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夜观天象

中原平定，群雄们裂土封王指日可待，今夜每个人都显得无比兴奋，众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一个多时辰，喝得烂醉如泥。

臧荼喝地尤为尽兴，频频找结拜兄弟桓楚拼酒，初来巨鹿，被秦军所围，若没有桓楚不顾危险领军杀出，现在，自己恐怕早就成为一抔黄土了，什么功名利禄都是泡影。

当然，并非人人如此，项羽并未喝多少酒，或许他明白尚未到开怀大笑的时候，秦国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依旧拥有上郡、北地、关中以及巴蜀等地，函谷关更是天下第一雄关，没有拿下咸阳，就不能说反秦完全成功。

况且还有件事更让项羽产生了一丝警惕，据线报，刘邦所率的偏师已经到达陈郡、颍川郡一带，虽然没有拿下什么像样的城池，但刘邦撑起仁义的一杆大旗，挺能蛊惑人心，原本数万人马一下子膨胀到十万人，成为楚地仅次于项羽集团的实力派力量。

出征前，怀王曾与天下英雄有约：“先入关中者王之！”项羽心下笃定，千万可不能让刘邦那个痞子抢了先。

宴散，很多人喝的伶仃大醉，被随从们搀下去休息。项羽无心睡眠，走出营帐决定透透气。

是夜，暮色苍茫，凉风习习，举目望去，星光满天。

遥想当年，自己十余岁就持刀就截杀十余名盗匪，二十三岁随叔父手刃殷通，雍丘大战秦将李由，巨鹿之战时屠宋义、败章邯，短短数年，天下皆知其威名，猛然回首，叔父已逝，若是他老人家还活着，见到羽儿今天的成就，该有多么得欣慰啊！

项羽思之，难免唏嘘不已！

此时，范增轻轻来到项羽身后，项羽深谙武学，听力绝非常人可比，于是转身，很是关切地说道：“亚父，夜已深，外面湿气重，您年纪大了，要早些休息。”

项羽言词间充满关切，绝非是与一般人相处之间的那种客套，范增感到心中暖融融的，欣慰地回道：“亚父这把老骨头现在硬朗着了，见羽儿并未歇息，也想出来和羽儿说说话。”

项羽笑着说道：“今夜夜宴，羽儿看亚父神情颇为冷静，对诸将皆察言观色，心想亚父定是在使相人之术。亚父智谋超群，更洞悉人心，不知今晚有何收获？”

范增捋了捋须发，微微地笑着言道：“今晚参宴之人以为天下大势已定，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富贵荣华**裸的贪婪。岂不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纵使富贵一时，也难保立命一生。不过席间有一人，倒是让老夫看走了眼，此人志存高远，若他日纵之，就如放虎归山、困龙入海。”

项羽带着一丝笑意地问道：“哦，是谁？连羽儿都想不到，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让亚父关注？”

范增有些顾虑地回道：“关于此人，羽儿倒是十分熟识，便是令祖的高徒，副将桓楚！”

项羽显得很惊讶，反问道：“亚父为何这样认为，桓楚从小与我相识，不过乃一介武夫，哪有亚父说的如此这般。”

范增摇了摇头，解释道：“羽儿，其实亚父以前也未曾在意此人，自从我军渡河北上大败秦军后，亚父听闻了桓楚的几件事情，所以才认为桓楚非同一般。”

“在邺县与民约法三章，使邺县及周边很快安定下来，这需要何等的智慧。万军之中，率千骑营救燕王韩广帐下臧荼，后二人结为八拜之交，这需要何等的勇气。招降秦国旧吏县丞李溢，这需要一定的肚量，要知道楚秦之间可是誓不两立。重用陈余帐下小吏夏说，老夫听人言，夏说有些辩才，而其他才能很是平庸，如何能直接胜任军长史一职，后来老夫想明白了，桓楚这是效仿燕昭王“千金买马骨”之事，希望通过重用夏说，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

“除此之外，有件事就更值得深思了，桓楚以寻项声为名来到河北邺县，后不断招募兵马，在我军与王离、章邯的数场大战之中，桓楚浑水摸鱼，竟然招降了上万秦军，如今全军已达二万人。早在邺县时，就将全军命名为定难军，何为定难？平定天下，救黎民于危难是为定难！羽儿，桓楚有如此志向，难道我们不应该警惕吗？”

听范增说完，项羽久久未语。

项羽心里也很震惊，想不到桓楚竟有如此英雄之志，为何我一直都未曾发觉，记得当初托季布为媒前往庐江郡拜访吴芮时，原以为桓楚不过是重色之人，寻常将才。现在看来，难道是刻意隐瞒，还是其他一些原因？这还是我多年前认识的那个喜欢飞鹰走犬，舞刀弄棒的武夫桓楚吗？

见项羽许久没有说话，心中定有疑虑，范增于是岔开话题，侧面言道：“今夜星光满天，羽儿可知观星之术。”

项羽回过神来，言道：“观星术倒是听闻，至于其理却是不知。”

范增凝神说道：“长期以来，天地万物本就相生相克，天上星辰与世间之事之人也同样有关联，只要能细心独到地观察星辰变化，那么就会给予我们很多启示，这就是所谓的天象示警。”

项羽来了兴致，便问道：“那么就依今夜，亚父观星象，能得知什么？”

范增手指着西北一处，言道：“羽儿你看，西北之际有一颗硕大的星辰，正位于内史郡一带的上空，让人感觉摇摇欲坠、黯淡无光。那就是帝星，象征着秦二世胡亥，若老夫所料不错，胡亥倒行逆施，命不久矣！”

项羽笑道：“那是自然，天下联军不久就将入咸阳，胡亥能活的了吗？”

范增道：“羽儿你再看东南之际，有颗星光彩夺目，经老夫数年观察，此星冉冉而升，于是断定应该象征着羽儿你，将星出现，你将领导天下群雄，完成反秦大业。但自去年开始，亚父发现星象却有了改变。”

项羽疑惑地问道：“哦，当真！请亚父言之。”

范增回道：“羽儿你看！在将星的旁边，竟然还有一颗星，虽小却日趋光亮，与将星遥相对应，应该为客星，有犯将星之嫌？”

项羽想了想，问道：“桓楚乃泗水郡人，若依刚才亚父所言，不正好对应着桓楚吗？”

范增摇了摇头，回道：“应该不是。羽儿你再看，正北边亦有颗星，熠熠生辉，而且还拖着淡色的光芒指向西北，此星在最近数月才出现，老夫根据时间推算，此星出现正好是桓楚来河北之时，可以断定，此星决不会象征着赵王歇，结合桓楚今时今日之所作所为，此星应该象征着桓楚！”

项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沉默不言。

范增劝说道：“羽儿，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群雄中苟且偷安者有之，贪慕虚荣者有之，有英雄之志者亦不在少数。今天皆为盟友，明日或许就是生死仇敌，所以行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节，无论对待谁，事关雄图霸业，必须当断则断。羽儿，亚父说的，你明白了吗？”

此时，项羽脸上的表情亦严肃起来，缓缓地回道：“亚父请放心，羽儿心中自有分寸，天下群雄不管有无异志者，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