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青春献给祖国（四）
这个村庄不小，几十个人扔进去，雨又这么大，转眼就互相看不见了。
我拿着探测仪，在一户人家倒塌的房屋废墟上，探了又探。
还是没有生命的迹象。
走吧，我转过身去。
突然，我隐约听到有什么东西敲打金属的声音。
我以为是滴水的声音，仔细听，不对！有人！
“快！这有人！”我大喊一声，然后就循声冲了上去。
一面破碎的墙壁和一堆折断的木梁挡在面前，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就在这后面！“有人吗？里面有没有人？”我大喊。这该死的雨，让我喊破喉咙都觉得自己声音太小！
那声音越来越急，我猜那人肯定听见我了，但是说不出话来了，都七天了！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了，嗓子肯定发不出声了！
我兴奋极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开始快速地扒开那些碎砖断瓦。10分钟过去了，我终于扒开一个一尺见方的洞。
我看见了！
天呐……是个孩子！
一个小女孩躺在那里！她不停地用手指敲打身边的洗脸盆。她离洞口大约5米，看样子也就三四岁，左脚被砸下来的屋顶死死压住！在她脚的方向，还有一个男人，应该是他父亲，全身都被压住，只露出个脑袋。我猜想，一定是房子倒塌的瞬间，父亲推了女儿一把，自己被压在下面了……七天了，父亲死在眼前，沉重的石板压了整整七天，孩子，你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我们太没用了！我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我冲里边喊道：“宝宝！宝宝别怕！叔叔来了，叔叔这就救你！坚持住啊！千万不能睡觉！”
孩子除了手能动，根本没有力气干别的了。
她非常虚弱，我看到她留着泪，张嘴喊“叔叔”，可是嗓子哑得根本发不出声来！我心疼极了，我发疯一般徒手刨那些碎砖断瓦！快！我必须快！慢一秒，孩子就多一秒痛苦！天狼！雪豹！你必须快！
洞口越来越大，我终于爬进去了！
我来到小女孩身边，擦去她脸上的泥水，赶紧给她喝了一小口干净的水。我看到，高处的断梁在滴水，正好滴在她一歪脑袋就能接到的地方，原来她是靠这个脏水苦苦撑了七天！一定是父亲在临死前告诉她撑住，告诉她一定会有人来救她，所以听话的她才没有放弃自己。看到我来，她一下子松懈了，闭上了眼睛，手指也不敲了，一动不动。
我吓坏了！赶紧拍她脸，叫她。
“宝宝不敢睡啊！可千万不敢睡啊！睡着了会生病的，要打针的！宝宝，你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她无力地睁开眼，虚弱地碰碰嘴唇，我把耳朵贴在她嘴上，“我叫莹莹……”
“好……好！莹莹，不能睡觉，跟叔叔说话，啊？叔叔问你什么你就说，叔叔能听见！”
我观察了一番，石板并没有完全压死孩子的腿脚，只是足以让她无法脱身。否则的话，七天了，别说是脚废了，说不定孩子早已经休克而死了！
我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试图去抬起压在她身上的石板。
“莹莹上幼儿园了吗？”
孩子动嘴唇：“上……中……班。”
好样的！我继续问：“莹莹会唱歌吗？唱一个给叔叔听吧。”
孩子，我知道你很累，但你必须说话，必须醒着！
我就算把这双手给刨废了，也一定要带你离开这儿！
该死的石板！我双手发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抬。由于雨大，石板湿滑，我手一下子划破了，血滴在石板上。
莹莹看见了，一紧张竟咳嗽了一声，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叔叔……你……疼……不疼……”
我泪如雨下，孩子都这样了，还在关心别人。
救援队终于赶来了，大家合力抬起了石板，救出了可怜的莹莹，和她爸爸的尸体……没有找到其他的家人，估计在地震发生之时，就全都死光了。
救援队在现场给莹莹紧急补了少量营养，她有点力气了。我脱下我的雨衣和上衣，裹在莹莹身上，抱着她，我就那么光着上身，向安置点走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父爱泛滥，我爱心泛滥，我善良泛滥……
她和我素不相识，但我心疼得要死……
她太小了，她这个年纪不应该经历灾难，她这个年纪应该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
她趴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我不担心她醒不过来，因为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和呼吸。我唯一担心的，是她醒来之后，发现这个世界上，家园破碎，举目无亲……
很快，我的担心得到了证实。
莹莹全家，只剩下她自己了……一个刚满四岁的孩子。
没日没夜连续的救援抢险，透支着我们每一个人。
这天夜里，上级强令我部轮休，不准参与救援。
我和林冲背靠背坐在帐篷外，望着难得的清爽的夜空。发呆，无心入睡。
林冲：“阿武……”
我：“嗯？”
林冲：“你捶我一顿吧……擒拿、格斗、捕俘、硬气功、一招制敌，越狠越好，总之捶醒我，让我晓得这一切只是在做梦……”
林冲一家依然没有音讯，有些偏远山区，救援队才刚刚进去。
我：“……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林冲，挺住了，有我们在！无论发生什么，天狼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是兄弟，亲兄弟！明白吗？”
很久，我们望着天上的星星，默不作声。
远处的帐篷，王大雷冲我喊：
“刘武，过来！”
我起身跑过去。
我：“副团长，什么任务？”
王大雷：“任务个屁，进屋接电话。”
电话？我心说，谁能把电话打到灾区来找我？难不成是西北又有任务，狼头让我回去？
我：“喂，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头：“……小武，是我。”
我又惊又喜，
“爸！您怎么打这儿来了？别告诉我您也来灾区了啊。”
父亲：“我没去，我有别的任务。唉……太惨了……我这几天，每天晚上回家别的不干，就看新闻，天天晚上都看得我掉眼泪，太惨了……我在老山前线都没见过这么惨的情况。”
我：“是啊，**都哭了。我亲眼看见的。爸，你身体怎么样？”
父亲：“我很好，别担心我。倒是你，有没有受伤？我听小雷子说，你们那批救援突击队刚一落地，两个兵就没了！唉……我们年轻的战士啊，太可惜了！”
我：“我没事，好得狠，我这皮糙肉厚的。爸……我有个想法。”
父亲：“你说。”
我：“我想收养一个小女孩，叫莹莹。她在废墟里压了整整七天，靠喝脏水撑了七天，我亲手把她刨出来的。她的家人一个都没剩，全死了，只剩她自己，太可怜了……她才四岁啊！没人照顾她，让她怎么活下去？”
一说莹莹我鼻子就酸了。
电话那头，父亲也在低声抽泣，我能感觉到。
父亲：“可怜的孩子……可是，小武，咱们爷俩都没有资格成为她的监护人。别看你爸当了一辈子兵，法律我是懂的。你老子我孤身一人，你光棍一条，法律是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收养的。”
我急了，说：
“操！那怎么办？那就让她孤零零地自生自灭吗！”
父亲：“你急什么？政府会把她送到福利院，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很好的成长……儿啊，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暂且不说你在法律上有没有作她监护人的资格，就单单你在特战旅服役这一条，你就不会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你有时间照顾她吗？你有时间陪她吗？让她跟着你，喝西北风吗？你有这种想法我很高兴，但你必须考虑实际情况！”
我：“哎呀，爸！福利院能跟家里比吗？我是不行，可您行不是吗？您是军长啊！军长同志，咱们家光明磊落，八辈子没干过龌龊事。上次在北京，我求您用一次手中的权力，您不答应，这次您就答应了吧！行吗，爸，算我求您了！您想想，我救了她，然后让她自己无依无靠地活下去，我这一辈子良心上都过不去的！”
父亲不说话，我知道他“动摇”了，于是又赶紧“撺掇”了一番。终于，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好！他妈的老子豁出去这个军长不干了！就用一次权力！”
我：“牛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