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三节
第三节
苏同泉自己有车，开着车就到了民工的驻地。在昏暗的工棚里，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躺在木板床上，眼神已经有些游离。
“他这样多久了？”苏同泉吃了一惊。
“已经一个礼拜了，开始还能吃点东西，现在已经什么都喂不进去了。”马龙说。
病人脸色蜡黄，腹部隆起，浑身散发着一股带氨气的臭味。
李涌只看了一眼，就掏出手机让120出诊。
那中年人突然清醒了过来，“俺木钱，俺不去医院！”
苏同泉已经做出了判断，“今天晚上我们又休息不了啦，这个人是肠梗阻办法综合腹腔感染，很麻烦啊！”
“赵大叔，这都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不会乱要钱的，先把命保住才是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我们怎么跟婶子交代？”马龙对那个病人说。
“可是……，俺木钱啊！”那汉子还是坚持说。
“先不管钱的事情，立即准备把他送到医院再说，他现在很危险，要是不抓紧，他过不了今晚。”李涌大声的说。
不一会车就来了，几个民工七手八脚的把老赵抬上了救护车。
一到医院，办理手续的时候就要叫住院押金，几个民工凑了半天才2000多，李涌二话没说就将老苏给的一万多元递了过去，马龙几个当场感激的差点跪下。
老赵被抬上了手术台，苏同泉让护士找来护工先给老赵清洗了一下，否则那味能把人熏死。
“小李啊，这个手术时间会很长，我看我们两个人分个工，我弄上半夜，你弄下半夜，否则我怕我们顶不下来。”苏同泉说。
“不用分工了，我年轻，不怕，您就在边上看着好了，累了您就去休息，我知道他这问题比较大，还是要请外面的民工有个思想准备，我们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救活他的。”李涌说。
“好！我出去给他们交代。你先在这里弄。”苏同泉认为李涌说的对。
李涌抓紧时间打开了老赵的腹腔，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里面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很明显胆结石造成的梗阻已经使肠穿孔，整个腹腔里都是粪便，而且许多地方都发炎了，情况十分严重，这是李涌从医一来见到的最严重最恶劣的情况。
“这么严重啊？这下麻烦大了。”苏同泉已经回来，看到如此局面也是吓了一跳。
“现在我们只能先清洗，然后再找破点了，现在要当洗衣妇了。”李涌开玩笑的说。
于是两个人开始了给老赵的腹腔进行大面积的清洗和整理。光这清洗就花了3个小时，等到他们再看那破裂的小肠的时候，真是一脑门子官司了。老赵的小肠由于胆结石的磨蹭，已经糜烂了好大一截，这些小肠都没用了，不得不截掉。胆囊部分的状况也很不好，那里的结石不不单纯是沙粒或者小碎石，而是混合型的，大大小小挤满了胆囊，为了剥除这些结石，李涌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把胆囊切除了吧，何必那么麻烦？”苏同泉说。
“不能切除，切除对我们很简单，可是对他来说就麻烦大了，咱们能给他保留他的预后就会好很多，我们麻烦点不怕，要考虑他将来的生存环境啊。”李涌一边剥离那些结石，一边说。
听了李涌的话，苏同泉先是点点头，其后有摇摇头，他首先感叹这个年轻人的仁者之心，其次对自己经过这么多年世俗熏染后变得如此麻木赶到羞愧。
弄完了小肠胆囊，还要弄结肠。这老赵长期便闭，那里的粪便都已经硬的像石头了，结肠被撑得像吹鼓了的气球，李涌只能切开直肠往外掏。
“得！咱们这会有成了掏粪工了，这外科医生简直就是万能工啊！”为了缓解疲劳，他说着笑话。
弄完这些结肠直肠，天都快亮了，他们还要对那些已经坏死的腹膜进行清理，而这又是个非常细致和耗时的工作，苏同泉已经在边上睡了三次了，每次半小时，醒来就上来帮忙，累了就再躺一会。而李涌则是一直站在那里做手术，连眼皮子都没合一下。
等到全部缝合完毕，已经到了上午十点，他们整整做了14个小时的手术。就算是李涌年轻，可是这么干也是累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在主任的办公室里，李涌正喝着护士阿美买来的豆浆，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震的办公室的窗户直响。
“怎么了？哪里发生了爆炸？”李涌冲出办公室。
人们纷纷的跑到医院的前广场，一些人正向东北方向看，那里冒起了弄弄的黑烟，不一会全院的急救车已经全部出动拉着警笛向外开去。
苏同泉摇摇晃晃的从行军床上爬了起来，“全体都有，立即准备抢救设施，我们离那里不远，第一批伤员肯定是会送到我们这里，快点把手术室全部都清理干净！把所有的医生都找回来！”
说话间第一批伤员就送了下来，这些伤员大多数是烧伤，他们立即被送进了烧伤科。苏同泉做着怪相，悻悻的喝着浓茶。
李涌弄清楚是事故以后，回到办公室里靠在椅子上打盹，等一会他就要去机场了，今天得赶回内地去，要不孙眉非吃了自己不可。
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有人推他，他睁眼一看，原来是老苏。
“小李，不得不麻烦你了，来的伤员太多，大多数外伤我都叫他们在弄了，可是有几个是内伤，还有异物刺入伤，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转院也来不及了，来！帮个忙吧。”
李涌二话没说，起身就跟苏同泉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七七八八躺着几个腹部受伤和脑袋受伤的伤员，几个好处理的都已经让苏同泉搞完了，现在这几个是比较难搞的。
几个实习医生已经对伤员进行了初检，其中一个脑袋被钢筋扎穿的现在比较危险，李涌第一就要解决这个外伤问题。
这个伤员是被爆炸的气浪掀起来后下落的时候被刺穿了下颌，钢筋的尖头从鼻梁和眼睛之间的位置穿了出来。现场无法处理，是锯断了钢筋后连同钢筋一起抬到医院的，人现在已经昏迷过去了。要想拔出这根钢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弄的不好就会出问题。李涌也没有处理这问题的经验，在那里他琢磨了很久才决定动手。
钢筋是那种普通的10毫米盘园，要是再粗点，那个人当场就会挂了。李涌认为只能从钢筋扎进去的方向向回拉，否则，停留在口腔内的那么长的钢筋都要经过鼻腔上的神经，弄不好这人将来就会没有视力和嗅觉了。李涌再次求援医院的修理工，让他们把专门剪钢筋的大剪子拿来，尽量的将鼻梁上的钢筋剪到最短，然后又用锉刀将那个钢筋头打磨光滑。这才从下面慢慢的摇动后旋转着向下拉，等拉到口腔里后，他使劲的快速将钢筋拉出，一股浓血冒了出来。
“立即输血400CC。”李涌下达指令。
拔出了钢筋后，他仔细检查鼻腔上方的伤口，看到一根细细的血管断裂了，他知道那是面部主要动脉血管，在那么狭窄的地方要缝合还真是要功夫，李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缝合完毕，好彩这钢筋没有扎穿面骨，否则肯定没命了。清理完创口，拔掉那因为钢筋损坏的一颗槽牙，最后就是修补舌头了，舌头根部的肌腱给撕裂，李涌小心的给那里的肌腱缝合，并在创口处做了处理。本来最难的，让李涌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
“小李，你快过来，这个伤员的脾脏完全碎了，你看能不能修复？”老苏在另外一个台子上叫李涌。
李涌过去一看，只见那伤员的脾脏被异物插进去几乎捣的稀烂，一般的处理方式就是连根切除。没有了脾脏并不要紧，但是，在抗疲劳和今后的工作生活中都会很弱。
“靠近大血管那块可以留下，咱们把它跟大血管缝上，脾脏的再生能力很强，留点根就能起作用。”李涌说。
“好！就这么干。”苏同泉也明白李涌的意思。
另外几个也在李涌和苏同泉的共同努力下忙活完了，直到下午6点多，这些手术才算是告一段落。到这个时候，李涌已经是近40个小时没睡觉了，他一屁股就倒在苏同泉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完全忘记了，李涌直到被孙眉从沙发上揪着耳朵的时候才醒过来。
“你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人也不回，你想干什么？”孙眉怒目相视。
“这……，这是在哪儿啊？”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李涌迷迷糊糊的问。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还在这里睡觉？就是睡觉你难道连个床都没有吗？”孙眉看到李涌的惨象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
摸着被孙眉揪疼的耳朵，李涌这才想起了白天的事情，在看清孙眉的脸，他突然想起了今天的飞机，于是立即起身就跑。
“你还敢跑？”本来就十分生气的孙眉这些更来气了，脚跟脚的就追了出去。
李涌来到更衣室，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再掏出手机一看，那上面有未接电话38个，全身孙眉的。难怪孙眉急了，就是自己遇到这事怕是也要急。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午夜12点了。
“你是怎么来的？”李涌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打你个死人头的电话也不接，本小姐一看有回程的空位子，就直接飞过来了。还记得这家医院的名字，就一路打听过来了，你想逃出本小姐的手心？没门！”孙眉愤怒的眼神里充满了得意。
“哦！是这样啊。唉！这两天都忙糊涂了，从昨天，不，前天晚上起，我就不停的做手术，这刚睡了一会，你就来了。”李涌解释说。
“你怎么混的这么惨？这医院也是的，难道连给你个宿舍都没有吗？走，咱们找个酒店去住。明天你跟我回去，我已经买好了回程的机票了。”孙眉可是个果断和泼辣的姑娘。
“哪儿啊，我有宿舍的，这不要回去嘛，宿舍大前天就退了。本来昨天就要走了，可是前天晚上一个哥们求我们去看一个病人，那人要是我们不去救，怕就死了，给他做手术做了一个通宵，这刚想歇会去机场，结果又赶上这里出了大事故，手术是一台接一台的做，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多，我这一整天了还水米没打亚呢，哎呦，可饿死我了，我得出去找点吃的。”李涌诉苦到。
孙眉对深圳并不生疏，她在暑假的时候来过这里，是妈妈要她来看看的，说那里是**经济社会发展的方向。所以，小丫头在暑假的时候在这里住了一个月。
孙眉拉着李涌从医院里出来，门口就是出租车，他们直接就开到东门食街，这里是不夜天，宵夜吃饭的人多得很。李涌对服务员说，什么快就上什么。于是一盘热烘烘的炒河粉就端了上来，李涌请示了孙眉后就风卷残云般的打扫干净了，那分明是饿牢里放出来的。
等到孙眉慢慢品尝自己点的各种小点心的时候，李涌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这让孙眉实在不好意思再端架子了，她让服务员给自己打包后，叫醒李涌到附近的酒店去开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