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壤之别
这下左鹏飞被震住了……怪不得这么横。
在步兵特战化的大潮下，一些以班、排为单位的自行组织的小规模特战分队，开始在基层野战部队大量涌现。他们由各连队的尖子组成，根据各自所担负的任务，按照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进行训练，在战斗中执行特种战斗任务。
“我叫高勇，8连5班班长！我晓得，你娃儿是新兵连的尖子，但是新兵连已经结束了！在我这里，你就是个零蛋！想进5班，先拿出点真本事让兄弟们检验检验！”
高班长说这些的时候，那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左鹏飞正想问怎么检验，高班长说：“列兵左鹏飞！先来两百个俯卧撑热热身，开始！”
哎哟妈呀，我还当什么呢？不就是俯卧撑吗？新兵连的时候马超志一天罚我八遍！
左鹏飞趴在地上就开始做。
5班的战士就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地议论着。
一口气做了七八十个，左鹏飞开始累了，但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咬牙挺着。只听高勇在一旁笑道：“小伙子蛮霸道嘛……同志们，给新同志加把油！”
话音刚落，战士们纷纷取下自己的95步枪，一个一个地往左鹏飞背上放去，直到把6条枪全部放上。
高勇：“嘿嘿，小伙子，千万不能让枪掉下来，要不然，就得从零开始喽！”
好家伙！那是6条95自动步枪啊，每条枪全重大约3.2公斤，6条是多重自己算吧……
左鹏飞脸上的汗珠开始往下掉，他苦苦地支撑着，说什么也不愿让这位不可一世的班长看笑话。可是，6条枪的重量暂且不说，光是在背上一顿乱晃就够他喝一壶的！他两手撑着身体，始终无法下压。
这时，高勇又来了。“咋个回事？小伙子，你咋个不做喽？”说着，高勇竟一屁股坐在了左鹏飞的背上！连枪带人一下子就给压地上了！
5班战士们哈哈大笑，小文书在一旁更是目瞪口呆。
高勇问道：“我说，你……还要来5班撒？”
左鹏飞虽然又羞又恼，但就是不服输。趴在地上坚定地说：“对……班长，我就要留在5班！”
高勇嗖地一下跳起身，“全体集合！”
战士们很快站好队列，左鹏飞也爬了起来。
高勇喊：“左鹏飞！”
“到！”
“入列！”
左鹏飞心说，妈的，捉弄我半天，不还是把我留下了？这难道是特战班的入班仪式吗？于是也屁颠屁颠地站入队列。
小文书回到连长办公室，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的场面。冯晓天瞅瞅他，问道：“怎么样？那四川**是不是又变着法收拾新兵了？”
“哟喂！连长，您是没看见呐，左鹏飞这只小鸟差点让高班长给玩死！”
冯晓天大笑，“哈哈哈！要的就是这效果！哎呀……这学生兵啊，都那个鸟样，心高气傲，必须找个地方让他好好打磨打磨。”
“连长，咱们连的特战班一直都是从老兵中选尖子，这次您怎么把一个新兵给弄去了？”
冯晓天说道：“嗯……这个新兵有潜力，得好好挖掘挖掘！我相信自己眼光！”
尖刀8连、特战5班的生活，正是军事发烧友左鹏飞想要的生活。高空跳伞、飞檐走壁、装甲突击、敌后侦察……这些在军事杂志和电视上看过无数次，在自己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面，终于亲身体验到了。
男儿本自重横行。这是左鹏飞想要的生活，不在某个发达国家的校园里，更不在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上……而是在充满战斗精神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营里！
话说自从“火锅店事件”以后，周刚似乎对李建军产生了很大的心理认同，新兵的新鲜与热情被一种莫名的“弱势感”慢慢蚕食着。李建军答应过，一定带周刚去长长见识，让他彻底死了那条“扎根弹药库、献身保管班”的心。
这天，还没吹起床号，李建军就把周刚叫起来。
“刚子，麻溜地收拾收拾，今天哥带你去看热闹。”
“看啥热闹？”
“别问那么多，让你去就去，快点儿的！”
不多会儿，全班都起来了，直奔弹药库。接着，外边开来好几辆卡车，还有好些兵，班长说是来取弹药的。乖乖，开着这么多卡车来取弹药！难道是有演习吗？
等弹药搬运完毕，李建军跟陈向波耳语了几句，就带上周刚上了其中一辆弹药押运车。
驾驶室里，一个士官骂道：“李建军？王八盖子的，还带徒弟喽？”
“咋地？我这徒弟比我学得都快，马上出徒了！今天我带他去见识见识。”
颠簸了大约一个小时，还在车上吃了早饭，终于到地方了。
一下车，周刚立马就明白过来。这里是射击场，不是步枪射击场，是战车射击场！一眼望不到边，有平地，有丘陵，有山地，有河流，只是战车还没来……
周刚站在车下发愣，李建军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说道：
“刚子，哥说了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作战部队。咱们每天经手的子弹和炮弹，今天就要在这地方打出去了。今天，一个侦察连、三个装步连、一个重火力连，还有一个反坦克连，实弹射击演练，打整整两个基数！爽死你……”
周刚心里明白，两个基数，就是满载弹药打光，然后再装满、再打光。自从来到部队，除了空中实跳的时候见识了“空中拖拉机”运5，他再没见过任何战机、战车……
唉，待会儿没准能遇到鹏飞和张凯，会看到他们从天而降？或者坐着战车冲锋陷阵？而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
不一会儿，一阵隆隆声由远而近，那是一种大功率发动机的声音，不是运输机，而是战车！
周刚循声望去，黄沙漫天，隆隆声卷杂着黄土弥漫开来。
再近些，多了些植被，尘土散去，终于看清了！
履带式伞兵战车、自行榴弹炮、自行火箭炮、反坦克导弹发射车……浩浩荡荡数十辆，钢铁洪流般向这边平推过来！
当这些威武雄壮的战车停在面前，周刚的内心被深深震撼着！那一刻，他知道了什么叫金戈铁马，什么叫一线平推，他一下子就理解了李建军的歇斯底里和无奈。
所有战车里的士兵下车，各连长讲话，然后各连领取弹药。
周刚看到了刀疤连长，看到了马超志，看到了张凯，看到了冯晓天，看到了左鹏飞。他们全副武装，威风得狠。
“周刚！嘿嘿！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你不是弹药库的吗？怎么跑来押运了？”左鹏飞兴奋地喊道。
看看人家，单兵接收器、战术背心、伞兵靴、突击步枪、手枪……武装到牙齿。再看看自己，除了一身迷彩服什么也没有。周刚尴尬极了，昔日的战友，如今天壤之别。
张凯怼了左鹏飞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左鹏飞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忙说：“周刚，你现在已经是拆弹专家了！光荣而艰巨啊！”
周刚不自然地笑了笑，“光荣个蛋，艰巨个六儿啊……”
自己竟然把这句话说出来，周刚自己都觉得惊讶，可现实确实这么残酷。
马超志走上前来，拍拍周刚的肩膀，看着他。周刚也看看他，他显得很无奈，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还是张凯把话说开了：“刚子，兵种没有贵贱之分，弹药库和野战连都是771团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好好干……”
周刚点点头。
再抬头时，那刀疤连长正好从周刚眼前走过去，连看都没看周刚一眼。
信号弹升空，演练正式开始。
所有战车都不见了，都已进入战斗位置待命。李建军带着周刚登上车顶，用借来的望远镜看大戏。
这时，一架运输机飞过头顶，一朵朵伞花绽放在蔚蓝的天空。
伞兵在远处着陆，战场鸦雀无声。
又过了一会儿，又一颗信号弹升空，重火力连的自行榴弹炮率先开火，对假想敌阵地实施火力压制！紧接着，6连和8连的战车瞬间出动，飞快地冲向敌阵！对方阵地立刻出现数量轻型坦克，一边冲锋，一边开火。这边，反坦克连立即予以还击，掩护两个尖刀连的冲锋。
轰轰轰！哒哒……哒哒哒……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杀声震天的战场，周刚甚至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左鹏飞从战车里探出身子射击的身影……而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一个基数打完，半场休息。
李建军拿胳膊肘戳了一下周刚，“怎么样？爽吗？”
周刚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爽。”
李建军：“下半场还有重装空投呢！比上半场还爽，要不要继续看？不看咱就跟着1号车闪人。”
周刚摇摇头，“回去吧，班里活多，一会儿班长该找咱俩了。”
“行……走吧，再看下去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唉，刚子，哥自从离开新兵连，别说他娘的坐坐战车了，就连三步离机先迈哪条腿都他妈忘了！弹药库就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除了打靶，没人会记得起你……想想你以前的战友，想想火锅店那个老娘们儿，刚子，知道什么叫弱势群体了吧？”
自卑感、落差感，这些伴随了整个童年的东西，再次回到了周刚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