有三四担,掰掉的苞米少说也有百来斤。阿忠伯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哨所的情况。果然,几个家伙正趴在哨所的石头围墙上正看着他挤眉弄眼嘻哈直乐,其中的两个家伙手里还拿着根刚煮熟的苞米**龇牙咧嘴地在啃着。

“这帮有娘生没娘教的七头!”阿忠伯实在忍不住气,把一句脏话骂出了口。不过,阿忠伯的怒火很快就被红薯地另一头的破坏痕迹给吸引了过去。阿忠伯走到红薯地的另一头,看到了被拱得乱七八糟的地里分明还有清晰的野兽蹄子踏出的蹄印。看来,昨晚上来搞破坏的不仅仅有两条腿的野兽,还有四条腿的野兽。是野猪,很久没有在这里出现过的野猪又回来了。

自打两边的关系紧张时候起,这里的四条腿的野猪就像是被饿急了的两条腿的野兽给赶绝了一样,消失了好几年。可是,现在红薯地里的蹄印明白无误地告诉阿忠伯,我们对白眼狼的惩罚之战才刚打完半年,在消灭了许多的两条腿的野兽之后,消失了许久的野猪又回来了。野猪的归来对阿忠伯来讲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阿忠伯又可以打野猪了,不好的是地里的粮食看不好的话又要遭殃。当然,地里的粮食与其给对面山头上的白眼狼吃掉还不如被野猪糟蹋了好。

阿忠伯仔细观察了地里野猪踩出的蹄子印,判断这是一头单独行动的公野猪,估计起码有一百多斤重。现在正是山里的野果成熟的时节,母野猪大都带着小野猪。地里没有看到小野猪的蹄子印,这说明这肯定是一头公野猪,而且是逃过了被两条腿的野兽追杀的狡猾的公野猪。

要对付这样的一头狡猾而凶狠的公野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们大都用蠢猪来形容愚蠢的人,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其野猪主是野生动物里最狡猾的一种,而且生性非常凶残。野猪的嗅觉很灵敏,闻到了一点点的人的气味就会转身逃窜,如果逃不掉就会和人拼命。所以,对于猎手来讲,如果一枪没有把一头野猪打死,那就要赶快上树,不然,野猪会扑上来狠命撕咬,人是打不过一头垂死挣扎而又凶性大发的野猪的。

阿忠伯决定要干掉这头拱坏了半边地角的公野猪。不过,这头野猪昨晚刚吃饱,白天是不会再来的了。阿忠伯没有理会对面哨所那帮白眼狼的嘲弄,他把地里的散乱的红薯秧子收拾在了一起,准备带回家去给家里的猪和牛吃。地里的红薯被刨得不干不净,阿忠伯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没挖干净的红薯刨了出来。

一整个下午阿忠伯都在家里准备打野猪的家伙什。阿忠伯把那杆法国拿破仑时代造的火枪又上了一遍油,然后装上火药试了两枪。还好,这老伙计状态还不减当年。阿忠婶见阿忠伯回了家一声不吭光摆弄那杆火枪,一直没有问老头子这是想干啥呢,当阿忠伯翻出了那一盒打靶时捡回来的子弹头时,阿忠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达令,你为了几百斤番薯就要和阿义他们拼命啊?”阿忠伯笑了笑,回答老伴:“噢,不是的,甜心。地里来了野猪,我今晚要去把它打了,正好给阿兰坐月子弄点肉给外孙子催催奶。”阿忠婶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傍晚,阿忠伯带着一把砍刀和他的火枪来到了地里。阿忠伯在山脚的竹林里砍了几根竹子,然后破开来弄了一把竹篾,再把剩下的竹子砍成一段段的,就着地边一棵黄牛木搭了一个离地约两米高的小树屋。

做完了这一切的阿忠伯扛着他的那杆火枪来到了山涧边,就着清凉的山泉水洗了个痛快澡,把身上和衣服上的汗味都洗干净了。山里的夜晚格外的凉爽,夜风吹拂,虫儿鸣叫,头顶上的夜空繁星闪烁,好一派逍遥景象。

阿忠伯没有心思欣赏这夜晚的美景,他趁天色尚早,又升起一堆火,煨了一堆番薯,然后把几条熟番薯在黄牛木的树身上涂了个遍,遮盖自己的气味。做完了这一切,阿忠伯爬上树屋,开始给火枪装填弹药。阿忠伯用一颗五六式子弹的弹壳给火枪量了两筒的火药,然后塞进一个黄纸团,用通条把火药压实。又掏出那个装着子弹头的铁盒子,挑了一颗外形最完整的弹头,外层卷了几圈纸条,试着刚好能塞进枪管,就用通条把弹头捅了进去。阿忠伯在火枪上装上发火药纸,打野猪的枪就准备好了。山风正在轻轻地吹拂,不知道野猪会在哪个方向出现呢?

到了午夜时分,阿忠伯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为了不让肚子的叫唤吓走野猪,阿忠伯吃起了煨番薯。就在这时,天上的星星开始被乌云遮盖了起来,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天上没了星光,山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阿忠伯这时开始担心野猪来了也看不到,更别说开枪打了。幸好,这场小雨下了一个多时辰就渐渐地停了。天上的星星又闪耀起迷人的光芒了。阿忠伯又可以看到地里的情况了。

阿忠伯心想,我都肚子饿了,那该死的野猪也该来了吧?可是越着急,那野猪还就是不见出现。其实阿忠伯也并不是那种急性子的人,换了别的时候,阿忠伯可以连续等上几个晚上。守株待猪,不能急。但现在情况不同,对面还有一群两条腿的,阿忠伯对付完这头野猪,还得对付那帮白眼狼,所以,稳重的阿忠伯也不免有点着急。

阿忠伯靠在树屋中间的那根树干上,开始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就这样,阿忠伯一直等到了本文开头时的晨光初露,万物苏醒的时刻。这时的阿忠伯也在晨风的吹拂中完全清醒了过来。这天都大亮了,看来那野猪今晚是不会来了。

可就在阿忠伯准备爬下树屋,到泉水边洗把脸就回家去喝番薯粥的时候,等了一晚上没见影子的那头公野猪竟然出现了。

这果然是头狡猾的家伙。这头公野猪在番薯地的地边探出了半颗脑袋,仔细地闻着周围的空气。这家伙的两只眼珠子闪着绿光,长长的嘴筒两边伸出了两颗长长的弯曲的獠牙,灰黑色的长鬃毛从头顶一直长到了猪后背。

从这头野猪的大大的猪头来判断,这家伙少说也有二百五十斤,这在野猪的身形上来讲,那绝对是个大家伙。而从这家伙在番薯地边的谨慎的行动特征来看,肯定是头久经考验的丛林之王。阿忠伯住的山里没有老虎和**,山中没老虎,野猪称霸王。

这头狡猾的野猪在番薯地边上抬起猪头嗅了好久周围的气味,觉察着没有异常了,这才迈开双腿,走进了番薯地里。

阿忠伯在树屋上屏息静气地看着这头野猪的动作,并没有马上就举枪瞄准。阿忠伯可是个有经验的猎手,现在这头野猪的警惕性非常高,一点点的动静都有可能把它吓跑,如果这家伙这次跑掉了,那么,它以后绝对不会再来这里偷番薯吃。另外,这时野猪离阿忠伯的树屋还有七八十步,这个距离对阿忠伯的火枪来讲,稍微有点远。火枪的精度可不比步枪,七八十步的距离大概是五十多米远,阿忠伯可不想让自己的火枪打出去的弹头打歪了。要打这头大野猪,那就必须要打中它的要害,这样即使一枪打不死,它也跑不远,那样也可以循著血迹继续追过去把它干掉。

这头野猪真的是头公野猪。这家伙在一番探头探脑之后,慢慢地走出了草丛,边嗅边走

向番薯地靠拢。阿忠伯没有带野猪夹子来,这片番薯地很大,搞不准野猪会从哪里冒出来,而且,野猪夹子这东西会让野猪嗅到铁锈味,搞不好反而会坏事。所以,阿忠伯准备用枪给这头野猪来个一击即杀。

这头大家伙走到了番薯地里,再也抵抗不住番薯的诱惑和饥饿的折磨,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开始低头猛拱埋在地里的番薯。这头野猪果然好身手,一鼻子就拱出了一大串番薯,然后张开大嘴吧嗒吧嗒地猛吃起来。

阿忠伯看着这家伙的吃相,不由得暗笑一声,开始慢慢地把手里的火枪放平,枪口缓缓地伸出了树屋。

那头野猪边吃边拱,东一嘴西一嘴,又把阿忠伯的番薯地搞得一塌糊涂。阿忠伯依然不动声色,枪口紧跟着野猪缓缓移动,静静地等待最好的猎杀机会的到来。

这头枪口下的野猪依然没有觉察到危险的降临,咔嚓咔嚓的嚼番薯的声音清脆可闻。阿忠伯等了半袋烟的工夫,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开枪机会。那头身形巨大的公野猪吃着吃着就忘乎所以地把整个身子横了过来,这就给阿忠伯的火枪带来了一个很大的目标射击面,是时候了。就在野猪又低头去拱番薯的时候,阿忠伯瞄准野猪的身子中间位置,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巨大的枪响在大山中回响,把整个清晨的祥和气氛彻底打破。阿忠伯火枪里装填的那颗五六式子弹的弹头在火药气体的强大的推动下,飞出了枪口,射向那头正在低头拱地的大野猪。阿忠伯的火枪枪口在射击时冒出了一团白烟,这让他没有看到子弹是否击中了目标。但是,枪响之后那头野猪嗷的一声惨叫让阿忠伯心里有了数,打中了。

阿忠伯射出的这颗子弹准确地击中了野猪的肚子位置,这头巨大的丛林之王一声惨叫之后就倒在了番薯地里,四条腿不停地乱踢,嘴里嗷嗷地惨叫个不停。被打翻在地的这头野猪叫着叫着,鼻子和嘴巴开始冒出血泡,好像开始垂死挣扎了。

在树屋上的阿忠伯没有立即下来给这头丛林之王补枪。他掀开了树屋的顶盖,在树屋上直起了身子,远远地看着倒在番薯地里的野猪乱叫乱蹬。他柱着那把火枪,默默地看着,直到那头野猪渐渐地停止了叫唤和挣扎。

阿忠伯在野猪停止了挣扎后依然没有下到地上来。在野猪停止了叫唤一段时间后,阿忠伯突然大叫了一声:“喔嗬----!!”

阿忠伯这一叫可不要紧,可阿忠伯的这一叫竟然有回天之术的功效。那头本来已经倒在了地下不再动弹的公野猪竟然在阿忠伯的一叫之下,腾地翻起了身,两耳直竖,眼睛里闪着吓人的凶光,张开的血盆大口里虽然还在冒着血泡,但此刻却凶相毕露。

这头丛林之王原来刚才在装死。所以,这就是野猪的狡猾之处,猪是很聪明的动物,大家千万不要因猪的名声而判断错误。

翻起身来的公野猪低垂着脑袋,正对着阿忠伯的树屋方向,被打的不断冒血的猪肚子因为疼痛而不停地抽搐着,可是,那两只冒着凶光的鼓鼓的猪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树屋上的阿忠伯。阿忠伯在树屋上和野猪对视了几秒,突然,这头受了重伤的公野猪发起狂来,身子向后一顿,就撒开四蹄,直冲向阿忠伯的树屋方向。

阿忠伯的树屋离野猪也就几十步远,这头四条腿的野兽几秒钟之内就冲到了树屋跟前。阿忠伯在树屋上看得真切,就在野猪冲到近前的一刹那,阿忠伯突然又大叫一声:“哈!!!”这一声大叫让冲到近前的野猪稍稍有了一点迟缓,可是,这家伙依然没有停住脚步,就在冲到树屋几步远的地方时,野猪突然向上一跃,企图跳到树屋上去咬阿忠伯。幸好,野猪肚子上受的重伤让这一跃的高度大打折扣,野猪在树屋下闪身飞过,猪嘴只咬到了一根搭建树屋的竹杆。

站在树屋上的阿忠伯一手抓住黄牛木的一跟主干,一手握住砍刀,准备迎接野猪冲击。虽然,受了伤的野猪没能跳到树屋上,却也让阿忠伯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厉害的家伙!要不是阿忠伯经验老到,没有下到地上去察看装死的野猪,这时候阿忠伯可能已经被这头两百多斤重的大家伙咬得血肉模糊了。

阿忠伯回过神来,转头去看跳到了树屋后面的野猪,这家伙一跳没有咬到阿忠伯,竟然还不死心,又转过身来企图在树下寻找机会和阿忠伯拼命。

大野猪在树屋下低声嚎叫着,围着黄牛木打转起来,不时还抬头用泛着凶光的眼睛看看树屋上的阿忠伯。野猪打了几个转转后,竟然张开大嘴,开始啃咬起这棵只有小腿粗细的黄牛木来了。黄牛木是南方地区的一种木质很坚硬的杂树,一般长不到很高大,生长是很缓慢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木质非常的坚硬。阿忠伯用来搭建树屋的这棵黄牛木已经在地边上长了不知有多少年了,才长到小腿般粗细。

阿忠伯见野猪发了狠劲,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发怵。这家伙可不容小觑,要赶快给它不上一枪才行了!

阿忠伯背靠黄牛木的主干,开始快速地重新给火枪装填弹药。阿忠伯麻利地往火枪里又灌了一弹壳的火药,也不用通条压实了,手里抓住枪管把枪往树屋地下顿了两下,直接就往里面装进了一颗五六式子弹的弹头,再把一小团的纸团塞进枪管里,抽出通条把纸团往里一捅,通条随手就扔在了脚下,又掏出火枪的引火炮纸,往火枪的击发口上一按,把火枪的击发锤子一扳,再次射击的准备就迅速完成了。

在下面啃咬黄牛木的野猪依然在埋头苦干,您可别说,就在阿忠伯重新装弹的这片刻工夫,这头大家伙已经把小腿粗细的黄牛木咬去了一半,阿忠伯的树屋已经摇摇欲坠了。

阿忠伯没有片刻的迟缓,他把枪口快速瞄向正在埋头啃咬黄牛木的大野猪的猪脑袋,毫不迟疑就开了枪。又是砰的一声枪响,又一颗子弹打进了野猪的身体。这一枪把这头大野猪又一次打趴在了地下。阿忠伯收起枪,探出身子观看野猪的情况。好家伙,忙乱中打出的这一枪竟然没有打中猪脑袋,只把野猪的后脖子又打了一个血窟窿,猪血汩汩地从枪眼上冒出来。野猪的嘴巴啃在在树下的泥土里,鼻子呼哧呼哧不停地喘着粗气。

被再度打趴下的公野猪趴在地上,已经无力站起身,两条后腿直乱蹬,猪嘴巴里冒出了更多的鲜血。这头野猪在这一枪之后真正失去了拼命的架势,只有低声地哀嚎着,等待自己最后时刻的到来。

阿忠伯没有心慈手软,他再次给火枪装填了弹药。这一次,他可是瞄得准准的才扣动了扳机。枪口几乎是贴着野猪的脑门打出的第三颗子弹把这头丛林之王的脑袋打开了花。这头两百多斤重的公野猪在子弹打进脑袋时浑身一颤之后,彻底没了气息。

打死了这头二百多斤重的罕见的大野猪之后,经过了一番生死搏斗的阿忠伯浑身都像虚脱了一样,无力地坐在了树屋上。过了两袋烟的工夫,阿忠伯才再度站起身来,看看地下的野猪真的是死翘翘了,这才从树屋上爬了下来。

阿忠伯下到地来,踢了两脚这头差点就要了他的命的大野猪。这时的阿忠伯真想抽上两筒水烟,好让自己的心情回复一下正常。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阿忠伯觉察到身后好像有东西在靠近。

阿忠伯猛然转身,果然,身后有几个白眼狼悄悄地靠近了阿忠伯。阿义一伙又来了。

阿忠伯已经好久没见过阿义了,这次出现在阿忠伯面前的阿义好像没了以往的那股神气,怎么回事?直到这几个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家伙里面有一个好像是当官的先开了口,阿忠伯才明白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阿义看来是被撤了官职了,现在只是个翻译而已。现在的阿义没了当官时的那股神气,连身上背的枪也换成了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那个新来的当官的歪着脸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阿忠伯说了几句难听的**语,阿忠伯在边境生活了几十年,大概也听懂了这家伙说的啥意思。这个新来的当官的给阿忠伯打了个招呼:“阿忠伯,我听说您很久了。果然是个好猎人啊!这头野猪我们打了好久都没打到,今天真的感谢你啊!”阿忠伯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这帮家伙想来干什么了。

阿忠伯心里的怒火腾地又升了起来,王八蛋,昨天偷我番薯和苞谷,今天又来抢我的猎物,这帮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阿忠伯正想发作,这个当官的身后的几个白眼狼兵已经把冲锋枪举了起来,作势要开枪。阿忠伯怒不可遏,猛一拍胸脯:“有种的往这打!不打你就是婊子养的!”

旁边的缩头缩脑的阿义赶紧上前打圆场:“阿爸,不要乱来。不就是一头野猪吗,这头野猪是从我们那边跑过来的,所以,我们来抬回去。哨长已经说了感谢你的嘛,不要生气啊阿爸。”阿忠伯一巴掌扇了过去:“谁是你的阿爸?!立即从我们这边滚回去!”

阿义被阿忠伯的一个大嘴巴打得嘴巴都崴到了一边,他捂着脸躲到了一边不说话了。那个当官的一挥手,两个当兵的上前来一左一右夹住了阿忠伯。阿忠伯愤怒地瞪着那个腰里插着手枪的白眼狼哨长,气得眼都红了。白眼狼哨长叫另外的两个当兵的开始捆住野猪的双腿,准备抬回他们那边去。旁边的阿义好像良心有所发现,跟那个哨长在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个哨长点了点头,阿义就拿起阿忠伯的那把砍刀,上前去把野猪的猪头割了下来。阿义上前来跟阿忠伯说:“阿爸,我们哨长看在您帮我们打到野猪的份上,把猪头留给您。阿爸,您就不要和我们作对了。我们回去了。您保重!”

阿忠伯气鼓鼓地用火枪挑着个猪头回到了家里。阿忠婶看到这个情景心里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上前来安慰阿忠伯:“达令,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个猪头也挺大的,外孙子有肉吃就好了。我烧水去了。”

阿忠伯和阿忠婶两口子合着手脚把猪头褪了毛,阿忠伯抡起一把斧头把猪头劈开了两半,把肉和猪头骨剔开来放在了一边。阿忠伯吩咐阿忠婶:“等下你就把猪头肉送到阿兰家去。别在阿勇面前乱说这事。阿义他们还不敢动我的。晚上回来喝猪骨头汤。”阿忠婶嗯了一下告诫阿忠伯:“今晚你就别再到地里去了。等我回来啊!”

吃过早饭后,阿忠婶就提着那一篮子的猪头肉往女婿家去了。留下了阿忠伯一人在家里生闷气。

到了傍晚,阿忠婶也还没回来。阿忠伯猜到了老伴可能被女婿家留住了,还有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外孙可能也让老伴舍不得这么快就回来。

阿忠伯就着猪骨头汤喝了几杯自家酿的苞谷酒,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不是阿忠伯心疼那点粮食和野猪肉,而是对面的那帮白眼狼在我们的土地上好像如入无人之境让阿忠伯心里感到憋气。这里是我们的土地,是我们的国土。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们当什么了?想着想着,阿忠伯又拿起了他的那杆火枪摆弄了起来。白天里白眼狼抢走了野猪肉,但并没有把火枪也抢走。当时阿忠伯的腰里还别着颗手榴弹,所以阿忠伯没有和那几个白眼狼硬拼。老伴没有回家,这让没人管着的阿忠伯恢复了山里人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他姥姥的,今晚再去地里,看那帮家伙还敢不敢再来地里捣乱。

阿忠伯吃饱喝足,又把火枪准备好,腰里还挂了几个野猪夹子,就往地里面赶了。

今晚的夜色可没有昨晚的那么好,天阴沉沉的,看来又要下雨。这么说来,对面的白眼狼可能不会跑来挖番薯,最有可能是来偷苞谷。阿忠伯这样一想,就趁着夜色在苞谷地里埋了几个野猪夹子,然后躲在了离地里几丈远的地方。

到了半夜时分,阿忠伯看到了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又悄悄地越过了山涧,往自家的地里摸去。阿忠伯心里暗笑一声:今晚能夹到的野猪可能不止一头哩!

果然,那几个黑影摸到了苞谷地里,张开麻袋就掰起了苞谷**。掰了一会,其中有个家伙忍不住抱怨起来:“这阿南也真是的,前晚让我们偷了那么多苞谷和番薯,早上又弄了老头的野猪肉回去,都够我们吃一个多月的了,今晚还让我们来偷苞谷。”一个人回答:“阿南可不是阿义,跟老头没情面可讲。他巴不得把这片地里的番薯苞谷全弄回去呢!老头今晚应该没来吧?阿黎,你没看错吧?”

这帮家伙一边掰苞谷,一边抱怨他们的新上司。掰着掰着,突然一个家伙啊地惨叫一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叫唤起来:“嗷嗷嗷。。。我被野猪夹子夹住了!阿农,救我啊!嗷嗷嗷。。。”

旁边的两个家伙急忙忙抛下了半口袋的苞谷,扯起一根玉米杆子,边打探脚下的路,边安慰那个被夹住的家伙:“阿黎,别叫!我们救你来了!”

这两个家伙来到了被夹住的家伙的脚边,开始给那家伙掰开野猪夹子。阿忠伯的野猪夹子可是非常厉害的,夹子的口子上还开有锯齿,被夹住了那肯定是皮开肉裂。

来救阿黎的两个家伙花了好大的劲才把夹住阿黎的野猪夹子弄开了。一个家伙背起阿黎就往回跑,可刚跑了几步,就又啊地一声倒在了地上,这个家伙又被夹住了。被甩在了地上的阿黎刚脱离苦海,刚想撑起身来帮背自己的阿农一把,可不料,一只手啪地一下又被另一个野猪夹子给夹住了,第二次被夹的阿黎痛的一下哭出声来了。

真是惨,两个家伙被夹得痛不欲生,剩下一个没被夹住的阿孟甩下了装苞谷的麻袋,小心翼翼地摸过来救这两个苦命的家伙。

在一片痛苦的惨叫声里,前来偷苞谷的三个家伙终于挣脱了阿忠伯埋下的野猪夹子,一瘸一拐地逃回了山涧对面。

在一边躲着看着这一切的阿忠伯笑得差点就滚在了地上。阿忠伯在这几个家伙逃过了山涧之后,突然大叫一声:“打野猪!”夜晚的大山寂静异常,阿忠伯的一声大叫久久地回荡在了夜空之中。

到了早上,回家美美地睡了一觉的阿忠伯又来到了地里,若无其事地收拾起昨晚埋下的野猪夹子来了。可当阿忠伯看到了丢在地里的几个装着苞谷的麻袋,心里的气又来了。他奶奶的,麻袋上的“中国大米”几个字像是烧红的木炭一样把阿忠伯的心烫得像火烧一样疼。想想当年我们国家的人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最好的东西送去支援这帮白眼狼抗击美国侵略者,现在,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竟然调转枪口打起我们来了!可恨啊!

就在阿忠伯收拾着苞谷地的时候,对面哨所的阿南来到了山涧对面,脸色阴沉地看着阿忠伯,一言不发。阿忠伯走了过去,就在山涧边和阿南眼对眼地对视起来。阿南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凶光,狠狠地盯了阿忠伯一会,就转身走了。

阿忠伯哼了一声,回地里把麻袋和野猪夹子收拾好,也打道回府。

阿忠伯背着三个麻袋回到家里,迎面就看见女婿阿勇正准备往地里去找自己。女婿阿勇看见老丈人的背上背着几个麻袋,腰里还挂着几个带血的野猪夹子,就明白了什么回事。阿勇告诉老丈人,阿忠婶在昨天去看外孙的路上被一阵过**浇湿了身子,到了傍晚就发起烧来了,现在正在床上养病。估计要过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女婿阿勇现在既担心丈母娘的病,又要担心老丈人的安危,可真是难为他了。阿勇想来想去,想劝老丈人和他一起回去,暂时离开这里,避免遭到对面那帮家伙的报复。可说来说去,阿忠伯只答应了阿勇一件事,这几天不再到地里面去,等阿勇和部队的同志前来加强巡逻,争取威慑住对面那帮白眼狼。

阿勇走后,阿忠伯一边收拾从白眼狼嘴边抢回来的苞谷,一边暗暗发笑。昨晚上可真解恨,野猪夹子把两个家伙夹得哭爹喊娘,也算是报了粮食野猪被偷抢的仇了。可是,阿勇也说的对,夹伤了他们的人,难保那帮家伙不会来报复。这样的话,这几天还真的要小心应付了。

阿忠伯突然想到一件事,老伴临走时肯定没有把那枚防身用的手榴弹带走。在哪呢?阿忠伯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去找那枚手榴弹。翻来翻去,床头柜子都翻遍了,也没找见那枚手榴弹。阿忠伯挠头了,老婆子该不会把手榴弹放灶头上了吧?

果不其然,阿忠婶竟然把那枚手榴弹随手就放在了柴火堆边上。阿忠伯哭笑不得,老婆子啊老婆子,亏你还是个女民兵出身呢,这一不小心把手榴弹弄灶膛里去了,你以后还吃不吃饭啊?

阿忠伯把两枚手榴弹都别在了后腰上。开始思考这几天该怎么应付对面那帮白眼狼了。昨晚用野猪夹子把他们夹了一顿苦的,或者他们不会再去偷地里的粮食了。那么,对面那个阴险的阿南会这么随便就放弃报复的念头吗?从今早在山涧边和他的对视来看,这个人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在手下被夹得哭爹喊娘的情况下,他绝不会不顾自己的威信放弃对自己的报复的,不会的。

阿南是个当官的,他也应该知道在两边的人几乎就要刀兵相见的情况下,阿忠伯这边不会总是一个人和他们斗,边防部队应该很快就会前来助阵。这样说来,要报复也就在这两天,晚了阿南可能就没机会报复了。

这两三天来阿忠伯和对面的那帮家伙的斗争发展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情况变化得很快,这是阿忠伯没想到的。原来以为,阿义在那边当头子,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发展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现在阿忠伯弄伤了他们的人,对方可能就要下狠手了。按理说,他们跑到我们的国土上撒野,我们怎么做都无可厚非,没把他们打死已经很久客气的了。可是,这样的一套道理对那帮白眼狼来说是没有用的,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道理,而没有遭报应的概念。他们吃了亏就必然想占回便宜,这就是这些人的行为逻辑。

阿忠伯对那帮家伙是极为轻蔑的,一群的鼠摸狗盗。但山涧那边的人现在是自己的敌人,他知道,当了二十几年的民兵,现在终于要真刀真枪地和敌人干了。这既是自己守卫领土守卫家园的责任,同时,对他来讲也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既然危险已经来临,那就应该勇敢去面对。阿忠伯开始思考怎么去利用自己手上的武器了。现在,阿忠伯有两枚手榴弹,一杆火枪,还有砍刀,野猪夹子。野猪夹子已经让对方吃了大亏,对方肯定已经有了警觉,这玩意不太好用了。

砍刀更加不好用,对方的装备可都是清一色的冲锋枪,要想用砍刀跟人拼命,那纯粹是喝糊涂了。这样算起来,跟对方有得一搏的那就只剩下两枚手榴弹和那杆老火枪了。

要想用劣势装备和有优势装备的敌人战斗并且取得胜利,那就必须依靠正确的战术和良好的战斗技巧。阿忠伯是个老民兵,这种战斗技巧我们是不需要为他操心的了。只是,阿忠伯仅仅靠两枚手榴弹和那杆放一枪就要再装火药的拿破仑时代的礼物来和拿着五六式冲锋枪的敌人斗,阿忠伯能打得过敌人吗?

中国人都是天生的战术家。阿忠伯二十几年的民兵生涯,极大地锻炼了他的战术思维。在他的眼里,对面的那帮家伙跟他打死的野猪差不多,贪婪,狡猾,但又十分的愚蠢。要战胜这样的敌人,就必须要先摸透他们的心理。

敌人肯定是急于报复的,这一点不会有假。但是,敌人会选择那一种报复的方式呢?是趁自己到田地里劳动时开枪把自己打死,还是用另外一种不会留下我们对他们实施报复的借口的比较隐蔽的方式?

阿忠伯思前想后,觉得敌人肯定会用一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报复自己。他们的哨所就在对面的山顶上,如果直接开枪把自己打死,那么就会把自己暴露在我们的炮口之下,我们这边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这对他们也是一种威慑。

但是如果他们摸过来打死自己那也无法避免我们对他们的报复。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们一样会找到他们是真凶的证据,到时他们也难逃一死。

这样算来,对面的敌人用搞破坏之类的手段实施报复行动的可能性最大。他们会破坏土地?在地里埋地雷?这样的话那就难办了。要是在自己的地里踩到了地雷,那还真的不好说是他们的阴谋。但是,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阿忠伯想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这帮家伙好像对地里的番薯苞谷还挺感兴趣,他们舍得放弃就在自己嘴边的粮食吗?

敌人可能一时之间还不愿毁了自己嘴边的粮食,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条件。但是,这也需要引导他们才可能让他们放弃在地里埋地雷的想法。怎么办好呢?

阿忠伯吸着水烟,静静地思索着糊弄敌人的办法。如果静待敌人上门,很难肯定敌人会采用何种报复方式和手段。如果今晚继续去地里埋伏,或许可以等到敌人的出现。可是仅凭一杆火枪和两枚手榴弹,无论如何是打不过敌人的。而且,敌人会因为阿忠伯不在他们面前出现而起疑心,那时,敌人的诡计会出现何种转变,那也很难说的清楚。

眼前这一仗是肯定要打的,不然,敌人一次得手,就可能会再卷土重来,继续发泄心中的愤懑。我们不能渗透到敌人那边去,至少现在不能。这样的话,将来还会有很多的可能性发生,那就更难对付。

不过,如果敌人在跑到我们的国土上时立即就遭到迎头痛击,那样对敌人的心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会让他们在再搞小动作时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现在,敌众我寡,阿忠伯必须想出一个让敌人既受到沉重打击,又让敌人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办法才可以把目前的形势扭转过来。不能主动出击去消灭敌人,只有在自己的国土上等待敌人,这是目前形势的最基本的情况。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把敌人引出来,引到适合于消灭他们的地方,才是对付敌人的最正确的办法。

想到这里,阿忠伯豁然开朗,对,阿南毕竟也只是个小哨长而已,那就利用敌人急于报复和不敢把事态扩大化的特点,还有敌人贪婪的特点,把敌人引过来,狠狠地打击他们。就这么定了。

阿忠伯接下来想了行动的步骤和具体的战术,然后就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作战方案了。

到了下午,阿忠伯把自家的那头大水牛牵了出来,又把今天早上从地里缴获的那几条麻袋搭在了牛背上,扛起锄头,还把那几个野猪夹子也带上了,就往地里去了。这时的阿忠伯已经把之前答应自己女婿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要打敌人了,就没那么多婆婆妈妈的牵扯。

阿忠伯去到地里面,挥起锄头就挖起番薯来了。看这架势,阿忠伯是不想让自己的番薯再被对面的家伙们偷走。阿忠伯一边挖还一边骂:“没良心的,吃死你,看你吃了我的番薯不爆肚子!”挖一会骂一会,对面山上的白眼狼们听到了阿忠伯的叫骂声,一个个又跑出来看热闹。那个阿南阴沉着脸站在一边,还是一言不发。

阿忠伯骂了一通偷番薯的贼,又开始骂起了野猪肉的事:“王八蛋,死七头!抢老子的野猪,谁带头谁死得快!死了没地埋!”阿忠伯越骂越难听,这架势,阿忠伯完全颠覆了自己以往忠厚善良从来不骂大街的形象,整个一超级泼妇。对面的那帮家伙好像也听得懂阿忠伯的意思,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做何表情。那个阿南听了阿忠伯后面骂野猪的话,铁青着脸,扭头就回到哨所里面不出来了。

阿忠伯见阿南躲了回去,还是不放过,他继续望着对面山高声叫骂:“死七头,有种的去把老子家的肥猪也偷来吃死你!有娘生没娘教的狗杂种!”

整个下午,阿忠伯在地里一边收番薯,一边痛快淋漓地骂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到了傍晚,阿忠伯装满了几大袋番薯,还在地里面也堆了一大堆的番薯。这时候的阿忠伯也累了,坐在地头抽了两卷旱烟,就拿起几个野猪夹子钻到旁边的林子去了。再出来时,几个野猪夹子已经不见了,看样子阿忠伯在林子里放了野猪夹子。

趁着天还没黑,阿忠伯赶着大水牛驮着几大袋番薯回去了。山里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回到家里的阿忠伯卸下番薯,立即就开始了作战部署。他把自家的肥猪用一条大麻绳捆在了猪圈的大木头上,不让它到处乱动,又在猪圈门那里做了点手脚,再把大水牛从猪圈旁的牛栏里牵到了屋子的另一边的果林里,也没绑住,把一大捆的番薯藤丢给大水牛吃。对家里养的那条黑狗,阿忠伯拿了几块猪骨头丢给它,一边看着黑狗啃骨头,一边小声地对黑狗说着什么。

完了之后,阿忠伯再次检查了自己的火枪,然后草草吃了晚饭,立即就扛起火枪摸到了自家的苞谷地附近,躲过对面哨所的观察,钻到林子里,把丢在林子边上的几个野猪夹子捡了回来,就猫在苞谷地附近的灌木丛里静静地等待着。

躲在灌木丛里的阿忠伯一边等白眼狼们出现,一边回想自己今天的一番表演。阿忠伯想到自己那一下午的叫骂,感觉自己还真的有点骂人的天分,还有点做演员的天分。今天的一番痛骂着实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不过,阿忠伯骂人可不是为了出气,而是为了把敌人的心思搅乱,让敌人以为阿忠伯依然是一个人在和他们斗气,让敌人产生能够轻松就把阿忠伯搞定,报复阿忠伯用野猪夹子夹伤他们的人的一箭之仇。

阿忠伯的叫骂就是为了调动敌人,让敌人在自己有准备的情况下前来报复自己。今天骂了整个下午,把阿忠伯肚子里能想得到的骂人的话全都骂出来了,当中还有一些对面国家的语言的骂人话也被阿忠伯翻了出来送回了对面。有个笑话说学习一个国家的语言最容易学到手的就是骂人的话,想想也确实是如此。

今天把阿南骂了个痛快,阿南心里该怎么想呢?阿忠伯大喇叭一样的嗓门像是连珠炮一样专挑阿南的痛处骂,而且是当着他的几个手下来骂,阿南心里没反应是不可能的。保守估计,阿南必定会琢磨怎么整治一下阿忠伯来出出气,不然,不但他在阿忠伯面前没了面子,在他的手下面前同样也是失了威信。阿南毕竟还是个芝麻官。

阿忠伯想到这里,坚定了阿南今晚会出来给自己一点厉害瞧瞧的信心。阿忠伯在仔细回想了自己的一番作战准备,觉得有了这一番部署,今晚阿南如**出来,那必定会中阿忠伯的一番连环计。

阿忠伯边想边等,时间不觉就来到了午夜时分。阿忠伯没有手表,不过,看天上的星星阿忠伯都能大概估计到时间的早晚。看着天上的星星不断变换位置,阿忠伯心想,狗东西们也该出动了。再不来,老子就要打瞌睡了。

就在阿忠伯开始着急的时候,山涧那边果然有了动静。就着依稀的星光,阿忠伯看到了三个黑影悄悄地溜到了山涧边。这三个家伙鬼鬼祟祟地在山涧边张望了好大一会,其中的一个弓着腰摸过了山涧,像只地老鼠一样几乎是四脚爬爬地往番薯地里摸去。就在快摸到阿忠伯在下午挖出来堆在地里的那堆番薯时,山涧那边的人压低嗓子叫了几声:“阿义,快点啦!等下你阿爸来啦!”阿忠伯这才看出,摸过来的这个人的动作和身形有点眼熟,原来是阿义!

这个忘恩负义的阿义今晚竟然打头阵来偷番薯,当年真是白养活他了!阿忠伯压住心里的气愤,睁大眼睛看着几个家伙会做些么东东。阿义像是个亏心的贼一样解下缠在腰里的一条麻袋,一边往口袋里扒拉番薯,一边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好像深怕黑暗深处突然会给他来上一枪。阿忠伯突然想到,几个家伙故意叫阿义的名字,莫不是想看看阿忠伯有没有来伏击他们?想到这里,阿忠伯不由得鄙夷地冷笑了一下。

山涧那边的两个家伙在阿义扒拉番薯的时候也在不停地催促阿义快点,那架势明摆着就是在告诉可能在一边埋伏的阿忠伯,别乱开枪,来的可是阿义。阿义手忙脚乱地装了半麻袋番薯,扛在肩上就往回跑。回到了山涧对面,另两个家伙又给了阿义一条麻袋,阿义又是像条偷鸡的狐狸,溜到了番薯堆边。这样往返几次,阿忠伯的番薯被阿义搬回去了一大半。

阿忠伯依然在静静的看着几个家伙偷番薯,没有一点的动作。阿义背回了几口袋番薯后,在山涧那边的两个家伙也一起上来了。剩下的番薯被三个家伙一股脑儿地搬了回去。阿忠伯眼看着几个家伙越过了山涧,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阿忠伯的几百斤番薯又被阿南一伙给偷走了。这对阿忠伯来说可不是小损失。老两口一年也就收那么千把两千斤番薯,顶半年的口粮。番薯这东西不太顶饿,但是,却是山里人的主要口粮之一。阿忠伯没有心疼这一堆番薯,可真的是忍得住气。

山涧对面的几个家伙把偷回去的番薯一袋袋地搬回了哨所里。过了好久,对面哨所不见有动静。阿忠伯依然像个耐心的猎人,静静地坐在灌木丛里等待新情况的出现。

果不其然,阿忠伯的耐心又有了回报。又有三个家伙端着枪,还打着火把,扛着一把锄头又跑到了阿忠伯的番薯地,就当是自家的地一样,大模大样地挖起番薯来了。阿忠伯依然没有跳出来和这几个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阿忠伯已经对敌人的行动有了自己的判断了。这帮家伙这样明目张胆,明火执杖,这说明,敌人对自己已经放松了警惕,他们已经判断叫骂了一下午的自己今晚不会再来番薯地和他们斗。在这番动作做完之后,很可能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阿忠伯判断敌人今晚会有动作,已经判断正确了,现在要做的是耐心等待,等待敌人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埋伏圈里。敌人还会有进一步动作的,阿忠伯坚信自己的想法。

敌人如果没有在地里埋地雷,那就说明敌人目前还不想放弃面前的这一片粮食,还有可能采用别的方式去泄愤;但如果敌人挖完了番薯就往地里埋地雷,阿忠伯现在就会毫不犹豫地给敌人来上一枪。

阿忠伯看着着几个家伙的行动,总觉得他们现在的行动有表演的性质,你看,挖番薯就挖番薯,可只见他们在挖,却不见认真地去捡挖出来的番薯,看着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这样糟蹋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番薯,阿忠伯真的心疼起来了。白眼狼也是人,把番薯偷去了就当喂狗好了,可现在,番薯地可是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真真是可恶啊!

阿忠伯忍住怒火,继续观察着几个家伙的行动。现在最要紧的是看看这些家伙有没有往地里埋地雷,如果他们埋地雷的话,那么就要从远往近埋,这样就会让自己能安全地退回到那边去。可这些家伙并没有在地里到处乱转,没有拿锄头的那两个敌人端着枪警觉地扫视着四周,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马上射击。拿锄头的那个呢,有一锄没一锄地挖着,一副心不在马的样子。

过了半个多时辰,这三个家伙终于表演完了。他们连翻出的番薯也懒得要了,举起火把望自己哨所那边晃了几晃,然后把锄头和火把往地下一扔,端着枪猫着腰像是打仗一样,散开来快速地向阿忠伯回家的路摸去。到了阿忠伯家的地边,三个人半跪在田基边上,端着枪向四周警戒。

阿忠伯躲在附近的灌木丛里,透过灌木丛的缝隙,观察着山涧那边的情况,龟儿子们该出来了。

果然,山涧那边又有两个家伙摸了过来。其中一个端着半自动步枪,看动作像是阿义,另一个也斜挎着冲锋枪,跟在阿义后面,动作中显示着掌控一切的死样子。这个应该是阿南。

阿南和阿义走到阿忠伯的地里,向着前面三个警戒的家伙挥挥手,几个家伙端起枪就顺着山路向着阿忠伯家摸去了。

阿忠伯算了算人数,今晚过来的有五个人。昨晚夹伤了两个,之前阿义带着六个人,加上新来的阿南,对面哨所应该有八个人。这么说来,被夹伤的两个和一个没受伤的在哨所里负责警戒。今晚能过来的也就这五个人了。

好了,既然如此,阿忠伯就可以跟在这五个家伙的后面,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去自己家里做什么,再瞅机会给他们来上几下子。阿忠伯远远地跟在阿南一伙的后面,紧一步慢一步地沿着山路往自己家摸回去。

阿忠伯的家离自家的地有两个山坳远,过了这两个山坳,在几棵高大的龙眼树和木棉树的下面,就是阿忠伯的家。阿忠伯的家是三间泥瓦房,一间是灶屋,另两间是住人的。女儿出嫁了,现在只有一个房间是阿忠伯老两口住着的。

阿忠伯家养了一头大水牛,一头过年时宰的大肥猪,还有一条黑狗黑虎。黑虎是一条跟了阿忠伯好多年的老狗了。刚养起黑虎那会,阿义还是个毛孩子。现在黑虎也老了,阿忠伯这两年也不再出门就带上它,让它乖乖地呆在家里和老伴做伴。

大家可能会问,为什么阿忠伯今晚让黑虎留在家里,这岂不是会让阿南一伙惊动了黑虎,黑虎一叫起来,那阿忠伯的计划还能实现吗?不用担心,阿忠伯早就算计好了。

阿忠伯跟在阿南一伙后面,慢慢地接近了自己的家。阿忠伯等可以看到自己的家后,就停止了前进,他等阿南一伙靠近了自己的家,立即就动手用砍刀挖坑,在山路上埋起了野猪夹子。这一次,阿忠伯要在阿南一伙往回跑的路上埋个梅花阵,四只野猪夹子成梅花形埋在了山路上,只要阿南一伙经过,最起码也能夹住其中的一个。阿忠伯决心在今晚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让敌人知道,闯到我们的国土上作恶的下场是什么。

阿南几个接近了阿忠伯的屋子后,停止了前进。经过一番观察后,阿南一挥手,其中一个人就站起了身,开始大摇大摆地向阿忠伯的屋子走了过去。很奇怪,黑虎叫了两声后,竟然就停止了叫唤,摇著尾巴亲热地向着靠近屋子的人又闻又舔。黑虎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了,是阿义。阿义对黑虎还认得自己也感到兴奋,他蹲下身抱住黑虎的头,边摸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肉喂给黑虎吃。那边的阿南几个见阿义顺利搞定了黑虎,也迅速站起身扑向阿忠伯的瓦房。

其中一个躲在阿忠伯的大门口处,端着冲锋枪准备随时开火,另外两个一个向阿忠伯的猪圈摸去,一个向牛栏摸去。这几个家伙跑来偷阿忠伯家的大水牛和大肥猪来了!好一帮狗贼!

阿忠伯没有看到这一幕,这时他正在山路上忙着埋野猪夹子。他听到黑虎叫了两声之后就没有再叫,心里就乐了,这帮家伙,真不明白姜还是老的辣的道理。当然,他们不是中国人,没听过这句俗话,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是可以理解的。

跑去猪圈的那个家伙到了猪圈门口,拉了一根木柴棍,在地上扒拉了几下,果然,啪的一下,一只野猪夹子被他给碰响了。那家伙咧嘴笑了笑,把野猪夹子扔到了一边,就开始伸脚去推猪栏的木门,谁知刚一推开猪栏的门,门头上就哗啦一下倒下了一簸箕的猪粪,差点就把那家伙弄得一身都是。偷猪的家伙反应很迅速,往身后一跳,躲过了这一簸箕的猪粪。

阿南在远处看着偷猪的家伙的狼狈相,差点就笑出声来了。可是,不等阿南合上笑得咧开了的嘴,突然,轰的一声,一枚手榴弹在猪圈门**炸了。

这就是阿忠伯在猪圈设下的圈套。那只野猪夹子和头顶上的一簸箕猪粪是用来迷惑敌人的,真正起作用的是埋在猪栏门口的这枚手榴弹。这枚手榴弹的拉绳被阿忠伯系在了猪圈门的最下面,还用泥土盖住了,除非全面检查猪圈门,否则的话,在暗夜里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这里会有这样要命的机关。

用脚去推开猪圈门想偷猪的家伙做梦也没想到躲开了阿忠伯的两个机关,却被最后一个机关要了命。阿忠伯埋下的手榴弹就在他的脚边爆炸,这家伙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妈,这枚77式手榴弹就把这家伙整个炸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阿忠伯在山路上也听到了这一声爆炸,他兴奋得向夜空里挥舞了一下拳头,行了,干掉一两个了!

阿南是个有经验的家伙,他在爆炸一起就迅速地趴在了地下,爆炸声一落下,他就大叫:“开火!打完就走!”躲在阿忠伯家大门边上的那个敌人抬起枪一梭子就打在阿忠伯家的大门上,然后一脚就踢开了阿忠伯家的大门,冲进去端起枪来又是一阵乱扫,紧接着,又往阿忠伯家里扔了两枚手榴弹。阿忠伯的家被炸得起了火。阿南一伙再也顾不得再偷猪偷牛了,背起那个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同伙就往回跑。

还在山路上埋野猪夹子的的阿忠伯听到一阵枪响,又听到两声爆炸,心里一沉,该死的,敌人发了狂了。阿忠伯站起身,看见自家屋里冒起了火光,心里像油煎一样难过,老婆子,敌人打了过来,咱的家没了。

阿南一伙在被炸死了一个后,立即撤退。一个家伙在前面开路,另一个肩上扛着被炸死的同伙的尸体,跟在后面。阿义和阿南端着枪在最后面压阵。几个家伙像是发了疯一样,在山路上狼狈而逃。

阿忠伯躲在了山坳的另一面,把一枚手榴弹拧开了盖子,拉出了拉火环,装在了衣兜里。阿忠伯手里紧握着火枪,趴在山坡上,等待阿南一伙经过他的梅花阵。

阿南一伙很快就来到了阿忠伯埋下四个野猪夹子的地方。这家伙,走在前面开路的那个敌人啪哒一下就踩中了一个野猪夹子,痛苦得扔下枪捂着脚脖子在地上打滚。阿南一见前面有情况,马上就跳到了了山路的下面,举起枪就往山坡上一通乱扫,阿义和另一个扛尸首的敌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扔下尸体也往山上胡乱射击。

阿忠伯躲在山坳的另一边,只见子弹啾啾地从头顶上飞过,面前的泥土也被打的土石飞溅。好一番猛烈的火力突袭。

这几个家伙噼里啪啦打了好大一阵,也没见山上有什么动静,一个个抬起头,观察起山上的动静来了。

阿忠伯在敌人停止射击后也抬起头,观察敌人的动向。阿南一伙见自己乱射一通后山上没啥反应,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阿南一挥手,叫阿义出去帮被夹住的敌人解脱野猪夹子。阿义老大不情愿在这时候跑到山路上去冒险,可没办法,人家是指挥官,叫你去你就得去,这可是命令。

阿义运气很好,直到帮被夹住的同伙松开了野猪夹子,也没遇到意外情况。阿南让阿义用半自动步枪的刺刀开路,把阿忠伯埋在路上还没被踩中的几个野猪夹子给弄了出来。阿南见阿义把野猪夹子扫清了,立即命令大家立即上路,赶快逃回哨所里去。

这一次,阿义担当了开路先锋,他端着半自动步枪,一边戳着地下一边前进。阿南还是走在队伍的后面,还要扶着那个夹伤了脚的家伙。一伙人一瘸一拐地走得狼狈不已。阿南一手端着枪,一手把那个被夹伤了的家伙拉在自己的身边。这架势,阿南是在帮别人吗?是在拿受伤的家伙当挡箭牌吧?这个狡猾的家伙!

阿忠伯在山坳上看得真切,这几个敌人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如果再给敌人来上一下子,那么,这次和敌人较量的胜负就可以说是大局已定。即使有敌人能逃回去,那敌人这一次也是败得很狼狈。

阿忠伯看着阿南一伙慢慢地从山坡下走过,一直没有举枪射击。阿南和另外一个还有能力射击的家伙仰着头,边走边密切观察着山上的情况,这时候阿忠伯还不能露头,只能在灌木丛的掩护下等待合适的出击时机。

阿南看来是个有作战经验的家伙。他不但注意山上的情况,还不时扭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来。阿忠伯要想下手还真的要冒点风险。不过,看着阿南一伙的情况,阿忠伯下定决心要再干他一下子。阿义在前面开路,一个敌人扛着尸首,一个敌人和阿南挨在了一起,这情况,只要把阿南打死了,那这群敌人就会成为散兵游勇,连被打死的同伙的尸首能不能拖回去都是个问题。阿忠伯计算着打击敌人的最佳方位,开始趁敌人还在视线范围内,转换战斗位置。阿忠伯爬到了山坡顶上,这样,阿忠伯的位置就转移到了敌人的侧后,而且是居高临下,一开完枪就可以立即利用山坡的掩护,脱离敌人的火力网。

就在阿南走到了山坳的另一侧的山路时,阿忠伯悄悄地伸出了火枪,阿忠伯要瞄准阿南阿南的背后心,给阿南来上致命的一击。

阿南搀扶着另一个被夹伤的敌人蹒跚而行,两个黑影成了阿忠伯此刻最好的目标。阿忠伯把火枪的准星牢牢地定在了阿南的背影上。就在阿南回头张望的一刹那,阿忠伯开枪了。

“砰!”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响在夜空中回荡。阿忠伯没有看到子弹打中了谁,他开完枪马上就翻下了山坡顶,他要在敌人可能包围过来前尽快脱离原来的射击位置。

不过,阿忠伯的这一枪响过之后,并没有很快就遭到对方的火力反击。阿忠伯边跑向山路边想,难道打中阿南了?

阿忠伯听到了敌人的枪响,有两支自动步枪在射击,还有一支半自动也在响着,是打中了一个!阿忠伯心里狂跳起来,敌人已经被干掉两个了!还有一个受伤的!这样说来,有完整的战斗力的就只有阿义和那个扛尸首的敌人了!

阿忠伯从山坡顶上跳到了山路上,这时候,阿忠伯开始快速思考该在哪个位置寻找作战机会了。在山路上肯定是不行的,敌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刚才在山坡顶上开枪,接下来可能会包抄过来。他们还有两具尸首要扛走,一个瘸子跑不快,唯一能够顺利脱身并且把尸体也弄回去的办法就是干掉阿忠伯。

敌人最可能会采取的战术动作就是包围这片小山坡,把阿忠伯从山坡上赶出来干掉。幸好阿忠伯这个老民兵动作快,再晚一点还真的可能被敌人包了饺子了。阿忠伯快速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现在能够出敌不意的就只有跳到山路下面,在山路下面伏击敌人。阿忠伯没有再多想,立即提着火枪跳到了山路下面的一处灌木丛里隐蔽了下来。敌人应该很快就会包抄过来,没错的。果然,阿忠伯刚刚隐蔽好,一名敌人双手端着枪就从山路上跑了过来。敌人果然是想包抄阿忠伯。

阿忠伯这时的火枪还没有上好弹药,时间太紧了,要是枪里有子弹,那阿忠伯现在就可以一枪就干掉这名敌人。敌人已经跑过阿忠伯的眼前,眼看就要往山上摸去了,阿忠伯没有再犹豫,他掏出了口袋里的那枚手榴弹,一拉火,停了停,就往敌人的后脚跟那里一手甩了过去。

这枚嗞嗞冒着白烟的手榴弹滚到了那名敌人的前面,把那名敌人吓得往旁边一滚,企图躲过这死神之吻。可是晚了那么半秒钟,这枚手榴弹在敌人就要滚到地上时,轰地炸开了。这名敌人被炸的肚子都裂开了,肠子流了一地。敌人又被消灭了一个。

阿忠伯知道应该还会有一名敌人在搜索他。这个人该不会是阿义吧?

阿忠伯没工夫去细想阿义了,他跳上山路,捡起了那名被炸死的敌人的冲锋枪,顺手捞了个弹匣和一枚手榴弹往腰带里一塞,就端着枪顺着山路直冲了过去。阿忠伯要在阿义和另一名敌人往回逃的之前截住他们。阿义如果乖的话,此刻就该赶快逃命。可是,阿忠伯刚冲过山路的拐弯处,一串子弹就打了过来,这不是阿义的半自动打的,是那名被野猪夹子夹伤了脚的敌人坐在地上打来的一个长点射。

阿忠伯的上下左右都有子弹飞来,把身旁的土石打得乱迸,可就是没有一颗子弹打中阿忠伯,这真是奇迹。看来,坐着射击不利于提高射击精度。阿忠伯反应极快,他立即卧倒,一个翻滚就脱离了敌人的瞄准线。趴在地上的阿忠伯看见一个黑影跳下了山坡沿着山路飞快地奔逃,这个人该是阿义。阿忠伯不顾有一名敌人正在向他瞄准,快速出枪,朝着阿义的背影打了一个短点射。不过,阿忠伯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心里突然涌起了恻隐之心,他在子弹飞出枪膛之前,把准星压低了一点点。

阿忠伯打出的这个短点射准确地击中了阿义的双腿,阿义扑通一下就倒在了山路上,又一名敌人基本失去了战斗力。阿忠伯现在要对付的就只剩下那个被夹伤腿的敌人了。

阿忠伯打完了短点射,立即就往山路下一滚,滚到了山路下面的灌木丛里。这时候,阿忠伯看到那名刚才向他射击的敌人打完了一个长点射之后,正沿着山路低姿往回爬去。山路是黄泥路,在星光下泛着白色,敌人的身影在上面还是能够模模糊糊分辨得到。阿忠伯和敌人相距约一百米,暗夜条件下,要想打中他还真的很不容易。

阿忠伯这时不能沿着山路追击了,阿义还倒在山路上动弹不得。要是阿义丧心病狂,操起枪来打阿忠伯,那可是个不能冒的风险。

阿忠伯也不想放过那名敌人,他见敌人不敢再和他对射,决定再爬到山坡顶上,争取在敌人爬出他的视线之前,给敌人来个最后的告别礼。

阿忠伯几十岁的人了,可爬起山来依然手脚麻利。几个大步一跨,阿忠伯就爬到了半山坡上。这时那名往回逃的敌人就快爬过一个拐弯了,阿忠伯顾不得保护自己的战术动作,来了个立姿射击,举起枪来就瞄准。可是,正当阿忠伯准备扣动扳机时,阿忠伯从眼睛瞄准的余光里看到了一个黑影竟然从地上坐了起来,这个不是阿义,阿义的位置不在这个点上,是阿南!阿南原来只被阿忠伯的火枪打中了屁股,于是就躺在地上装死。他眼看着阿忠伯的身影爬到了半山坡上,就抓过自己的冲锋枪,想对阿忠伯打黑枪。

阿忠伯看到一个黑影坐了起来,连想也没想,立即就调转枪口,抢在这个黑影举枪瞄准之前,来了一个长长的连发射击,足足打出了半个弹匣的子弹。这连续打出的十几发子弹其中还有几颗曳光弹,在那个黑影的前后左右弹着,把那个黑影整个地包围住了。阿忠伯看得分明,一发曳光弹准确地钻进了那个黑影的前胸。那个黑影连枪也没举起来就闷声倒在了山路上。

这时的阿义看见阿南被打死了,剩下的一个同伙又丢下他们自顾自的逃走了,知道自己今晚是凶多吉少了。他的双腿都被子弹打断,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时能够逃脱一死的办法就只有向阿忠伯求饶了。阿义躺在地上,哭喊着:“阿爸,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阿忠伯端着枪就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以阿义的状态,现在他不可能打得中快速运动中的阿忠伯。阿忠伯很快就冲到了阿义的面前,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阿义的脑袋。阿义停止了哭喊,忽然发出了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阿忠伯拿起了阿义丢在一边的半自动步枪挎在肩上,也不管阿义的死活了,立即沿着山路向前追去。

好家伙,那名被夹伤了腿的敌人竟然逃得飞快,人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能量还真不是言语所能描述得清楚的。夜色太暗,敌人逃跑的动作太快,阿忠伯连续举枪瞄了两次也没抓住开火的机会,阿忠伯愤怒了,我一个好人还追不上你一个坏人,老子偏就不信!

阿忠伯下定决心要欲将剩勇追穷寇,要在今晚彻底消灭这名偷猪偷牛又偷番薯苞谷抢野猪肉还毁了自己的家的强盗。追上去,杀死他!在自己的国土上追杀这名侵略者,毫不留情地追上去杀死他!

阿忠伯在后面拼命追赶,前面的敌人在拖着伤腿没命地奔逃。眼看就快要追上了,不过山路也就快跑到尽头,前面就是阿忠伯家的田地了。那名逃跑的敌人跑到番薯地里,眼看着就要逃到山涧边上了。这时,真的是天有绝人之路,活该这家伙的天命该绝,番薯地里的番薯藤竟然把这个剩下一条半腿但却逃得飞快的家伙绊倒了。或者,这个家伙得罪了地里的番薯,或者,这个家伙就是今晚拿着锄头在番薯地里乱挖一气的那个家伙,或者,这个家伙是吃番薯吃得最多的那一个,或许,这个家伙也是最不爱惜又甜又香的番薯的一个,或许,这个家伙和番薯们有太多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总之,地里的番薯藤把这个家伙结结实实地绊了个饿狗抢屎。

阿忠伯紧追慢赶追着这个家伙跑了两里多的山路,现在终于逮到机会让这个家伙进入自己的瞄准线里了。这时候,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山里面的光线已经好多了。阿忠伯眼看着那个敌人摔倒在了自家的番薯地里,心想,狗日的白眼狼,你今天的阳寿到头了!老子今儿个就给你送终!

阿忠伯把冲锋枪扔在了脚下,一伸手把肩膀上挎着的那把半自动步枪取了下来,检查了一下保险,立即就半跪下身子,来个跪姿射击。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可是阿忠伯十几年的老伙伴。今天缴获阿义的这支枪还挺新的,看样子还刚出仓库不就。过去的岁月里,我们国家援助了白眼狼们几百万支枪,今天用来打狼的这支从手感上来看,肯定也是中国货。

阿忠伯把准星牢牢地套住了那名正在挣扎着起身想要继续逃命的敌人,还有几十步就可以逃过山涧对面去了,还有几十步啊!可是,这几十步的路途已经是遥不可及了,而且上天注定这名敌人是不可能走的完的了。

就在这名敌人刚刚柱着冲锋枪吃力地站起了身,刚想迈出人生的最后一步时,阿忠伯的枪响了。

一颗子弹准确地打进了这名敌人的后背,敌人的后背冒出了一点轻烟,然后这名敌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一下,双手上扬,扑倒在了番薯地里。两小腿也失去了控制,随着身体的翻倒向前运动,脚脚跟打在了自己的大腿后面。

打完了第一枪的阿忠伯站起身,毫不手软,再度瞄准倒下敌人的背心又补了一枪。两枪下去,这名敌人已经不可能再获得在这世上生存的权利了。

对面哨所在这两声枪响之后没有任何的动静。敌人的哨所已经无力出击了。

阿忠伯捡起脚下的冲锋枪,沿着山路往回走。还有个阿义躺在山路上等着阿忠伯去救。阿忠伯回到了击毙阿南的位置,观察了一下情况。一具尸体横在路上,浑身是血,这个应该是偷猪的那名敌人,另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山路上,阿南被打穿了前胸,污血在黄泥路上流了一大滩。再远一点,阿义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阿忠伯快步走上前,解下阿义的腰带,给阿义捆住了一条还在流血的腿。阿忠伯解下腰带,把阿义的另一条腿包好了。阿忠伯从阿南的尸体上找到一个水壶,给阿义喂了点水,又把阿义身上的弹药袋解下来挂在了自己的腰上,脖子上挂着那支半自动步枪,然后背起阿义就往家里走去。就在阿忠伯背着阿义快要走到正在熊熊燃烧的家里的时候,阿义忽然醒了过来。他在阿忠伯的背上喃喃地说了一句:“阿爸,小时候我病了您就是这样背我去大队打针的。”阿忠伯听了阿义的这句话,轻轻地嗯了一声:“孩子,阿爸再背你去大队找医生。”说完了这句话,阿忠伯的鼻子一酸,眼泪忽地流了下来。阿义的眼泪也落在了阿忠伯的肩膀上。

回到了家门口,阿忠伯没有去看正在燃烧的屋子,他看到了一幅更令人心心酸的情景。黑虎被人用刀割断了喉咙,僵硬地躺在了屋面前的石头地上。原来,阿义利用自己和黑虎熟悉的关系,骗过了黑虎,其实这也是阿忠伯想要的结果。阿忠伯在喂黑虎时,在黑虎跟前说的话就是让黑虎不要吠阿义。在阿忠伯背上的阿义也看到了黑虎的尸体。他内疚地对阿忠伯说:“是阿南割断黑虎的喉咙的。阿爸,您打我吧!”

阿忠伯没有说话。就在这时,一队人马出现在了阿忠伯和阿义的面前。是部队上的同志和民兵们赶来了。昨天阿勇回去之后,把阿忠伯这边的情况马上做了汇报。部队上的同志也立即将情况上报了。上级决定,在今早就要前去支援阿忠伯,并且在阿忠伯家附近成立观察哨,密切监视对面敌人的动向。

部队上的同志派了一个步兵班和公社一个民兵班前来控制局面,还带来了一门六零炮以彻底威慑住敌人。同志们天还没亮就出发了。这不,刚来到阿忠伯家附近的山岭,就看到了阿忠伯家冒出的浓烟。阿勇急得直顿脚,后悔没有把老丈人带回家里去。见到情况如此危急,大家马上跑步前进。刚赶到阿忠伯家,就看到了阿忠伯和阿义。

阿义被民兵们抬走了。一部分民兵留下来救火,阿忠伯提着那支缴获的半自动步枪和其他同志们一起去阿南的尸体处和地里去查看情况。部队里的同志在敌人哨所的对面架起了迫击炮,对面的敌人一点声息也没有。

到了下午,阿忠伯和部队的同志在山涧边上打下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中国领土,神圣不容侵犯!

中国领土,神圣不容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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