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坎尼之势

东方的天色，微微发亮，已到了拂晓时刻。

李师长打一套形意拳回来，身体已是通身热气，但却不见有多少汗滴流下来。这是他家祖传的家学绝技，是他的父亲在年轻时从北京那块一位姓解的老人那儿继承来的。历经二代人，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而他，也是这套家传武学的第三代传人了。

他忽然想到他的父亲，一位永远是军人脾性的退役中校。他复员在家，却很不愿意给别人打工，宁愿守着自己每月可怜的学术稿费，至死都保持着野战军人坚守阵地时的昼息夜伏的习惯，依然以高昂的斗志，倔强地研习着他当参谋时猛然冒出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陆军作战理论”。

他是在一个深夜悄悄地离开人世的。当他的母亲清晨起床后，发现书房中的灯依然亮着，而仍然是这样的黎明，就走了过去，以为他睡着了。结果一推，他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了书桌上……

他是以军人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想着想着，他禁不住有些伤感。随手将他的手掌习惯性的做了一个八卦掌的鸭形掌，用力地挺了挺。这是他父亲常用的动作，用以舒缓心中的烦闷。

“师长，小心着凉。”警卫员小刘递给他军大衣。他头也没有抬，穿了上来。

嫩松平原的晚秋的确有些凉，甚至说，有些冷得出人意外。

“三代出贵族呀！”他自言自语地说。边说边进了指挥所的防空掩体通道。

指挥中心的大厅中，人并不多，但仓促睡醒后的参谋们，进进出出，使整个大厅内还是显得凌乱。只有作战值班员，脑子一点儿也不敢放松，在传接着各方的讯息。大厅**的仿真全三维沙盘，不时变换着色彩和光亮度。

李英帆走到沙盘跟前，仔细地看着战场上的最新态势。

在沙盘上，我军和美军的相关最新部署丝毫不差地反映其中。这足足代表着12万平方公里的地幅。而四周墙壁上的九块电子屏幕，分别显示的是敌军、上级、下级、友邻、空军、海军、火箭军和地方实地镜头，第九块屏幕则正在显示后方指挥所的情景。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展示着一幅超大型的标注有红蓝箭头的“空陆第21集团军黑鹰口地区进攻战役首长决心图”，但一会儿又变成“空陆第12师老树岭东北地域机动作战首长决心图”。它和大厅**的全三维仿真沙盘相彰辉映，容易集聚人们的目光。

何江咚咚地跑了进来，立即命令值班员打开电子警报。因为他看到师长提早来到了这里。

大厅内外，顿时传来低沉的“呜呜”的声响。

一根烟的功夫，大厅内钢盔攒动。

“各旅指挥官请注意，这是临战前最后一次集中，随后全师转入机动指挥体系。”

听他讲话的人们心中清楚，现在所在的指挥中心，就是一个充气式的悬浮指挥帐篷，而他们的脚下，就是一个深漆漆的幽谷。师基指临时设置在这里，可谓隐蔽机密。

而四周的山头上，嫩松平原特有的柏子林、松针林、白桦林交织辉映，风景甚是独到。而伪装连的兵们，早就警惕地守候在自己的战位上。

此刻，是公元2049年10月12日7时36分19秒，地点，打虎岭黑鹰谷。

同一时刻，在中国与朝韩共和国边境的临江县城东北方向的老虎圩要塞区，美军李微上将正在一个十分秘密的旧日军核心工事中。这里由他改建成他的集团军前进指挥所中。此时，他正对着一群美军军官呜里哇啦着。集团军参谋长沃特中将立在一旁。

“先生们，请看看你们的四周。这里原来是我们的盟友日本人在一百年前修建的堡垒式要塞。我的情报处长前日告诉我，这里可以隐蔽我们的前指。我的工兵处长就在一天内给各位整修了这个很好的会场。”

“先生们，在我们正式开始之前，让我们为昨天牺牲的布斯上校和他的特攻旅致敬一分钟。”

全体美军军人停止手中的工作，起身致哀。整个大厅沉静了好一会儿。

“我们强大的美军正是因为有布斯上校这样杰出的指挥官，才使我们集团军获得了整整一天的兵力投送时间。在我们日本盟友的配合下，我们才在中国这样一个伟大的大陆上有了边境地带的兵力集结地。虽然他们终因寡不敌众，倒在中国人的人海攻击之下，但我们必定为他们扬起复仇的自由之剑。”

李微上将说着说着，似乎变成了随军牧师为死去的军人做祈祷的祝词。众将军脸上皆有些愕然之色。

上将的白手套一挥，很快打断了众人的遐想。

“不要紧，我军的主力尚未受损，战斗意志正盛。我相信我军在我们美国强大的空天优势之下，很快攻破松阳城。”

“下面，请沃特参谋长向各位将军介绍情况判断和我的战役决心——”他此时才将自己的白手套抹了下来。

那位叫沃特的美军中将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将一直低着的头微微扬了扬，然后开了腔：

“中国军队在嫩松地区的空海基地已经被我方空天优势摧毁大部，残余的力量正在向内陆撤退。各种情况表明，中国军队似乎要进行诱敌深入式的反击作战。”

然后，他拿起激光指示器，一边指着仿真沙盘，一边继续说道：

“据情报部门侦察，中国军队所谓精锐的空陆第21集团军在吃掉我一个特攻旅后，有准备与我决战的企图。我的情况判断是，以中国人的武器攻击能力和他们目前的士气，他们正在进行一百年前的所谓反九路围攻作战。当然，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实施战役反击作战，阻滞我方前进，似乎等待援兵寻找机会对我军实施战区战略性反攻。我的司令部全体军官先生们都认为，中国军队的这个空陆军团正在进行孤军奋战，这样，我军就有了歼灭中国这支王牌军的机会。我们的右邻是……左邻是……、第41海军远征师。我方兵力的情况请先生们自行了解，这里，我就不详述了。”

他踱着步子在沙盘的光线中旋转，然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李微上将，上将赞许着微微地点了点头。

“李微将军的决心是这样的，以牺牲特攻旅为代价，换取我军主力的三路合击胜利。他的主要意图是，先在嫩松平原的黑鹰口地区实施中路突破，两翼分别展开，以钳形攻势，彻底瓦解这支中国军队的反攻势头。合击点为这里。”说着，沃特中将指了指全息沙盘中的某个点。而全息投影所形成的全三维沙盘自动从他的身体边移动了一下显示的位置。

比起红军的沙盘来，美军的沙盘由于战场信息的高度精确化，显得更加完整和充实。美军将军们低下头看着沃特中将所指的地点。

原来，此地是布斯上校部队被歼灭的地方——红旗峡。

“中国人将这里叫做红旗峡，表明他们在一百多年前在这里歼灭了日本人的一个旅团，以此赞扬自己的卓越战功。今天，他们也确实做到了歼灭我们这些侵略者的一个旅。哈哈——”李微上将插了这么一句，自己禁不住地笑了出来。会场上，美军中将少将准将们和一群上校们也随着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这群美国军官们的许多父辈曾经与**人、中国人甚至伊拉克人战斗过。尤其是2003年打伊拉克军队，他们应用了他们从一位中国人那儿学到的思想，使用了少数陆军兵力，在强大的空中优势下，短短一个时间就击溃了萨达姆最最精锐的共和国卫队。

这一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据说出于对日本向往大陆、永远遏制中国人发展、将中国分成七块的战略监护人的心态需要，美国**在经过反复权衡后，最终还是决定在21世纪的中叶从朝韩共和国一侧进攻中国本土，占领松阳城，要给中国人一个一百年不能翻身的教训。尽管他们知道，战争很可能会打成核战争，或者打成持久战。但他们同时也明白，俱损则损，占了也是白占，因为中国人向来在对外事务上很低调，强调他们本世纪中叶要成为世界中等强国的心理需要。

李微将军是参加过**会议的列席代表。他清楚地知道，这一仗不是给日本人打的，是给美国人自己打的。尽管世界舆论都清楚，美国人是假托日本人这个心态决定从地面进攻中国本土的。

“太平洋总部通报，蒙古军队也将会在中蒙边境上配合我军作战。……待我军占领松阳城后，日军第6方面军将接替我军实施松阳战区攻防作战。”

“第24空机师的任务是……第82空降师的任务是……第7空装师的任务是……军联合骑兵旅的任务是……”，沃特中将说了一连串各部队的任务。

最后强调说：“按照中国军队的创始人毛先生的话来说，我们既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同时也要在战术上重视中国军队。虽然他们大态势是撤退，但决不能忘记他们这是在进行诱敌深入。先生们，小心为妙。”

然后，他朝着李微上将再次点了点头，然后习惯性的将他的颌再次微微扬了扬，表情和动作就像一个即将谢幕的演员一样，十分优雅和舒心。

沃特中将确实以非凡的思绪和语言表达了他是这个集团军最好的中国通的水平。当他讲完后，有几个美国将军甚至为他鼓起掌来。因为据说这一仗打完后，他要升为**的特种作战司令部参谋长。

而远在美国本土的北方总部的**指挥所中，情形却没有这样浪漫。

一位女声不紧不慢地播报着最新战区动态：

“驻扎在海南岛的中国军队两支空母编队正向关岛方向机动；驻扎在台湾岛的中国军队的6只**情况不明。”

“那它们会在哪里呢？”大屏幕左侧的一位上将掩面沉思。他是参谋长联席会议**邓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