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刀疤连长
到了该去部队的日子，周刚收拾好家里的一切，穿上没有军衔的迷彩服，来到火车站。
“哟！乡巴佬，你丫还真来了？我以为新兵体检应该把你刷下去才对呢！”
左鹏飞从后面拍了周刚的肩膀一下，哈哈大笑着说。
周刚回头一看，唉，帅哥就是帅哥，穿啥都帅！这没有军衔的迷彩服，穿在左鹏飞身上跟穿在自己身上，明显是两种不同的效果！
“别老叫人乡巴佬，积点口德不行吗？”张凯怼了左鹏飞一下，责怪道。
周刚：“就是！再叫俺乡巴佬，俺可就急眼了啊……”
左鹏飞：“真没劲，开个玩笑你急什么？你可以叫我左月月鸟飞，我不生气。行了吧？”
周刚：“……你这个人真奇怪……”
离别的车站挤满了人，好多新兵的家长都来送。
要上火车了，周刚最后一次回头看看月台，没有人来送他。父亲、母亲、爷爷、玉芳……谁都没有来，明知他们不会来。
左鹏飞和张凯也是一样没人送。
周刚问道：“你们俩的家人怎么也没来送你们？”
左鹏飞把头扭到一边去，抽着烟，不说话。张凯无奈地笑笑，说道：“嘿嘿，我老子跟着他老子出国谈生意，所以就没人送了呗！”
周刚心说，出国谈生意？原来人家两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走吧走吧！上车吧，别傻愣着了！”
左鹏飞使劲把烟头踩灭，推着周刚和张凯，三人上了火车。
刚一坐下，车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就过去了。周刚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拼命挤着人群向车门冲过去。左鹏飞和张凯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喊着周刚的名字就跟了过去。
“爷！爷！你咋回来了？马上开车了，你赶紧回吧！”周刚把身子探出车门，高喊道。
原来，是周德顺老爷子来送周刚。
“刚子！哎呀……车晚点了，俺就来晚了！刚子，你快接电话！恁爹要跟你说话！”
老爷子把手机递给周刚。
还没说话，周刚的眼泪就已经开始打转。
“爹……俺是刚子，俺马上要走了，去部队。”
父亲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感觉，连日的化疗让他很是疲惫，“孩儿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到了部队要好好表现，啊？要当个好兵。”
“爹，俺知道……爹你好点了没有？”
“木事儿！木事儿……俺一点事儿都木有！孩儿啊，别挂念爹，好好活着……在部队好好干！”
周刚哭着回答：“爹……俺知道了！俺一定会当个好兵的！你就放心吧！”
火车鸣笛，要开车了。
周刚隔着车窗，把手机还给爷爷。
“爷，快回去吧，别担心俺。俺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
周德顺红着眼，咬着牙没有让眼泪留下来。他坚定地说：“刚子，坚强点儿！当兵了，更得坚强，那战场上的子弹是不长眼嘞！要当个好兵，绝不能当孬兵！别忘了你跟俺说过的话！听见了木有？”
“……听见了！爷，我坚强！”
“中！好孩儿，走吧！”
说着，年迈的周德顺扔下行李，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向还没进入军营的新兵周刚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月台、列车、老兵、军礼……那画面，是一幅作品。
看到爷爷的军礼，不仅周刚的内心震撼着，左鹏飞和张凯也被深深地打动了！于是，还没学过敬礼的三个新兵纷纷举起右手，向这个上甘岭战役幸存下来的老兵敬礼。
“你他妈脑袋里都是大米粥啊？你爸都病成那样了，你不在家尽孝，跑来当个什么兵啊你！”听了周刚的事以后，左鹏飞毫不留情地骂道。
周刚：“鹏飞你不知道，俺爹那个人吧……哎呀，俺要是不走当兵这条路，就必须去上大学，要不然他非把自己的病耽误死不可！俺出来当兵，就用不上那些钱了，俺爹就逼不着俺了，就有救了……”
左鹏飞瞪他一眼，“操……真他妈是个傻子！”
张凯推了左鹏飞一下，责怪道：“哎！你跟人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吗……周刚，别担心，你爸一定能好起来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第一时间告诉我，咱们是老乡，又是战友，战友就是兄弟！出门在外，不靠兄弟靠什么……”
周刚点点头。
在车上说说话，周刚才知道，原来左鹏飞的父亲是个大老板，身家好几十亿，而张凯的父亲是左鹏飞父亲的助理。他们一年到头不是出差，就是谈生意，很少有时间陪家人。左鹏飞和张凯都是大学生，比周刚大一岁。左鹏飞原来是北京人，上了中学以后被父亲接到青岛。他为了逃避父亲出国留学的要求，背着家里报名参军，张凯是被他硬拉来“陪太子参军”的。
周、左、张三人正聊着，对面坐着的一个胖乎乎的新兵听他们聊半天了，就凑上来小声对左鹏飞和张凯说道：“乖乖……你们两个家里那么有钱，还不是想去哪个部队就去哪个部队？哎，两位大哥，你们当兵……家里花了多少钱？”
三人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个新兵。他有点虚胖，一脸的稚嫩，显然年龄不大，估计跟周刚一样没念完高中。小眼睛提溜圆，说话的时候笑嘻嘻的，眼珠子乱转。
左鹏飞心说，小屁孩子什么也不懂，毛长全了吗？初中毕业了吗？能问出这种话，就他妈知道是托关系花钱报的名！这他妈什么部队？这样的货色也能当兵？
周刚哪里懂这些？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啥？当兵还得花钱？”
张凯赶忙拦着周刚，笑着跟那小胖子说：“嘿嘿，小老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胖子眼珠子一转，小眼睛一眯，笑嘻嘻地答道：“大哥，我叫赵保刚！18了！”
左鹏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有18岁吗？哈哈哈，还赵宝刚？《奋斗》是你丫拍的啊？”
赵保刚：“嘿嘿，大哥，我是保护的保，不是那个宝。”
张凯：“赵保刚，我看你最多也就16岁……”
张凯还没说完，赵保刚赶紧捂着张凯的嘴，“嘿嘿，虚岁！虚岁！虚岁18！”
他这么一说，张凯就更明白了，问道：“你这么小就出来当兵，高中念完了吗？”
赵保刚：“没，我根本就没上高中，考不上！我爸让我跟他干买卖，我也不爱干。我爸一个同学说交十万能把我弄到空降兵部队，我就来了！”
周刚听得是云里雾里，没想到当兵还能这么干？而且还是什么什么空降兵。但左鹏飞和张凯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一个不到18岁的小屁孩他懂什么？一个暴发户的爹他又懂什么？他们认为有钱能摆平一切，包括部队。
只见那赵保刚在背包里一顿摸索，摸出三盒软中华，塞给周、左、张三人。
“三位大哥，我爸说让我在部队跟战友好好处，以后做买卖，战友最靠得住！以后我就跟你们混了，你们是我大哥，我是你们小弟！嘿嘿嘿！”
周刚哪见过这阵仗？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往自己手里塞东西。
“保刚你这是干啥嘛？咱都是战友，搞好团结是应该的！但你用不着这样啊，俺不抽烟，这玩意你拿回去！”
周刚说着，就要把那盒软中华塞还给赵保刚。
左鹏飞一看，立马从周刚手里抢了过来！然后对张凯说：“你也不抽烟，我知道，拿来！”
张凯还没反应过来，左鹏飞就生生地给拽走了。
左鹏飞对赵保刚说道：“成！赵大导演，我叫左鹏飞，他叫张凯，那头黑牛叫周刚，你记住了啊！以后大飞哥罩着你，谁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弄丫的！”
赵保刚兴奋得差点没蹦起来，一个劲地点头，真跟小弟拜了大哥似的。
绿皮火车一路向南，一马平川。
过了大约一个白天的时间，新兵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全体下车！”
新兵们纷纷伸着懒腰，慢腾腾地跳下车。
哒哒哒……
一阵枪声突然传来，懒洋洋的新兵们吓得集体一个激灵，有的都蹲下了！立马就清醒了。
“动作快点！等着挨枪子呢！”
这嘹亮的叫骂声让周刚觉得十分耳熟，定睛一看，我靠！这不是那刀疤上尉吗！
上尉把步枪扔还给身旁的一名士兵，背着手，瞪着新兵们。
左鹏飞喃喃自语道：“大爷的，实弹啊！不怕走火啊？”
张凯：“这你都能听出来……”
上尉又骂道：“嘀咕什么呢！站好队列！”
周刚心说，这上尉咋突然变了？他之前不这么凶啊……
新兵们像一群没头苍蝇似的，跌跌撞撞地排好队列，训话就开始了。
上尉脸一沉，眼一瞪，说道：“简单介绍一下，我是空降兵89师771团2营6连连长，此次奉命担任你们新兵连的连长！你们现在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因为你们还没有资格！你们虽然穿着军装，但还不是真正的军人！要想知道我的名字，就必须在新兵连结束的时候成为我们连的兵！而要想成为我们连的兵，你就得玩命！让我看到你的血性！”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呐喊。他身旁的士兵也是怒目圆睁，紧绷着，似乎碰他们一下就会爆炸。
刀疤接着说道：“新兵训练，本来是教导大队的事情。可是这次上级却派我来带新兵，为什么？因为你们这批新兵素质还不错，绝大多数都是学生，有的还是大学生，有些还是我亲自下去招的。上级首长希望把你们训练成优秀的空降兵，而不是混两年兵役就滚蛋走人！但是，你们不要得意，在我眼里，你们现在什么都不是，除非你们有本事进入我们6连！”
周刚愈发觉得不自在，这跟他想象中的军营大相径庭。怎么会这样呢？这上尉咋突然变得这么凶神恶煞，像恨不得拿枪把俺们突突了似的。血性……难道血性就是装横吗？
现在的周刚当然不明白刀疤连长的话，当他成为他的士兵，自然就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