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密码疑云（二）

路上，王风这才问起王进，为什么这么晚了才赶到临江门，这一天又做什么去了？王进对自己的大哥并没有隐瞒，如实地告诉着他这一天里的经历，先是上午到陆军医院看望高飞时说起，然后又说到了石永川，说到了躲避日军的空袭，直到最后说起石永川请他吃火锅，一直遇到他。

“呵呵，这个石永川看来还是很痴心的哟？”王风一边开着车，一边打着趣地道。

王进只得是一声苦笑，告诉着他：“芙蓉就是不喜欢他，而且芙蓉可能喜欢的是翁觉民！”

“翁觉民？”坐在王进身边的迟尚武不由得一愣，这个名字他就好像是听过一样。

“他是我在航空队认识的一个飞行员朋友！”王进告诉着他，同时问道：“怎么，你也认识他吗？”

迟尚武想了一下，答着：“我记得经济部长翁文浩有个儿子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翁文浩？”王进和王风都不由得一愣，这个经济部长是中国最有名的一名学者，清末的时候曾经留学比利时，专攻地质学，是中国最早获得理学博士的人，他的学术成就在世界上来说都是非常瞩目的。正是因为翁文浩的名声在外，所以蒋介石也对他十分看重，被任命为行政院副院长兼任经济部部长。只是王进想一想翁觉民那么朴实无华活泼好动的样子，又想一想翁文浩那个老学究的模样，真得很难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来。

“呵呵， 老迟，你是不是现在工作已经入迷了？对什么事情都要找一个关联，都要怀疑？呵呵，如果那小子真得是翁部长的儿子，怎么会跑到国军里来当飞行员，做这么危险的事呢？只怕他早就被送出了国，在国外逍遥快活呢！”

迟尚武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点着头道：“是呀，你们看我想到哪了？一听到姓翁，就不由自主地和翁部长联系起来了！”

王风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王进却有些疑惑了。

“呵呵，对了，大风！”迟尚武象是想到了什么，如此地叫着王风道：“我们也别说你表妹了，先说说你吧！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为什么还不结婚呢？”

听到迟尚武问到了这个问题，王进也马上来了兴趣，毕竟他也十分关心大哥的终身大事，只是在家里只要一提到这件事，大哥就会以家长的态度训斥着他，说他是小孩子，不应该管那么多的闲事。

王风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王进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告诉着迟尚武道：“我大哥说他不结婚，要等到抗战胜利才结婚！”

迟尚武愣了一下，却摇着头，有些担忧地道：“大风，你真得要等到抗战胜利？那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多久也等！”王风却是一本正经，又十分理智地道：“我所从事的这份工作是非常危险的工作，我仔细地想过，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如果有一天我牺牲了，我不想还留下那么多的遗憾，担误别人的一生！”

听着大哥的话，令王进有些悲伤，虽然每每大哥都会以这个理由推脱掉找老婆的事，但是每一次王进听来，却觉得很不入耳，显然大哥自从成了国军的一员后，就已然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迟尚武迟疑了一下，还是想到了什么，摇着头问道：“我说大风，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李梦茹呢？”

王进怔住了，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从迟尚武的语气里，分明可以听出来，这个叫作李梦茹的人，一定与大哥王风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

王风默默地开着车，没有答话。

“李梦茹是谁？”王进好奇地问道。

“她曾经是你大哥的恋人，如果日本人没有打进来，他们两个可能已经结婚，而且只怕孩子都有两三岁了！”迟尚武开着玩笑一样地告诉着王进。

“哦？”王进越发得来了兴趣，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你那时候还是小孩子，你大哥肯定不会把这事跟你说的！”迟尚武笑道：“其实，你大哥还有好多的秘密你不知道！”

“尚武，不要跟他说这些！”王风打断了迟尚武的话。

虽然很不喜欢大哥在自己面前如此倚老卖老的作风，但是王进却不敢多说半句。

“好！好，我不跟他说这些！”迟尚武答应着，但是话题还是没有从李梦茹的身上转过来，却是问着他：“大风，你跟李梦茹是在武汉分开的吧？她是去了延安吧？”

“你都知道，还来问我？”王风没好气地道。

“呵呵，也许你还不知道！”迟尚武笑了笑，接着道：“她已经来了重庆，在《新华日报》当记者！”

就好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一样，王风浑身一颤，原本他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利落，这个时候便觉得有些生痛，开着车的手不由得抖了一起来，方向盘跟着晃动起来，车子也走着蛇步；显然，他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猛地踩下了刹车板，把车停到了路边。

王进与迟尚武面面相觑着，也许都没有料到王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仿佛是为了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王风停了半晌，才低声地问着：“她什么时候来的？”

“有半个月了吧！”迟尚武告诉着他。

“你怎么这么清楚？”王风不解地问道。

迟尚武道：“如今我是军技室的专员，我们那个单位不仅破译日本人的电码，而且也负责其他部队和组织的电码，其中重点破解的是汪伪、伪满和**的。一开始我就知道延安有个女记者到重庆来，却不知道是她。知道她只不过也是偶然，你知道当初我在中统局的机密二股呆过，那帮中统的特务也一直以为我是他们的成员。呵呵，所以他们拿着李梦茹的简历来问我，他们显然是调查过，知道我跟李梦茹曾是同学。其实我也很清楚，他们过来盘问我的主要原因，是怀疑我有问题。”

王风自然是明白的，每一个从延安过来的人，都会被中统局进行调查核实。中统与军统所涉及的职权是有差别的，军统全称叫作中华民国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主要针对的是军、警、宪等军事单位的工作，同时也负责对军事情报的搜集以及对军事敌人的打击；而中统全称叫作中华民国国民**组织部统计调查局，负责的是除军、警、宪等军事单位以外所有部门的工作，当然，主要针对的还是对社会、**以及政治反对派的特务工作。有的时候，军统和中统也会有职责的重叠，而两部门又互相竞争，实际上在很多的时候是面和心不和。而迟尚武所在的军技室，是军委会技术研究室的简称，这个单位隶属于军委会辖下，是新近成立的，专门负责对所有被截获电报的破译，当然主要还是针对的日本人。军技室并非是特务机关，是军委会为了加强对日电报的破译工作，在这一年的四月，由蒋介石亲自下令在长江南岸的黄桷桠组建的，将军委会密电研究组、军委会机要室密电股、军委会密电检译所、军统特种技术研究室以及军政部研译室等几个分散的破译电报的单位组合起来而成的，就是要加大对敌的情报截获手段，争取战场上的主动权。

“你见过她了吗？”王风问道。

迟尚武却摇了摇头，告诉着他：“没有！”

听到这句话，王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黯然地告诉着自己的这位同学：“她应该不知道我还活着，而且就在重庆！”他说着，长长了出了一口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对着迟尚武道：“尚武，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迟尚武问道。

王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地对着他道：“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她，千万不要告诉她关于我的情况，就让她以为我死了！”

迟尚武愣了愣，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王风没有马上答话，良久之后，才悠悠地念出了一首诗句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王进却是愣了愣，分明从大哥的话语里，听得出来他和那个叫作李梦茹的女人，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经历，或者那是一段令他也不愿意追回的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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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风开着车把王进送到了重庆大学的门口，这让王进有些奇怪，问着他：“哥呀，为什么你不带我回家去呢？”

王风白了他一眼，道：“你回去了，你迟哥住哪里？”

王进这才明白过来，大哥让他回学校，是为了腾出他的屋子给迟尚武住，当下只得向他作了一个鬼脸，然后又与迟尚武道了别，这才很不情愿地下了车，并上了车门，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看着王进已然走远，迟尚武忍不住地夸赞道：“大风，你这个弟弟长得真不错哟，可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要个头有个头，要身材有身材，有模样也有模样，可比你英俊多了！”

王风却不以为然地一笑，道：“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又不是女的，可以当饭吃！呵呵，这年头连电影演员都改行去演话剧了，我只盼着他能够自强自立就行了，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他还能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迟尚武摇了一下头，有些不喜欢听地道：“大风，你怎么总是这么得悲观呀？你难道不懂吗？乐观才能够活得轻松，悲观会真得生悲的！我看你要是总这个样子，霉运就真得离你不远了！”

王风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如今活着就已经赚足了，没什么好遗憾的，霉运来了我也不怕！”他说着，重新开起车来，向自己住的地方而去。

很快，王风便带着迟尚武到了他所租住的地方，停好车之后，带着他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关上门之后，便一起走进了他所住的屋子里，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到了桌子上，这才回身对着迟尚武道：“呵呵，尚武呀，本来应该带你到我的办公室里去谈这件事，但是那里人多嘴杂，可能会走漏风声！”

迟尚武却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到哪里谈都行呀！”他说着，又笑了一下，道：“如果你们的魏主任知道你把我拉过来帮你破密电，而不是去找他，他不知道要多生气呢！”

王风笑了一下，却满不在乎地道：“你说的是魏老大呀？呵呵，他如今虽然是你们军技室的代主任，但是却还管不到我！”他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我老实跟你说了吧，其实我截获的这些电码他那里也有一份，可是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儿的眉目都没有。我想我去催他，还不如直接找你这个老同学来得好，来得快一些！”

听到王风这样一说，迟尚武觉得很是受用，这分明是王风对他的一种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