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中庸的敌军指挥官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远处的树林也变得一片模糊，那大大小小的弹坑就像魔鬼张开的口子，在夜色来临之际显得阴森可怖。天，开始下起了雪。

佟晟见小陕西匆匆忙忙跑过来，急忙问他：“小陕西，发生了什么事？”

小陕西说：“连长，一个美军俘虏跟我们抢吃的，跟我们战士打起来了。”

曹战征一听到这事儿，顿时火冒三丈，提着冲锋枪大步流星走过去。佟晟、曾学海急忙追上去，在后面喊道：“蛮子，你别冲动！”“你不要乱来！”

曹战征走到近处，看到美军俘虏和一个战士揪打在一起，立刻一个点射扫过去。揪住战士衣领的美军中弹后，慢慢松开了手，接着倒下去。其他的3个美军俘虏立刻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曹战征。

曹战征调正欲向其他三个美军俘虏射击，佟晟赶上来一把压下他枪管，一排子弹打在地上。佟晟大声喝道：“蛮子，不可以杀俘虏！”

曹战征咬着牙道：“他娘的，俺要毙了这些美军，一群饭桶，有吃的还嫌少，老子把你们身上的肉割下来煮了吃。”

他抽出腰间的刺刀逼过去。3个美军俘虏看到提着刀走过来的曹战征，显得更加惊慌，蓝色的眼睛里透着惊恐和绝望。

曾学海道：“蛮子，不可以杀俘虏，留着他们有用。”

曹战征大声道：“留着他们顶屁用，老子恨不得一梭子把他娘的全撂倒。”

邱大伟道：“留着他们，以后可以向团里请功。”

曹战征转过头来，瞪着邱大伟：“立功！立功！你他妈的就知道立功，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想着立功，真是不改地主的本性。”

邱大伟的脸憋成猪肝色，刚想发作，被佟晟瞪了一眼，只好把肚子里的怒火强压下去。

曹战征举枪又欲射击，佟晟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枪，吼道：“蛮子，不许杀俘虏，这是命令！”

曹战征的愤怒变为无奈，扭头不看佟晟，不服气地嘟囔着：“你是连长，俺服从命令。”

佟晟对押着美军俘虏的战士道：“放开他们，让他们走。”

曹战征垂下的头又抬起来，不相信地盯着佟晟。曾学海和邱大伟也不解，几乎同时问道：“佟子，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佟晟对他们说：“根据这几场战斗中对美军军官的了解，美军军官是怕打夜战的，咬着我们几天，却从没有在夜晚攻打过我们。假如我们放了这些美军俘虏，然后放言我们要撤退，美军在晚上肯定会放松戒备，到时我们就乘机突围出去。要是美军敢在夜晚攻上我们的阵地，我们就守在阵地上，狠狠揍他娘的一顿，再实施反突击。时间不多，你们看，东面和西面的美军正向我们靠拢。”

循着佟晟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东面和西面远处的天空都高高挂着照明弹。

佟晟朝曾学海使了个眼色：“书生，你去跟美军俘虏说一下我们撤退的事。”

曾学海点点头，嗯了一声，走到美军俘虏面前。美军俘虏见是和气而斯文的曾学海 ，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很多。

一个俘虏战战兢兢地问：“长官，你是要杀我们吗？”

曾学海用流利的英语答道：“不，我们不杀你们，准备放你们回去。”

三个美军俘虏几乎是不相信地望着曾学海：“长官，你说得是真的吗？真的放我们回去。”

曾学海道：“是的，我军是宽待俘虏的。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长官，告诉他，不要再用汽油弹来轰炸我们，我们准备在今天晚上撤走，告诉他，不要咬着我们不放，否则你们将受到沉重的打击。你们可以走了。”

三个美军俘虏齐声道：“是，长官，我们会将把你的话传给我们的长官。”他们又望着佟晟，惊慌地问道：“长官，我们可以走了吗？”

佟晟见他们望着自己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一头雾水地看着曾学海：“书生，他们在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鸟语？”

曾学海笑道：：“他们在征求你的意见，是否可以让他们走了？”

佟晟挥着手：“ok，yes。”

美军俘虏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喜色，挥手向佟晟和曾学海致敬，又怯怯地看了曹战征一眼。对于这个比美军还高一个头的蛮子来说，遇见他简直像遇见瘟神一样令人害怕。

曾学海挥手示意道：“你们可以走了。”三个美军俘虏沿着山坡向美军的大本营跑去。

佟晟对三个年轻的战士道：“小陕西，冬子，袁峰，你们三个跟上去，摸摸美军的底，看看美军有什么动静，注意隐蔽自己。”

“连长，保证完成任务！”三个战士跃出阵地，随后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之中。

佟晟吩咐曹战征：“蛮子，让同志们收拾好战斗物质，随时做好突围准备，并同时做好战斗准备，以防美军夜晚攻击我们阵地。”

曹战征敬了一个礼道：“是，连长！”

佟晟朝他的胸脯捶了一拳：“娘的，跟我耍小孩子脾气。”

曹战征被他捶了一拳后，心中的怒气和不满全消失了，他知道佟晟的指挥是正确的，而自己更多只会凭着感情做事。

几个美军俘虏返回I营后，立刻把新一连要撤退的这件事告诉D营营长邓肯。邓肯听了美军俘虏的报告后，立刻走向团长的作战营帐向其汇报。

C团团长罗斯正悠闲地踱着步子，摇着盛在高脚玻璃杯内刚刚用酒精炉温好的葡萄酒，小口小口优雅地品尝着。他一直搞不懂一个不是满编连的**军，手里拿着落后的武器，既然在这个山头阻击了他们两天，到底是谁赋予他们这么强劲的战斗力和毫不畏死的精神。

他现在已经彻底改变了对**军的看法，什么**军不堪一击都是那些上头编出来哄骗士兵的假话。罗斯的锐气和战斗精神与新一连的较量中逐渐消减，他无奈地摇着头，自言自语：“照这样打下去，士兵都打光了，恐怕我们C团就要美军的陆军编制中除名了。”

少校邓肯走进营帐，笔挺地站在罗斯的面前，这个带胡子的年轻连长总是给人一种做作的感觉。罗斯喝了一口葡萄酒，问道：“上尉，请问有什么事？”

少校邓肯中气十足回答：“报告长官，我得到了**军的最新情报。”

罗斯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那种惊喜，只是漫不经心道：“你得到了**军的什么情报，说出来听听。”

少校邓肯站得更笔挺了：“刚才逃回来的士兵说，对面的**军正准备撤退，我建议立即追击**军，将其全部歼灭。”

罗斯挑挑眉毛道：“你觉得逃回来的士兵讲的话可靠吗？”

“可靠！绝对可靠！”少校邓肯胸有成竹地说：“因为他们看见**军已收拾包袱和武器准备撤退。我建议立即追击**军，并将其全部歼灭。”

罗斯并不正面回答他，透过营帐的气孔，看着外面下得纷纷扬扬的雪，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邓肯想，询问着：“上尉，你认为我们的士兵适合打夜战吗？”

邓肯看了看罗斯，犹豫了一会儿，如是回答回答道：“长官，我们的士兵不适合打夜战，夜晚是**军的天下，白天才是我们的世界。”

罗斯点点头道：“OK，既然我军不适合打夜战，那你如何追击**军，又如何将其歼灭？”

少校邓肯有些咋舌：“长官，我军可以打照明弹进行追击，况且，据回来的士兵说，对面的**军加上伤病员，还不足50号人。”

罗斯有挑起眉看着佐森：“还不足50多号人，你确定？不要忘记了，在上个月的战斗中，**军用一个排的兵力就阻击了你们D营整整一天的时间，直到后来轰炸机往**军阵地上投放燃烧弹才把这群**军消灭，为D营开辟了前进的道路，否则你们是不可能踏过**军的阵地的。”

少校邓肯还在据理力争：“长官，**军的弹药已经全部用完了，没有了弹药，**军就像没有牙齿的狼，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我们就是猎人，只要轻轻扣动猎枪的扳机，就能即刻将**军消灭。”

罗斯看着一脸自信的佐森，摇了摇头：“少校，你打过狼吗？不要忘记了，狼失去牙齿后，还有爪子，就算你打伤了狼，它还会不顾一切扑向你。”

少校邓肯不明白他的上司为什么一下子失去以前的战斗精神，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长官，现在**军已如强弩之末，最后的一点本领也使上了，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狼，只要再补上一枪就能结束它的性命。”

罗斯几乎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补上一枪就能解决**军，**军真有那么好打吗？真有那么好打，我们还会从鸭绿江撤到三八线吗？”他顿了顿，继续说：“那么，少校，请谈谈你们D营的伤亡情况。”

少校邓肯点点头：“报告长官，在两天的战斗中，H连受伤20人，死亡12人，战斗减员共32人。”

罗斯继续问道：“那I连和J连的伤亡情况。”

佐森继续道：“I连战死20人，受伤23人，战斗减员达43人。至于J连就更严重了，死亡28人，受伤45人，全连几乎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罗斯对报告上来的死亡数据并不感到惊讶：“少校邓肯，你觉得我们有足够的把握歼灭这股**军吗？就算是歼灭了这股**军，我们的士兵要伤亡多少？你有没有考虑过？”

少校邓肯顿时语塞，支吾着说不上话来。罗斯继续道：“少校，你现在底气十足地站在这里，要求进攻**军的资本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少校邓肯看着他的上司，不知道说什么好。罗斯接着说下去：“你要求进攻**军，是因为你手中有一支战斗力很强的步兵营，歼灭一股**军后好向上级请功。你的资本是因为在我们C团中，你们D营的战斗减员最少，而且战斗力很强的三个连队都被你指挥，这就是你底气十足地站在这里要求我进攻**军的理由。假如你们D营像F营那样伤亡惨重，你还会底气十足地站在我面前要求我进攻**军吗？”

少校邓肯觉得他的上司说得有道理，干脆地回答道：“不会。”

罗斯点点头道：“OK，所以我决定放弃追击**军，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一个晚上。自从进入**作战以来，为了这场该死的战争，士兵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晚安稳觉了。”

少校邓肯焦急地道：“长官，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立功的好机会吗？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立即追击**军，将其全部歼灭。”

罗斯看着他这个固执的下属，感到头痛：“少校，你认为我们有十足的把握将这股**军歼灭吗？”

少校邓肯并不忌讳，直接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歼灭这股**军，但是会给他们沉重的杀伤。”

罗斯对这个自负的下属，耐心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在几个月的战斗中，我总结出一条作战经验。就是我们一个营要歼灭**军的一个连那是极其困难的，就算是将其歼灭，自身也要付出比**军更大的代价。从这么多场的战斗中，我认识到东方人打仗是非常狡猾而且极其聪明的，他们善于利用各种地形、队形、战术和伪装来弥补他们火力的劣势，假如我们的士兵在夜晚追击**军，很可能遭到他们的伏击，到时我们的士兵损失会更严重。打了一场胜仗，但自己军队战死的士兵比歼灭敌人的数字高。那你觉得这场战斗有意义吗？没有，这场战斗已经失去了意义。歼灭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保存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为了歼灭一小股敌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少校邓肯道：“长官，歼灭这股**军我们可以立功！”

罗斯盯着他道：“立功？我不想用自己的士兵的性命来换取功劳。假如歼灭这股**军要我付出一个连甚至两个连的兵力损失的话，这个功劳我宁愿不要。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士兵都打光了，戴着一个上校军衔的空号，实力才是立足的本钱，假如没有实力做后盾，你在师长面前连狗屎都不是，谁会去在乎一个没有实力的上校。自从入**作战以来，我们营的减员一直没有得到补充，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罗斯哼着，点着自己的肩章，又点着少校邓肯的肩章：“再打下去，士兵会死伤更严重。到时我就得做一个上尉连长，而你就得做一个少尉排长，抑或是一个战斗小组的组长。”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可没有**军的那股视死如归的气概，军官可以毫不爱惜自己的士兵，拼到最后一个士兵。我可没有**军那股毫不畏惧的精神，我的士兵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爱惜得很啊。”

少校邓肯明白了罗斯的意思，知道可能以损失自己的实力来换取功劳，只有保存实力才是立足的本钱。

他不由得佩服起上司的精明，敬了一个礼：“长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立刻下令士兵今天晚上进行休整，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行军。”

罗斯点点头道：“这股**军不好惹，让其他的连营去碰得头破血流，我得休息休息，我们的士兵也得休息，被**军搅得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少校邓肯退了出去。罗斯坐在椅子上，有往高脚杯里倒上葡萄酒，举起杯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陷入沉思中。

（其实，有些很多美国军官是中庸的，有时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他们敢违抗上级的命令，就如联合国军陆战一师的师长史密斯发出“陆战一师，向南进攻”的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