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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行

第013章 刑徒黥布

庐江、九江郡接壤一带,群山遍布,称之衡山,其势险峻,隋唐之后谓之南岳,啸聚山林者理想之地,进不过百里可达长江,退则入深山大泽,难寻踪迹。

衡山,飞鹰寨,匪寇黥布的老巢。

飞鹰寨大堂,黥布用手抓起肥嫩的鹿肉放在嘴里撕咬着,拿起一块湿布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再端起来往客商孝敬的陈年佳酿猛灌几口,一脸得意的神情。

今年,黥布刚刚三十,以骊山**之身逃亡荆楚之地。这三年多来,纵横驰骋大江之上,无论是对阵秦政府的正规军、还是混战家丁私人武装,大小近百战,未尝败绩,成了庐江郡、九江郡一带名副其实的山大王。

记得当年,曾有相士言己:“当受刑而王”,现在成为“山大王”不知道究竟算不算为王。反正现在的黥布拥有山寨十余个,大小头领喽啰八千余人,如今这世道,官与贼哪有什么区别,到处都是乌烟瘴气,散兵游勇肆虐,匪寇山贼啸聚。他日若有人振臂一呼,掀起反秦大业,黥布必然起兵相应,封侯拜将则指日可待,大丈夫一生得势如此,夫复何求。

“报”。

厅堂之外,喽啰的一声报告让黥布从憧憬中回到现实。

黥布正襟危坐,气势凛凛,很有派头。弱肉强食的年代,没有威严气势与残暴武力怎能服众。

“大头领,鄱阳县埋伏的暗哨已经基本打探清楚,庐江郡守吕赞已经下令三户抽一丁,亲自领兵前来,欲夺回失去的赋税。”

黥布将酒端到嘴边,狠狠地干上一口,张嘴骂道:“吕赞那个脓包货,他也有胆子征讨飞鹰寨,我看是活腻了。”

小喽啰岂敢怠慢,头垂得更低了,有点颤微微地说道:“大头领,从鄱阳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另外,庐江各地的豪强宗族也都派出了家丁武装,梅家、庞家、庚家都各自出了数百青壮,尤其是吴家,据传竟然准备出家丁三千,现在庐江各县兵马调动频繁,已经开始在衡山外围集结,估计要不了多少时日,就能集结完毕。”

黥布挥了挥手,小喽啰很识趣地退下了。

其实黥布心里对时局的判断还是有预期的,这些年,干的活基本上都是针对大江之上的商船与走陆路的客商,只图财不图命,官府虽然围剿,但由于吏治**,军力下降,围剿不成也就顺其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今天的事有些不同,毕竟是劫了上缴朝廷的赋税,说道底与造反何异?那庐江郡守吕赞对上对下都没法交代,“兔子急了还咬人”,现在倾全郡之兵征讨亦在情理之中。

黥布张嘴骂道:“看样子,还是小瞧了这个吕赞,老小子还有点狗胆。”

“还有那个吴芮,真他妈不是东西,二三月时,还派人前来送礼拉关系,今个就翻脸不认人。本来还以为吴芮也算是一方豪杰,现在看来,那些所谓的豪杰,没一个好东西。”

“来人”。黥布声如惊雷。

“小的在,请大头领吩咐。”小喽啰从门外急忙赶到厅堂中。

“传各寨头领,飞鹰寨议事。”

“诺。”小喽啰们腰插令旗,沿着山间小路飞驰而去。

是夜,飞鹰寨大堂。

数十盏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众闻庐江郡领大军前来,一时没了主意,各头领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绿林之人,言不对路就大吵起来,大厅顿时就像个菜市场,好不热闹。黥布瞧瞧底下这帮人,简直是群酒囊饭袋,打顺风仗还行,一但遇到逆势只能抱头鼠串了。

黥布恶狠狠地说道:“都别吵了。”众人见大头领发火,不敢再言。

黥布接着说道:“急什么,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头领打仗到现在什么时候败过,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都来了吃不完,就统统丢到江里喂鱼。”

“什么朝廷大军,本头领眼里,就是群乌合之众,况且咱们占据着地利,就是这茫茫大山,拖着他们在大山里跑,都能把他们拖死。从现在开始,各寨严加戒备,暗哨四出。”

黥布霸气外露地言道:“各头目上前领命。”

“吴涯”。

“属下在。”吴涯是黥布亲信,自黥布聚众之时已跟随,且识文墨,有智谋,山寨中扮演着军师及管家的角色。

“命你负责全寨钱粮、马匹、器械供给调配。”

“诺”。

“章武”。

“属下在。”章武原本是当地一处匪寇,声势颇壮,后因朝廷严剿而日益衰,迫于形势投靠黥布,但仍有小喽啰二三千人,是山寨的第二大势力,扮演着二寨主的角色。

“黄泥寨位于衡山以西,入衡山必经之路,关隘险阻,敌纵有千万亦不得偷过。章武你当严防死守,无论敌人如何激将,不得出战。”

“遵命。”

吴涯言道:“黄泥寨万不容有失,请大头领拨麾下数百精锐,协同防守,以壮声威。”

黥布沉吟道:“好,就依军师之言。”

一道道指令直接命令下去,看得出,黥布是个优秀的山大王,他日风云际会,也一定会成为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绝世猛将。

各头目纷纷退下执行命令,大厅之内骤然显得有些空荡,只剩黥布与吴涯及侍从。黥布示意,侍从恭敬地上前,给军师吴涯满满地斟上酒。

黥布端起酒杯言道:“来,军师,满饮此杯。”盗亦有道,黥布是个明白人,即使成为绿林匪寇中的山大王,也得具备礼贤下士之风。

“关于此战,军师怎么看?”黥布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

吴涯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言道:“坚守营寨,伺机而动,胜之不易,平局到占七八分。兵法云:未虑胜先虑败,我看还是要做好撤离飞鹰寨的准备。”

“军师之意,往哪撤?除了这茫茫大山,还能去哪?”黥布确实有些不解。撤离?黥布可没想过,他只想着万一打不赢,茫茫大山有的是去处,耗都能把他们耗死。

“大头领。”吴涯抿了抿嘴唇,侍从蹲下身来,满满地斟上酒。吴涯轻轻地抿上一小口,酒是好酒,清洌甘甜。

黥布最不喜欢别人文酸样子,但对于自己的军师,也只得耐着性子言道:“军师现在越来越文绉绉的,连说话都不痛快,一个字都巴不得掰成两半说。”

吴涯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武人,做武将容易,为人主实在是少了几分耐性与肚量。

吴涯道:“这些年,飞鹰寨劫掠无数,对那些楚地豪门世家依然给了三分薄面。最近半年来,不知头领发现没有,他们私自贩卖与押运的货物与以前可大不一样了。

“以前都是布匹、粮食、马匹为主。现如今变了不少,生铁、桑麻,上等的桦木,牛角,鹰羽等。这些可都是制造铠甲、兵器以及羽箭的材料,现在天下乱像已显,我看这帮楚地豪门就要有大动作了。”

“军师的意思,楚地豪门要反了吗?”黥布道。

吴涯笑道:“呵呵!大头领真会说话,不反,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待吴涯说完,黥布道:“军师之意,当如何?”

吴涯表情骤然变得阴冷,更带着一丝激动与兴奋地言道:“大头领,此战弱胜,则趁势连下九江、庐江郡沿江一线,联合楚地豪门,割据城池,独霸一方。”

黥布吸了口凉气,吞了口口水道:“军师之意,莫非是要举旗造反,这,这不是······”

黥布不敢说,其实是想说,奶奶滴!不是找死嘛!秦军,让人想想都不寒而栗,铁骑如林,列阵迎敌,如滚滚而来的黑色洪流,任何人妄加阻挡,都会被碾得粉碎。

“怎么?头领有顾虑了吗?”

吴涯接着道:“大头领想想,番君吴芮是怎么起家的,不也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一口一口地吃出一块地盘的。大头领难道比不了吴芮吗?当年叱咤风云的始皇帝已经不在了,现今坐在咸阳皇宫的二世皇帝,不过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子。大头领,‘受刑而王’,难道头领不想成为名符其实的王吗?”

黥布微醉了,成为真正的王,这信念不知有多少次在他的心里翻涌着,奔腾着,真的可以吗?黥布已经步入中年,他很清醒,他明白现实的残酷,江山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是靠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黥布面色有些凝重,缓缓道:“若败,当如何?”

吴涯道:“此战,头领心中已经有了预期,若战事不利,当全身而退,依附楚地豪门,暂时蛰伏待机。”

黥布道:“全身而退?说的轻巧,如何做到?”

吴涯道:“黄泥岗是入衡山必经之路,黄泥寨依山而建,地势险峻,足以自守,今派精锐五百,名为相助,实为督战。只需在黄泥寨坚持一月,定可有转机。”

“哦,为何?”黥布不解。

吴涯道:“大头领,莫要忘了,雨季就要来了。一帮糊涂官带着一帮不熟悉地形的兵丁,到时候,一场山洪暴雨都能让他们寸步难行,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未知数。”

*************

黄泥寨,灯火忽明忽暗,映照在章武铁青色的脸上。

“啪”,酒碗重重地摔在地上,章武怒火中烧,骂道:“查,一定要狠狠地查,三年了,就知道他是黥布的亲信,一个鼻子,两只眼。那个吴涯什么来头,一肚子坏水。”

“吴涯,别以为你那点子,老子不知道,难道老子打仗就缺这五百人吗?明为相助,实乃监视。让老子守黄泥岗,亏你想的出,老子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章武的亲信们不知所措,头领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章林儿从小是个孤儿,因饿昏倒在林中,被章武收养,名为亲信,实与义子无贰。

章林儿道:“头领莫恼,林儿看此事有转机。”

“哦,说说,怎么办?”章武知道,章林儿从小就很聪明,办事圆滑的很。

章林儿道:“刚才飞鹰寨喽啰传话,后日,杜松与五百精锐前来,要我们先行安排扎营地点、人员安置之事。杜松是黥布心腹,为人勇猛,杀人如麻,亦是朝廷通缉之要犯,但是嗜酒如命,头领请将我与其安排在一处,若有万难之时,先行将其劝酒灌醉,然后就·····嘿嘿!”

章武一想,只能如此了,到时想降,就一刀砍了杜松,献上五百大好头颅,算是给吕赞一个交代。不想降,他奶奶滴,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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