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六连的“骨头”
离机场越近，越是风平浪静。周刚愈加紧张了，因为这预示着他很可能猜对了蓝军的意图。可他一个小兵，能做什么呢？
三辆卡车依次进入机场，向仓库开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打出来的火箭弹，一发命中最后一辆卡车，模拟器顿时白烟滚滚，连车带人以及周边的几个守军，悉数阵亡！紧接着，自动步枪、狙击步枪、手雷、火箭弹、迫击炮，雨点般的火力砸向机场！只听见枪炮声，就是看不见人！真不知道蓝军特种部队藏在什么地方。
机场守军和红军决死队早已被打懵了。袁龙和冯晓天甚至还没来得及招呼押运队，就被蓝军猛烈的火力封锁在掩体内不敢出来！
“队长！我们下车跟他们拼了！”周刚大喊！
押运队长一把拽住周刚，说：“拼个屁！坐稳了！我们冲进去，必须把弹药交到决死队手里！他们子弹就要打光了！”
于是，押运队长猛踩油门，弹药车飞快地向前冲去。周刚探出车窗，举枪向不知道在哪儿的蓝军还击。
就在这时，更遭的情况出现了……
“砰！”押运队长开始冒白烟，他被一颗不知方向的流弹击中，阵亡了！在“死”的一瞬间，他踩下了刹车。
“队长！”周刚吓得声音都颤抖了，他真把演习场当战场了，以为押运队长真的“牺牲”了。
“别喊我！我他妈死了！你自己看着办！妈的……”押运队长懊恼地骂道。
这可如何是好，身后是敌人猛烈的炮火，前方距离决死队的阵地还有一段距离！周刚急得脑袋直冒汗。
突然，一阵隆隆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密集而猛烈的爆炸声，尘土飞扬！决死队的几辆伞兵战车瞬间就被火箭弹报销了！弹药车也被气浪推得猛烈地晃动了几下。
周刚回头一看，不好！一架武装直升机正超低空掠过，并发射了火箭弹和机炮。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自己第一次参加演习，连敌人长啥样都没看见，就这么被直升机捶死了！
直升机很快飞过弹药车，向着红军决死队的阵地扑过去，一边扑一边发射机炮！蓝军要清场了！百十名红军决死队员，6连、8连的精锐，将“葬身”于火海……我们要输了。周刚甚至看见，鹏飞和张凯在一边躲避，一边还击，他们的子弹不多了，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演习。周刚还看见，袁龙、冯晓天、马超志、高勇，他们在呐喊、在咆哮、在打光最后的子弹，他们的脸上没有委屈，没有恐惧，只有坚毅和顽强！
“6连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输’这个字！”马超志的话回响在周刚耳边。
“黄继光连的兵精气神最足……训练最刻苦，战斗力最强！”班长陈向波的话回响在耳边。
那架直升机来了一个急转弯，绕到弹药车后方，准备再次扑过来！
俺总要发挥点作用吧，总不能等死吧……周刚心想。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有了！
周刚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跳下驾驶室，钻进后车厢，摸出两颗手雷！然后又钻出来，他站在车旁，回头冲着决死队的阵地大喊：“6连——快走——”
“哧……”周刚用自己的嘴，同时拔出了两颗手雷的引线！好家伙，这小子感觉战友都在看着他，感觉自己就像当年的董存瑞、黄继光一样，视死如归！
直升机很快就扑了上来，周刚果断将两颗已经拔出引线的手雷扔进后车厢！
轰！
能够装备整整一个装步连的满车弹药“炸”为灰烬！冲击波和气浪波及到了直升机……看吧，弹药车、直升机、周刚，全都冒出了滚滚白烟——阵亡，退出演习。
“我靠？漂亮啊！太牛了，周刚！”左鹏飞兴奋地大喊！红军决死队的士气一下子就高涨起来！
马超志也很兴奋，“哟呵？可以啊，这牛犊子还当英雄了！哈哈哈！连长，你听没听见他喊什么？他喊6连快撤！”
袁龙没有笑，也没有兴奋，但马超志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袁龙喊道：“撤！只要我们还‘活着’，红军就输不了！快撤！不然那傻小子就白‘死’了！”
“嘿嘿！这小王八蛋，你说他怎么就只喊6连，不喊8连呢？”冯晓天打趣道。
周刚这一下纯属误打误撞。他的本意是用巨大的爆炸和白烟，干扰蓝军的进攻视野，好让红军趁此间隙撤退。可没想到，连直升机也一块给毁了！红军决死队安全撤退，保住了771团最精锐的力量。
周刚自觉地摘了自己的臂章，退出演习。
一个弹药保管兵用一车弹药玉石俱焚，救了整个决死队！这事很快在771团传开了。
“哎呀！行啊，小周，真给咱们保管班争气呀！班长看好你哟！”
陈向波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第一次参加演习，连敌人长啥样都没看见，就“阵亡”了。周刚嘟囔着嘴说道：“班长，别跟俺说话，俺‘死’了。”
演习的最终结果，是蓝军以微弱优势胜出，战损比高达9:8！蓝军赢得惊险，红军输得悲壮。
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周刚像以前一样，认认真真地做着保管班的本职工作，认认真真地跟班长学“功夫”，有时间就跟随其他连队训练。
陈向波心里清楚，时机已到。他没有去找袁龙，而是直接找了团长李哲旭。
“向波啊，工厂方面跟你联系没有？”团长问道。
“啊？联系了，联系了！谢谢团长，复员之后还能干这门手艺，既能养家糊口，又是自己喜欢的事，真是应该感谢团长，给您添麻烦了！”
团长笑道，“这叫什么话？跟我还这么客气……你不给我添麻烦我才要说你的不是呢！怎么样？复员之前，还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没错，老兵陈向波要复员了，而周刚根本不知道。
“没有了，什么困难也没有。团长，要不是你，好多年前我就脱下军装了……现在当了这么多年兵，学了一身手艺。部队待我不薄，我已经很知足了。”陈向波感慨地说道。
“真的没有了？”团长追问。
陈向波心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于是笑笑，说道：
“嘿嘿，团长，复员之前，再麻烦你最后一件事……”
团长看看他，诡异地笑着，说：“……你想说周刚。”
“哎呀！哈哈哈，你都知道了！那更好，团长，这个兵真不错，就拿这次演习来说，带不带劲？你说带不带劲？”
团长点点头，“嗯，是很带劲！你想让我把他弄到哪儿去？”
“黄继光连……嘿嘿，我的老连队，也是团长你的老连队——6连！”
团长喝了一口茶，起身踱着步子，缓缓道来。“按照训练成绩，周刚本来就应该是黄继光连的兵，至少也应该是8连的兵。但袁龙跟我说，那小子火候不到，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陈向波说：“我知道，袁龙觉得周刚参军是在逃避家庭的变故，逃避挫折。作为黄继光连的连长，他当然看不上这种做法。可是团长，我们能对一个18岁的孩子要求多高呢？谁没有年轻过？谁年轻的时候经历过那么大的挫折和打击？再说了，经过我对他的捶打和磨练，他成熟了很多呀！演习的时候，他‘牺牲’自己掩护战友撤退，这是什么？这难道不是黄继光精神在他身上的闪光吗？他虽然不是6连的兵，但已经长出了6连的骨头啊！”
团长笑笑，说道：“你啊……你不知道，人家袁龙想得比咱俩都深入！他亲自招的周刚，亲自了解了这个兵从小到大的情况。周刚家庭条件不好，从小很自卑，没有自信，所以家里出了变故他害怕，他不知所措。到了部队，遇到左鹏飞和张凯条件那么好的战友，他更加自卑，处处不如人家……这不行啊，这搞不好是要出问题的！容易破罐子破摔啊，有多少孩子都是这么沉沦下去的。他必须坚强起来，强硬起来！但是，那种来自于自己内心深处的自信和强硬，外界因素是给不了的，只有自己能给！简单地说，他必须战胜自我，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成熟起来。一个能够战胜自我的人，还有什么战胜不了？黄继光连的兵之所以勇者无惧，不仅仅是我们平时把战士的这种血性给激了出来，更主要的还是能够战胜自己，不断超越……这正是我们一直强调的新时期黄继光精神的精髓之所在啊！”
陈向波听了这些，心里由衷地感叹袁龙的良苦用心。一个优秀的连长，不仅仅善于训练战士，更善于塑造战士，唤醒战士内心的血性和勇气……
“团长，我觉得周刚已经合格了……让他去吧！这也算是，我给771团带出的最后一个好兵吧！”
团长拍拍陈向波的肩膀，“第一只是合格，过硬才是标准。我可以安排他去6连。但是，就像你说的，周刚成长了许多，稳重了许多，所以他的想法也会有很大的转变。我跟他聊过，他说保管班什么都好，不比6连差！所以，他现在还愿不愿意离开保管班？如果愿意，那么到了6连之后能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6连战士……这一切都未知啊！”
陈向波点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他能行，一定能行……”
回到保管班，周刚一个人在5号库呆着，仰着脸，闭着眼，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向波走上前，拍了他一下。
“呀！班长你干啥嘛！吓死我了！”
“呵呵，你干什么？仰个脸，还闭着眼，感受大自然呀？”
周刚摸摸后脑勺，笑着说：“班长，我在练你的功夫，感知气温和湿度的功夫……唉，可是俺怎么练也练不会。班长，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陈向波大笑，这小子一直想学会自己这项“独门绝技”。
“傻小子，这门功夫不是练出来的，是日积月累积累出来的呀！”
周刚闹不明白。
陈向波看着周刚那满脸的求知欲，想到自己即将离开深爱的部队，内心顿生无限的留恋和不舍。
“小周啊，班长问你……如果有一天，让你离开保管班，去一个新的连队，你愿不愿意？”
周刚愣了一会儿，然后使劲摇头。“不愿意！咱班挺好，俺为啥要走？俺还要跟班长学本事呢！”
“那如果班长不在了呢？”这话刚一说完，陈向波就后悔了，自己怎么把这个给说出来了。
周刚大吃一惊，“啊？班长，你要去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懂吗？”
“班长，俺没想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