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正的军人（二）
我哥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也敬礼。
雪狼突击队，即雪豹突击队前身，那时还是北京市武警总队某部特勤大队，是一支立足北京，面向全国的“国字号”反恐特种部队。
哥哥：“你们野战部队有特种部队，我们武警也有。怎么样？想不想体验一下‘狼群’的生活？”
我：“嘿嘿，想！”
哥哥招呼那十几个正在钻火坑的武警，他们从火里钻出来，我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气场。如果说我们9连是一个嗷嗷叫的侦察连，那哥哥的兵只能用四个字概括：不怒自威。
哥哥：“兄弟们，这黑小子是我亲弟弟，入伍三年，军区侦察兵大比武第二名！”
有个武警喊道：“哎呀！那真是个兵王啊！牛逼！”
又有个武警喊：“中队长，让兵王给我们露一手吧！”其他兵也跟着起哄。
哥哥大笑：“好！三班长！找一套作训服给他！”
我：“哎！干什么？我是来探亲的又不是来砸场子……哎……”还没说完就被那个三班长拽走了。
换好衣服回来。
哥哥：“不玩别的，就这个，400米障碍。你是客，你先来。”
我寻思这玩意儿都是侦察连玩剩下的，我下连第一年就拿了全连第二。今天就灭灭你们这帮狼崽子的威风。
400米障碍，我跑下来连喘都不带喘的，1分43秒，绝对满分。训练大纲要求的满分标准是1分45秒。
那十几个武警挨个上去跑，跑完我傻了。
最慢的，1分41秒！
哥哥：“怎么样，兵王？我的兵还行？”
我红着脸：“算你狠！”
哥哥：“一般的连队，要求400米障碍不能超过1分45秒。雪狼突击队，要求不能超过1分42秒！你刚才的成绩，在我们这儿，不及格！”
接下来，我又跟他们一起，武装越野、手步枪运动速射、攀岩、滑降……他们没有一项比我差的。
训练结束，我跟他们一起洗澡。十几个武警战士，包括哥哥，我亲眼看见的，哪一个身上少于三道伤疤我把眼珠子抠出来！
哥哥：“愣什么？没见过伤疤？没什么稀奇的，有的是训练伤，有的是实战伤……伤疤，是军人最好的勋章！”
我突然看见哥哥的右手有点不对劲，拽过来一看，心里一阵发酸。
手指头都变形了！
我：“这怎么回事？”
哥哥：“嚷什么！咱俩从小练跆拳道，腿厉害。可是特战队员，光腿厉害不行。到了雪狼以后，我就着重加强拳法的练习，为了练就一对“铁拳”，4年里我打坏了8个沙袋，指头脱了好几层皮，而且变形了。呵呵，我告诉你啊，现在普通的铁皮柜，你哥我一拳就让它报废。”
伤疤，是军人最好的勋章。
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特种部队，什么叫国字号，什么才是真正的“兵王”。
七月一日，182团9连会议室！
中国**党旗、八一军旗……
连长王大雷、指导员赵宁宇、8名党员班排长、我和林冲。
连长：“敬礼——”
12人向党旗、军旗敬军礼！
连长：“礼毕！请指导员赵宁宇领誓！”
我和林冲心情格外激动，因为今天，年轻的我们将正式加入中国**！
指导员向前一步走，举起右手，握拳，“我宣誓！”
我和林冲：“我宣誓！”
我们：“我志愿加入中国**，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宣誓人，指导员赵宁宇！”
“宣誓人，一期士官刘武/林冲！”
指导员：“请连长同志讲话！”
连长立正站着，注视着我们，像一个巨人。
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神圣和忠诚，读出了关怀与期望……
连长铿锵有力地说道：“刘武同志！林冲同志！你们两个，是我182团9连第一批仅有的两名大学生士官！作为你们的连长，作为一名老党员，能够在你们军人生涯的第一个连队为你们主持入党仪式，我感到无比光荣与骄傲！从今天开始，你们不仅仅是士兵，不仅仅是大学生，更是中国**的正式党员！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我希望你们，从今天开始，把什么天之骄子、什么兵王、什么尖子……统统淡忘！只牢牢记住自己的使命，牢牢记住党员肩上的责任和义务！”
连长几乎是在呐喊，我和林冲听得热血沸腾。
我还看到，连长的眼睛泛着光。
他继续铿锵有力地讲：“你们很年轻，但你们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侦察兵！无论你们将来身在何处，无论你们将来面对何种局面……哪怕是枪林弹雨，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敌人的老虎凳、是敌人带血的刺刀！我要求你们，时刻铭记党旗下的誓言！因为这是你们今生唯一的信仰！你们必须把它刻在心上，刻进头脑，刻进骨子里！党员同志，请用你们宝贵的青春去践行一句承诺——忠诚于党！精忠报国！”
12个喉咙里共同吼出：“忠诚于党！精忠报国！”
连长为我们主持完入党仪式，一个人默默地回办公室了。因为，明天，我和林冲就将离开。
9连。连长办公室。
王大雷：“都收拾好了？”
我、林冲：“收拾好了。”
王大雷：“哦……滚吧……”
我：“连长……”
连长背过身，看着窗外，不看我俩。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他舍不得，我们又何尝不是？可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大雷：“……从你们到9连的第一天，我就在倒数着今天……该走的早晚要走……快滚！妈的别等老子后悔，连刘凤军一块剿了。”
连长说着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好几下也没打出火。
我走上前，把他嘴里的烟薅下来。
我：“连长，以后少抽点吧。要不然武装越野你永远也跑不过我。”
林冲也走上前，看着他。
连长愣了几秒钟，眼圈红了，扔了打火机。一把揽过我俩，左右手掐着我俩后脖子，三个人顶着脑袋，不说话。我听得到，连长嗓子眼里在抽泣。
我刚想说话，连长把我俩一转，推着后背推出办公室。
连长：“滚滚滚，快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俩混蛋……来，听我口令！目标，楼下吉普车，齐步走！不准回头！”
我和林冲迈着沉重的步伐，心痛着，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9连啊，我们要走了，我们舍不得……
“有空回9连看看……”在我们下楼的瞬间，连长的话传到耳边。我们没有回头。
我俩哭丧着脸，上了刘凤军的迷彩吉普。
刘凤军嚷嚷道：“嗨……雷子这是何必呢，又不是生离死别！都是蓝军，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弄得我心里也不得劲。”
我和林冲在吉普车后排坐着，呆若木鸡。
刘凤军：“喂！两个兵王！你们也不问问，连长他爸是特战旅旅长，可你们连长他，为什么不在特战旅？”
我俩这才醒过来。
我：“哎呀！是啊！我早就想问他来着！首长，那你一定知道了？”
刘凤军：“王大雷，上尉军衔，现任T集团军A师182团9连连长，毕业于国防大学侦察与特种作战指挥系，曾赴著名的法国圣西尔军校交流深造，曾经是我夜老虎特战旅天狼突击队最精锐的战士，被军区授予‘天狼勇士’的称号！”
我：“那后来怎么又回侦察连了？”
刘凤军：“问得好！这才是他的过人之处！那年，为了加强基层作战部队建设，**军委号召，各军区特种大队选派优秀军官到各基层侦察部（分）队担任军事主官，你们连长主动请缨回到了侦察连，一呆就是5年！要不然，按照他的学历和资历，早应该是少校了！”
我和林冲都默不作声。
刘凤军：“为了国家和军队，丝毫不计个人得失。什么叫奉献？这就叫奉献！什么叫牺牲？这就叫牺牲！什么叫军人？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军人！真正的汉子！你们两个兵王，好好学吧，学学怎么作一名军人，学你们的班长，学你刘武的哥哥，学你们的连长！好好学，赶快学，就现在。”
我们两个回头望着连部。
连长下楼了，站在吉普车刚才停着的地方，敬着礼。
182团9连，英雄侦察连，在我们离开的那一天，9连就在那里站着，看着，一动不动，直到我们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