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底认同
连长挨了自己一拳，还过来看探望。周刚心里突然感动起来。
他起身敬礼，“连长……”
袁龙摆摆手，平静地说：“坐下吧。”
周刚看到，袁龙的嘴角还有些许淤青，和那道刀疤形成鲜明对比！唉，一个是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痕，另一个是被自己的兵打的。这一幕深深地刺痛着周刚。
“周刚，这一拳你忍了很久吧？为了赵保刚，为了李建军，为了陈班长，为了你自己……对吗？你觉得我不尊重李建军，不尊重你的保管班。我告诉你，当我还是个列兵的时候，跳伞训练，我也恐高，我眼睛都不敢睁！可是，我的班长一句话没说，直接一脚就把我踹出了机舱！我在空中吓得尿裤子……落地之后我也骨折了，比李建军要严重得多。你猜我班长说什么？他说黄继光连不收软蛋，要么滚，要么养好了伤继续跳！你再猜，我那位班长叫什么名字？他叫陈向波……”
周刚沉默了，阵阵心酸涌上心头。
袁龙接着说：“……后来我的班长告诉我，要想战胜恐惧，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面对它！吃点苦头没什么，吃完了苦头你才会发现，这算什么呀！”
“连长……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动手打人，更不应该打你。”
袁龙摇摇头，“不，周刚，你的问题不在这儿。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答案，因为我觉得你还有救，我希望这一拳虽然打在我的脸上，却能让你彻底醒过来。”
“连长，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的问题就在于，我给黄继光抹黑了，我害得全连一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周刚几乎把头埋在衣领里，低声说道。
原来他心里已经装着黄继光……袁龙感到些许宽慰。
“周刚，你爷爷曾是黄继光的战友，是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老英雄，是我们的老战友、老前辈……你当兵这一年来，变化很大，进步惊人，各项军事技能过硬。你能在危难之时牺牲自己，掩护战友。你在战友受委屈之时，挺身而出，连我这个连长都敢打。这说明你不是个孬兵，你是有血性、重情义的！但是，我一直在想，这么根正苗红、这么优秀的一个士兵，怎么就融入不了我们黄继光连呢……是黄继光过时了吗？”
“不是！连长，其实我……我做梦都想成为你们那样的人，可是我也同样舍弃不了保管班，谁要是欺负他们，我就忍不了。”
袁龙说：“那是因为你狭隘，你没有集体荣誉感。保管班的弟兄们没有看轻自己，你却把他们看轻了，你没有把他们当做军队这个大集体的一部分！你内心深处觉得他们卑微，你怜悯他们！其实你这是在侮辱他们……你没有记住陈班长的话，陈班长说，军队根本不存在弱势群体！这话只进了你的耳朵，却没进过你心里。”
连长句句说在点子上，周刚无地自容。
袁龙接着说：“周刚，你心底不坏，你打连长也是为了战友。可你为什么不能把这种对战友的爱转化为对集体的大爱呢？热爱集体，才会有集体荣誉感，才会理解黄继光连的信仰，才会理解6连、融入6连……周刚，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今天，我实话告诉你，我袁龙自穿上军装那天起，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一名战士一分钱！从未做过一件有辱黄继光尊严的事！陈班长也不是我挤走的，他离开6连的时候我还是他的兵，我为了我的班长哭了一晚上，我怎么会挤走他、踢走他？我敢空口无凭跟你打这个保证，因为我有底气，我的底气就是我的身份、我的连队、我的黄继光连！连长的脸可以不要，连长的面子可以丢，性命可以丢，但黄继光的精神永远不会丢！”
周刚一下子站起来，大声说道：“连长！我懂了，我给黄继光连抹黑了！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承担！我接受上级对我的任何处罚！如果上级还允许我留在黄继光连，那么我保证……回去之后，我一定把黄继光连丢失的荣誉全部争回来！是我弄丢的，我一定负责到底！”
“好！记住自己说的话！我等着你！”袁龙眼睛闪着光，大声回答着。
从这以后，周刚对袁龙所有的心结打开了。那一拳，也让周刚开始明白黄继光连的骄傲……
袁龙离开后，周刚打开左鹏飞捎来的信封。
第一句话就把他吓到了。“周刚，我是玉芳，别以为你躲到部队我就找不到你……”
周刚简直不敢相信，玉芳怎么会找到自己的？
他也不想想，玉芳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呢？原来，玉芳早已得知周刚家里发生的一切。可那时，周刚已然身处军营。玉芳知道无法挽回，只能追随。于是她不但没有消沉，反而拼命地努力。在高考之时，她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了军校，如今已是一名红肩章学员兵。
玉芳在信中告诉周刚，家里一切安好，爷爷很好，爹娘也很好，她已嘱咐弟弟帮忙照看周刚家人。她还在信中再三鼓励周刚，要他当一名顶天立地的战士！玉芳还说，她会在这个假期到研究所实习，到时会有机会跟随新装备到周刚所在的部队进行实验，他们就能见面了。
周刚流着泪看完了信。多好的女孩……她那么瘦小，却能考上军校，她得受多大的罪啊？她完全是为了俺啊！可是她却不知道，俺在部队犯了错、打了连长，给连队抹黑。俺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和玉芳相比，俺就是个长不大的小毛孩……不行，俺一定要当个好兵，一个顶天立地的战士！
禁闭解除，周刚回到6连。
黄继光班，全班正聚在一起学习讨论战备出动方案。
每周学习研究战备方案，是黄继光连的必修课。全连坚持每月一回小拉练、每季一次紧急出动，时刻保持箭在弦上、引而待发的姿态。全连人人对反恐维稳、应急处突、抢险救灾等十多个战备出动方案“一口清”，对各类情况的应急处置程序“一说准”。
这就是是特级快速反应部队的尖刀连！
周刚推门进去。
“报告！周刚请求归队！”
全班战士都看着他，马超志背对着门口，头也不回，语气低沉地说：
“给我个理由……我让你归队。”
周刚大声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6连丢失的荣誉，我一定争回来！我会负责到底！”
马超志回头，瞪他一眼，“大伙都听见了，进来吧……”
“是！班长，今天谁值日？”周刚问。
马超志回答：“我，咋了？”
“班长，这礼拜全班的值日我包了！”
“滚蛋！少拍马屁！6连不吃这一套！”
“不，班长，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刚看看黄继光的床铺，“我以前不理解为什么要给黄继光整理床铺，现在我懂了，所以……我要从最简单的事做起，踏踏实实当好黄继光传人！”
之前不情不愿，现在主动要求。从周刚的眼神中，马超志读出了一个孩子的改过自新，读出了一名士兵对黄继光精神的心理认同。
“好！那就让黄班长好好教教你……”马超志说道。
一切如常，训练、拉练、跳伞……没有人议论周刚，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甚至没有人再提这件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是6连的兵不在乎这事，而是大家忙于用努力去共同挽回丢失的荣誉，所以没有人去计较已经发生的事。这是一支心智成熟的连队。
在军事训练方面，周刚的表现着实不错，是连里的训练尖子。于是，袁龙和马超志开始培养周刚担任全连特殊的战斗角色——侦察引导员。
771团从各装步连挑选出一批精英，当然6连占多数，这些精英组建了一支特种侦察分队。特侦分队主要担负对空引导伞降投放、地面引导空中火力突击、高空武装翼伞渗透敌后、通信保障、科研试跳等任务，是“空中能跳、地面能打、空中能侦、精于引导”的一把“尖刀”力量。
团长要求特侦分队不仅要掌握气象知识、航行知识、投放计算、仪器侦察和多种通信装备的使用，还要完成狙击、格斗、心理学、战场救护、高空武装翼伞渗透、计算机、化装侦察等多专业课目训练。特侦分队成员平均跳伞100次以上，具备3种伞型、4种机型跳伞能力，熟练掌握水上跳伞、森林跳伞、夜间跳伞、高空武装翼跳伞等特种伞降技能。
这样的一支特侦分队，是实现空地协同作战的重要力量。周刚就是特侦分队成员之一。
马超志心里有些疑问，去找了连长袁龙。
“连长，猎人集训就快到了，为什么还要让周刚参加特侦分队？让他好好练选拔科目不是更好？除非你有私心，你不想让他走……行啊连长，那小子一拳给你打出感情了！”
特侦分队要的全是年轻人，平均年龄不足22岁，像马超志这样的老兵根本不要。而那些年轻人，又是参加猎人集训的主力，所以马超志想不通的不光是周刚，还有6连那些尖子们。
袁龙一瞪眼，骂道：“胡扯！你别忘了，陈班长教过他侦察和爆破，我相信他不是随便教的。老马，你怎么也变得瞻前顾后了，6连是自私的连队吗？团长为什么把特侦分队交给咱们训练？我告诉你，那是因为……”
袁龙突然不说了。
“因为啥？说呀！”
“不说，军事秘密！”
马超志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因为这次猎人集训的承训单位除了特种大队，还有咱们6连！是不是！我说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呢，合着你是想通过特侦分队给这帮尖子来个彩排啊……咱们连前年承训过空降兵侦察班长集训队，上级很满意，所以这次又给个大活！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袁龙说：“这可是你说的，我没告诉你。回头团长追查泄密，你自己兜着。”
特侦分队的紧张训练开始了。
让尖子们大感意外的事接二连三出现。平时都觉得自己是全能尖兵，什么体能、格斗、射击、跳伞根本不在话下。可到了特侦分队就傻眼了。
就拿跳伞来说吧。
袁龙要求的跳伞训练任务是每月8-10次/人，所以每个跳伞日至少要跳3次！因此，队员们必须准备3具主伞，再加上1具备伞、伞刀、头盔、背囊等，这些加一起竟达到55公斤负重！相当于每人背个大活人，而且一背就是大半天！且不说离机、降落、着陆时的消耗，光是负重，就足以让尖子们嗷嗷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