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崇高的牺牲
敌人的冲锋来的依然很快，半个小时都没有，也就一刻钟左右吧，大批的敌人排着松散的阵型从浓雾里冲出来！
两下排枪过后，枪声稀疏起来了，战士们的子弹打完了！
“将所有的手榴弹扔出去！”潘瑜大喊。
他的位置立即被敌人察觉，十几枚子弹呼啸着直奔他而去！
战士们扔出了最后的一枚手榴弹，四十几枚手榴弹在阵地正面爆炸，气浪掀起浓雾的刹那，王大山看到了后面并不密集的敌人。
“跟我来！”
王大山一声怒吼，摘下刺刀，左手短刀，右手刺刀，一个箭步跃出四米多，刺刀刀光一闪，轻灵得就像是空中飞舞的精灵，掠过一个敌人的咽喉，左手的短刀扬起，迅捷无比的横过，一颗硕大的头颅飞起，“嗤！”一道血箭标出！侧身急退，胯部一靠，直接将一个持枪瞄向后面扑来战友的敌人撞飞！之字形的一个进步，敌人的两枚子弹一颗打空，一颗几乎是擦着大腿飞过！裤子扯破了，火辣辣的作痛。刺刀和短刀同时夺手飞出，精准的钉在敌人胸口和吼间。高强度的连续作战肉搏，生死关头的鏖战，王大山对于搏杀中的取舍之间利害关系，逐渐看的更加分明。
后边的战友齐声呐喊，反击中敌人节节后退。王大山一个飞扑，极速扑进敌人群中，右手飞快的抽出一直就没动用过M1928，接连的子弹射出，除了第一枚子弹打在敌人大腿上，其他的都是直中要害！M1928粗大的枪身握在王大山手中，枪口没有半点跳动，快速的射击中敌人纷纷倒地！
残余的敌人一阵大乱，十几个敌人转身就跑，极快的奔回大雾中，只听一阵脚步声远去。收拾了一大袋子弹药和手榴弹，挑了一根顺眼的枪，捡回自己的短刀，王大山非常疲累的走回阵地。战士们也收集了不少的弹药回到阵地，但是随之就被一个消息打击了一下，潘瑜重伤，快不行了。
王大山心里也难受，看来今天这一关很难过得了了。收拾着手上的武器弹药，准备战斗，刘宏吊着个胳膊跑过来，一路低声传达命令：“收拾武器，准备撤退。”看到王大山，急忙说道：“大山，带上你的东西，马班长叫你去。”
王大山赶紧背上包袱，拎着敌人裤子改成的弹药袋子跑过去。
潘瑜确实不行了，嘴里开始吐血了，他已经跟马贵布置了后面的事情，战士们将几个处于弥留之际的重伤员抬过来，每个重伤员都握着两个手榴弹，他们的脸上，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重负释放之后的解脱！
“大山，你做前锋，咱们必须冲出去，这是十三团派来同志咱们撤退的，他晓得路，跟他走！”马贵的声音很低成，柳究就在重伤员里握着手榴弹呢。
大家默不作声的整队，王大山走到柳究旁边，柳究的整个下身被敌人的手榴弹炸得很惨，一块弹片还插在小腹上，身上的绷带，裤子都是暗红色，血迹斑斑。他看着王大山，低声说道：“大山，好好活着。”握紧拳头勉强举起，“胜利！”
“把老周带走，他、只是、手臂断了，醒了、就能走的。”
“给我，多几个、手榴弹，帮我、拉好线！”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柳究说完，只是盯着王大山，直到王大山又拿了三个手榴弹挂好弦让他拉着，柳究才低声催促：“快走！”
王大山只怕眼泪下一刻就会掉下来，站起来看了一眼整个战场，转身就走。
十三团来的战士是他们整个团仅存的战地通讯员，也是个老兵，动作非常轻快迅捷，跑动起来非常的灵活。王大山和他在前头开路，速度却是不能太快，因为他们几乎人人都是伤兵，还带了五个伤在上肢的重伤员。
“团部是上午十点接到的撤退命令，那时就立即发了信号弹，我们全团撤退的时候还没见你们回来，就再一次发射了信号弹，你们这边的枪声却是始终未停，我们和十四团交替掩护后撤的时候，团部猜想你们因为大雾和战斗的激烈而没有发现撤退信号，所以就派我来了。”这个战士叫赵庚，是瑞金出发的，老兵了，他是穿过桂军的追击队伍找到王大山他们这只连编制都没有的小部队的。
浓雾中，大家尽量的不发出声响，走出了不到一公里，后边就传来猛烈的爆炸声！大家都知道，后边以生命阻击敌人的战友们已经牺牲了。
“根据团部的猜测，你们这边的敌人很可能是24师，听说他们的师部在灌阳被咱们的一支小部队给打掉过一次，还在突袭水车文市的时候被咱们一支侦察部队给阻击了大半天，24师急着报仇···”赵庚边说边走，走了一会，带着大伙上了一个小山，沿着山脊往西走。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王大山很好奇。
“听说34师缴获了敌人的新密电码，破获了敌人大量的电报，也给咱们师发了不少的情报过来。他们过江的时候，给咱们师都发了电报，说他们是最后一只部队了。”王大山看得出来赵庚是因为紧张，故意说说话而分散一下压力。
“嘘！”王大山刚做出提醒，赵庚已经蹲了下去，后面的队伍在王大山的手势下赶紧蹲下来。
时间已经是中午，浓雾已经不再那么浓了，但是山下依旧是看不清的。王大山回头看看，身后的战友们只剩下七十个人不到的样子。大战之后，人人都是满脸硝烟，乌漆墨黑的。身上个个都有伤，看起来狼狈得很，但是此刻个个眼神灯泡似的（其实王大山心底下认为他们的眼神用凶狠来形容更合适），似乎下一刻就要跟人拼命！
和潘瑜一起过来的刘江和马贵正低声商量着什么，王大山竖着耳朵，好容易才听得下面的敌人部队过完了。
随后赵庚也察觉到敌人过完了，两人打着手势，引导着队伍向前抹去。借着将散的雾气，队伍顺利的摸到了江边，但是王大山隐隐的听得，他们后边似乎有追兵。
一片狼藉的江边，浮桥边竟然有敌人！
呆在隐蔽处观察了一下，后边追兵的声音变得清晰些了，这一下可以肯定是追着他们来的了！马贵一下子就急了，“大山，有没有把握用手榴弹干掉那个哨卡？”敌人在桥边的临时哨卡挡住了他们过江的路！
“可以！”王大山摸出几个手榴弹，就着淡雾小跑过去。
马贵一惊，却是已经拦他不及，赶紧命令大家抬着，扶着伤员向着浮桥跑去。浮桥虽然前面就有两座，但是稍远处的已经赶不及了。
“什么人？”守哨卡的敌人依稀看见王大山急速跑来，端着枪问。
回答他的就是几个飞来的手榴弹！
轰然的爆炸声中，手榴弹将哨卡给炸坏了，七八个敌人歪倒在四周。马贵带着大伙一顿猛跑。他们的速度比不上王大山，又慢上一刻出发，江边的手榴弹一响，周边的敌人就反应过来了，那些散布在江边收集物资，打扫战场的敌人就向着这边追来了！
王大山站在桥头，大声喊着让大家跑快一些，雾气里已经能看到敌人的追兵。短短的七八百米路，战士们跑得一个个踉踉跄跄了，抬着伤员的几个战士更是落在了后边。
王大山一急，飞奔着迎了上去，“别慌，我掩护你们，还有一百米就到了！”
“大山，准备炸桥！”马贵将一个炸药包放在桥边，架着一个战士急速过桥。湘江在这里并不宽，桥也并不长，但是江水很急！只要将这边的桥炸了，敌人就要绕向百多米外的另外一座浮桥，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马贵架着一个战士跑过江，赶紧向另外一座浮桥跑去。
王大山扔出仅剩的一个手榴弹，追兵“呼啦”一下子散开，有的趴在地上开始向这边射击。吱吱叫的子弹打在周边，“噗噗”的钻进泥土中。王大山一枪一枪快速射击，仗着他精准的枪法射翻了几个冲的快，冲的凶的敌人，阻滞着他们的速度。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数次都是感觉到危险的时候赶紧曲折移动，犹是如此，他的身上还是增添了几处伤口，好在并无大碍。
掩护着战友们上了浮桥，王大山也小跑着上去，追击的子弹呼啸着在身边乱飞，前边的周成猛然一震，背上绽出一朵血花！
“放开我！”周成似乎被这一枪打得从昏迷中醒转了，痛哼着推开左右两边架着他的战士，跪坐在桥面木板上，大喘着气冲两个要去扶他的战士嘶吼：“快走，我不行了！”鲜血迅速的洇湿了他的衣服，两个战士无奈而悲愤的看了他一眼，踉踉跄跄的小跑着过桥，他们也快到极限了。没有人理会追击的子弹，都是尽力的朝前跑。有的战士，跑得脸色都是紫的！
王大山后退着便狙击敌人，眼角的余光看到炸药包，急忙蹲下，反手去拿炸药包，一只血淋淋的手突然一把盖在炸药包上，“快走！炸桥我来炸！”
看到满身血痕的周成，王大山明显愣了一下，“你不是过去了吗？”
周成惨笑一声，嘴里都是鲜血，“狗日的桂军**，老子又中枪了！”趴在地上，王大山这时候才发现，周成在桥面上爬了十多米才爬回来！
“我不行了！兄弟，跟大伙说一声，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快走吧！我、快要顶不住了！”丝丝的血线从他嘴里溢出，周成眼中的神采已经快要消散了！
王大山双眼一热，咬着牙跑过桥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