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百年纪事（二）再造神曲
（二）再造神曲
1
妮娜在140岁上才和与她相恋多年的多弗教授结婚。
她的婚事是我们基地里的一件大事。尤其是我，尽管妮娜一直对我不怎么感冒，我也不大喜欢她，但她确实是个好人，不但人好，而且非常有才学。再加她对珍儿那是没得说就一个好字，所以我得好好表示一下。
我觉得我们这些人物质上没需求，谁都不缺什么，只能从精神上想办法。
于是我找到母亲，让她像当年写《母子情深》那样精心写作一部婚礼用的歌曲歌词来。母亲花了一周时间写好，那个词真叫美，“百年算不算短？百年算不算晚？这百年婚礼之上，两颗相望百年的心终于相拥相握在一起……”
歌词写好后，我就找珍儿，让她一定好好谱个曲。
“我哪里会呀，你应该找高重伯老师，他才是真正的作曲家！”
“不行，这事儿非你不可！”我态度强硬。“你想想，妮娜这么多年来，对你真是死心塌地，早就把你当亲妹妹看，对你的情谊一点儿不比贞子差……”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会啊……”
“你不要想你会不会好不好？这样，你就当是当年唱给伊莎贝拉的那个曲子那样。你是打心眼儿里祝福他们是吧？你只要这样想着，哼出曲调就可以，然后我来把词填进去。”
她想想。“嗯，这主意倒不错。那我试试？”
我赶紧准备好录音。
她哼完音乐，我找来伊莎贝拉把词填好。因为是外行，也不知道填的好不好，摆的位置对不对。
婚礼临近，歌曲弄妥了，可是谁来唱呢？我肯定不行，我从小到大只会唱《母子情深》那一首歌。让贞子唱？她摇头。让伊莎贝拉唱？她摆手。我想到了刘强，他唱歌不错。伊莎贝拉说肯定不行，因为妮娜向来反感刘强，你让他唱，可惜这首歌了。
想来想去，最后我、伊莎贝拉、贞子同时想到一块儿去了——珍儿！
珍儿先是摇头摆手，后来架不住我们三个人劝说，总算答应下来。其实我知道，妮娜在她心里的份量一直都是挺重的。性格上合不合得来是另外一回事。而且珍儿好像没有和谁合不来过。最多是妮娜有时小瞧我罢了。珍儿有时对妮娜感觉不爽，也主要就是为这个。
2
那天傍晚，大家忙完工作，都聚到基地的大礼堂参加妮娜的婚礼。妮娜打扮得很漂亮，多弗个子挺高，整个头一直移动在众人头顶之上，老远就能看到他的笑脸。他有些谢顶，但人依然年轻、精神。
里奇主持婚礼，热闹地讲完开场白，并按西方礼仪说完“你愿意嫁给他吗？是的，我愿意！你愿意娶她为妻吗？是的，我愿意！”接着就是各位嘉宾纷纷上前道贺、祝福。
轮到我们几个了。我走上前去，“妮娜女士、多弗先生，我、珍儿、伊莎贝拉、贞子花了好多天，精心为你们的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众人腾出一小块场地，贞子搬来一张椅子，扶珍儿站上去。
珍儿先向妮娜和多弗笑着点头。然后就张口唱起了“音乐”……哎呀，怎么没歌词呢，我刚想提醒珍儿，伊莎贝拉赶紧扯我衣袖。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音乐呢？起起落落、跌宕起伏、婉转流淌、秀丽轻扬……歌词好像慢慢也出来了，但比较含混，这次她没有像当年给伊莎贝拉那样唱得哗哗响，而是温柔流转，柔和甜美，意味深长，有点像女中音那种……我只觉得心中开始泛起一种无比幸福的感觉，而且是在明媚阳光下簇拥鲜花的那种艳丽的感觉……尽管已经入夜，却有大群蝴蝶飞来，在人们头顶上飘舞，更在妮娜和多弗身边聚成花团，众人都醉了，都沉浸在一种无比甜美的幸福当中……
静静地，静静地，歌声渐息，蝴蝶飘散离去，大家依然静静地静静地在感受，在享受，在回忆刚才那一幕……
突然，整个礼堂爆出猛烈的掌声。妮娜扑进珍儿怀里，幸福地哭了。“谢谢珍儿，谢谢珍儿……”
珍儿被伊莎贝拉和贞子簇拥着走出礼堂，众人闪出一条道，看着珍儿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位女神。
婚礼刚一结束，妮娜和多弗顾不上洞房就跑来了。
妮娜一进门就抱着珍儿不松手。还是伊莎贝拉和贞子上前拉她，让她和大家一起都坐下。
“妮娜，我们大家都衷心地祝福你们俩。”我说。
“谢谢，未然。谢谢你们今天给我和多弗这么贵重的礼物。这是我这一生当中，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多弗也很激动。“珍儿女士，听了你的歌，我就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我要用我这一生，用我的全部去爱妮娜。这只歌将作为我和妮娜的神曲，伴随我们一生。”
大家再次祝福，他俩才依依不舍离去。
“对了，珍儿，你这些歌都是怎么弄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呀？”伊莎贝拉说。
“是啊，珍儿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呀，那些蝴蝶都被你的歌给吸引过来了。”
“这要问他。”珍儿指指我。
我？？？
“你们不知道，他小时候可烦了，动不动就哇哇乱哭。谁哄都没用，只有我才能让他安静。我呢就哼不同的曲调，发现他会有不同的反应，就知道哪些曲调能让他高兴，哪些曲调能哄他睡觉，哪些曲调能让他听话……”
伊莎贝拉不住地笑，贞子瞪我一眼，“真成孩子了！”
“他那时候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嘛！”珍儿也笑了。“后来他二十多岁了，我研究其他东西时发现，声音对人身体中的各种化学成分会发生不同影响，主要是影响激素水平，从而影响到人的心情、情绪，甚至还可以激发出人的潜能，比如可以让伊莎贝拉飘起来……你们还以为是我用手托起她的，是吧？”
“可是那些蝴蝶……”
“动物植物也一样会对声音产生化学反应。”
“哦，我明白了……所以，并不是你施展了什么魔力，而是那个声音起了作用，如果我能发出一模一样的声音，也会有同样的效果，对吧？所以……啊，对了，我和伊莎贝拉的那场表演，我一直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看来激发出来的不是一般的潜能，而是神力……”
珍儿笑着点头。
“所以，你们人也是潜力无限呢！”
“那，那些小天使也不是幻觉喽？”贞子无比兴奋。
“肯定不是，你们这些科学家，应该不会相信什么神话吧？不过，到底什么原理，我也说不太清楚，也没顾得上去研究……”
3
工作之余，基地就会播放珍儿的歌，大家经常驻足倾听，人人心中充满幸福的感觉。小鸟也会成群飞来，聚在一起，亲密地在草地上戏戏徜徉。
不久这只歌飘出基地，只要有人举办婚礼，必播放这首歌曲。
高重伯等一众音乐家来到基地，非要请珍儿去到各地巡回演出一次不可。
幸好有里奇态度坚决地挡驾，不然一时半会很难摆脱。
里奇那里做不通工作，他们就去找我妈。我妈给我说，“这事不好办。你高伯伯他们那么远来，空手回去不好交待。你给想想办法，啊？多少让人家有些收获。”
我给珍儿说，你就给他们介绍一下你是怎么弄出那些音乐来的就可以了。
她开始不同意，说自己又不懂音乐，乱说一通，不是哄人嘛。
我说你那不叫哄人，事实摆在那里，你就原原本本怎么回事就怎么说，不瞎编乱造就可以了嘛。
“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你先请他们过来，做好铺垫，也就是把有些东西事先对他们讲讲，不要让他们有太高期望值，然后我再出面，最好搞成问答式，他们问什么，我就照实回答，如果让我说，我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觉得这样可行。珍儿又不是音乐家，你非要让她给你们讲音乐，那确实是难为她。也只能让她讲她自己知道的，她自己有的。
我赶紧给妈打电话，说明此意。妈说好好，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我找里奇借用珍儿工作室的小会议室一用，里奇同意。高重伯一众十多位音乐大伽到来。我先对他们讲了一通珍儿不懂音乐，只是研究人身和人的生理、物理、化学时，发现了音响对人体会产生的不同化学物理作用……他们听得很认真。
我出门叫珍儿时，对她说，你也别讲什么原理呀技术呀什么的，你就哼歌，给他们来实，原理等让他们自己研究去。
“是啊，我又不是音乐家，讲也讲不清楚呀，就按你说的办。”
来到会议室，珍儿首先说自己在音乐方面是外行，所有那些音乐奇迹都是在研究人体生理时发现出来的，说白了，就是音响对人体产生的化学物理作用。
她说，我很难从乐理上说明其中道理，所以只能来实的，让大家感受一下。她开始哼歌，老师们一会儿忧愁，一会儿欢笑，忽尔激昂，忽尔沉静，忽尔……
“停停停，珍儿女士……”高老师好不容易止住笑。“我服了！……你看我们这些人……啊！一个个的……”
众人都笑了。
“这就是音乐的魅力呀！”一位老师感叹道。
“我觉得我们以往只注意了单纯搞音乐，而没有作更深入地科研。比如不同音响在人身上的作用。”
“对！我看我们也应该在基地设立我们的工作室，专门从事这方面研究。”
珍儿说她有事先去忙了。
珍儿走后，这些大师们反复播放珍儿刚才哼的曲调，不论听多少遍，还是同样的反应，惹得大家互相看着对方模样，笑作一团。
过后不久，他们果真在基地开设了音乐工作室，专门研究各类声音曲调对人的生理、心理产生的影响，又把重点放在音响对人体的化学、物理影响上面。还经常拟定喜怒哀乐愁等等主题，让珍儿哼歌，然后拿去研究。
之后在基地音乐工作室最终成型、推出了一批大型交响乐、轻音乐，迅速风靡全球。
高伯伯也成了基地的常客，每次来都非常高兴。说，这里不仅开创出了人类新天地，也同样开创出了音乐新天地。
高重伯老师他们还受到婚礼上“音乐引来蝴蝶”的启发，在海洋、草原、森林、湖泊等处搞了大型音乐试验。其中把珍儿唱给伊莎贝拉的那段改编成《绽放生命》，又把唱给妮娜的那段改编成《深情对望》，另外新谱一曲《欢乐颂歌》，组成三部大型交响曲，然后运用大型音响设备，五边定位，形成音控平面，然后依序播放。
不久，就形成了著名的音乐旅游观光项目，吸引全球各地人前往游览观光。前去聚居区游玩的人数为之大减，甚至许多聚居区的人都跑出来前往音乐观光景点观赏“音乐神话”。
在草原森林，乐声响起，很快百鸟欢聚，继而千鸟万鸟翩跹而至，欢歌一片，各种兽类也引亢高歌；当播放到《深情对望》时，鸟兽尊尊，似乎有礼，彩蝶飘飘，花草摇曳，甚至巨大的树木也轻摇起舞；转至《欢乐颂歌》，则鸟兽欢跳一片，一起跟节奏摇摆。听着看着这一切的游人们也受到感染，于是整个旅游景区成为一片欢乐海洋。
相比之下，人们更愿意去看海，去听海鸟的高声欢唱，去看各色海鱼的激荡奔涌，尤其是那些体形巨大的鱼类，呯地冲出水面，摇晃着巨大的身躯飞向半空……
去到那里观光的人，都有一种如临仙境的感觉。
爱好音乐的人也越来越多，比拼音乐水平也不再以谁谁是否爱听为标准，更不是比谁唱歌拐弯拐到最多，或者比谁“唱到没裤子穿”——狂喊到嘶哑挣扎，而是看谁能让花儿绽放，让蝴蝶翻飞，让水鱼舞蹈，让鸟儿歌唱，让人们心花怒放……
著名的女高音被评定了出来，她是一个能把高空飞鸟唱落肩上的人。
著名的小提琴家被评定了出来，他是一个能把一头熊听到迷醉、露出甜美微笑的人。
著名的男高音被评定了出来，他是一个能把一条鲸鱼从海里唱立半空哗哗鼓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