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百年纪事（五）未然工作室
（五）未然工作室
1
第二天上午，里奇把我叫去他的办公室，人委会的朱加利也在。
“未然，你听我说。”里奇抓住我的手。“人委会决定在转场基地设立‘未然工作室’，专门从事人类行为规范、管理规范和总部规范的编撰工作。”
“我……”我突然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担子太重啦！
“未然，你不用担心，我们大家都会帮助你。别忘了，还有珍儿。”
“这么重大的工作，当然不能靠你一个人。”朱加利说。“我们要动员和组织全世界的力量来做这件事。而你，就是那个重点。我们希望这个工作室能够像珍儿工作室那样对整个工作发挥引导作用和组织作用。”
我还是喘不过气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有出息。“为……为……为什么是我……”
“因为这项工作同样离不开与机器人世界的有效沟通和配合。”
“那……珍儿……”
“对，同样是珍儿！”朱加利说。“这件事同样离不开她。现在我们的许多事情都更加离不开她。而你的作用就是能够及时准确地向她提出我们需要帮助的方面。然后由她调动机器人世界的力量来协助我们。”
“我……”
“你先想想。”
“好……吧……”
从里奇的办公室出来，我走路有些晃，整个人轻飘飘，一阵阵眩晕，有些犯呕，心里空空一片。看来我是被吓到了。
我知道自己的特点，在人群当中，不能当领头的，因为缺乏“御人之术”，也不爱动那份心思。当不了头儿，却也做不了末尾，因为能力还算强，比较有思想。相对而言，我最适合“旁观”，做些“从旁帮助”的工作，或者在某项工作中做些具体事情。现在让我担这么大责任，甚至像珍儿那样组织、主导头绪繁多、不计人数的庞大团队做事，这显然非常不适合我。
赶紧找珍儿。
这个小坏蛋，又是笑！
“别笑，好不好……”我带着哭腔。
她止住笑，把我带回家。一进门，就把我抱在她怀里。
“别怕，好吗？未然？”她轻拍我的脸。还真管用，我的身子不抖了。
“其实不是你一个人，你只要起到协调组织联络沟通作用就可以了。这么大个课题，这么紧张、繁重的任务不可能靠你一个人去完成。你的第一步，是要赶紧搭建起一个班子。”
我脑海里跳出了李闰知导师的身影。他一直研究人类历史，在人类社会学方面造诣很深。肯定没问题。其实让他担任这个工作室负责人最合适。他是我导师，我总不能让他当我队员吧！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珍儿，她又笑了。“你可以去和里奇商量。”
不行，我得先冷静一下，休息一下，刚才太紧张，差点儿虚脱。
她给我哼段音乐，我睡着了，不过我能感到她在轻拨我头发，轻抚我的脸……我的小珍儿……
2
不知睡了多少小时，醒来，珍儿已经走了。
我去找到里奇，讲了我的想法。
“我会找他谈的。”里奇说。“未然，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已经决定调詹姆斯来协助你，大卫、金叶楠、阿里他们也都要求参加！”
“这……”
“怎么？不欢迎？”
“可是，他们都在负责自己的实验室……”
“没关系的，他们的工作可以安排其他人去做。他们实验室里个个都是顶级专家，从中挑选合适负责人代替他们的工作非常容易，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又抓住了我的手。“勇敢些，孩子……”
“那应该让詹姆斯……”
“不不不，孩子，你听我说……”
孩子？他的样子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
“我们是一个集体，一个团队，甚至于我，也是你的队员。因为我是一名历史学家。我的专长也是社会学。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是你一个人……”
“那你应该……”
“担任这个工作室负责人，是吧？”
我点头。
“我是基地负责人，当前还有许多重要工作在珍儿工作室里进行。孩子，向珍儿学学好不好？你看她，那么个瘦小一个女孩……”
机器人好不好，拜托！
“这样，你先在这里等，我马上找李教授谈。”他出门匆匆走了，边走边打电话。
他也是个急性子！
没到一小时，李教授就来了。满脸怒色。
“未然，你的老毛病怎么过了一百年了还是改不了呢！我是你导师，这没错，但这难道是我的错吗？！另外，谁当这个负责人重要吗？而且，里奇是对的，你作负责人最合适，因为你和珍儿的关系。我们的研究少不了机器人世界的配合，更少不了珍儿的直接支持帮助。在技术细节、资料收集等许多方面都得依赖她。你明白吗？你尊重你的老师，始终把老师我摆在前面，首先应该肯定，这是优点。可是肯定又是弱点甚至缺点。这就是事物的两面性。你如果仅仅因为我是你的导师就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让我作你的队员你就坐立不安，这样不仅不利于你的工作，还是对你的老师我大不敬。为什么这样说？你想，我多么希望加入到如此重要的工作中来，为人类的未来做贡献，结果却仅仅因为我是你的导师，反而失去了机会，甚至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了，那你说，你对得起我这个老师吗！”
我不住地点头。“老师教训得是。”
“别想那么多了，我肯定要参加，而且是作为一名普通队员参加，就这么定了！”
3
有李导师和詹姆斯两员大将帮助，我的工作室很快搭建完毕。从各方面选取、调集了五十多位专家组成了“未然工作室”的全部班底。
成立当天，马海因、冯里德、朱加利、里奇他们以及基地各大工作室都来祝贺。珍儿也来了，还是笑，并且是偷着乐的那种笑。小坏蛋！
珍儿代表机器人方面给我们讲话。要求我们立即着手四项工作：一是以机器人制定的《人类行为规范》为蓝本（翻译工作由机器人负责），制定可被人类掌握执行的行为规范。二是参照机器人世界管理人类社会的各种做法，制定人类社会管理规范。相关规章由机器人提供翻译件。三是展开机器人社会学研究。由机器人提供相关资料。四是在上述工作基地上，编撰培训教材，以全面取代机器人现有工作人员为目标，培养各类岗位人才。
我一听就头大。这么多重大工作，哪一项都不好完成。
幸好“生产规范”没归我们管，由人委会专门设生产部，由韩成任部长，下设百余工作室，分上万种类别项目进行生产技术研究、各种技术资料储备，以备将来机器人给人类“断奶”之后，人类即可组织生产，自给自足。
我们五十人进到“未然工作室”旁的小会议室开会。
詹姆斯皱眉头。“我们五十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么庞大的工作。其中一项就够我们忙上一百年！”
“所以，我们必须学习珍儿工作室的方法，把课题分门别类弄成小课题，然后向全球各研究机构和院校分派下去，由他们处理完成好各个细节之后，最后由我们进行总装。这样，就不止是我们五十人在忙，而是五百万五千万五亿人在忙，工作进展一定会非常迅速。”李教授站起来说。
“对，李教授说得非常对。如果不采取这个办法，就是把我们的工作室再扩大一百倍，也同样力不从心。”
“即便这样，我们五十人还是不够。我建议立即动员东方学院的师生们参与到此项工作中来。而我们工作室则只起到分割任务，分配课题的作用。”
“东方学院我去联系。”李教授说。
我们根据目前的三大任务，决定将工作室人员划分成三个小组。一组由李教授担任组长，负责人类行为规范编撰；二组由詹姆斯任组长，负责管理规范编撰；三组由大卫任组长，负责机器人世界管理规范（主要针对其指挥系统）研究。
4
为了立即调动起全球社会科学家全员参与到我们的工作当中，人委会在基地召开了社会科学界千人大会。与会专家2071人。
会上，马海因**除过强调与会专家必须按时完成“未然工作室”下达的细分工作任务外，重点讲了“婴儿说”。
“我们许多搞社会学研究的人特别留恋过去，好像一研究人类社会，就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过去是什么？是人类的婴儿期，你天天留恋婴儿，研究婴儿，你还要不要长大？有的社会学家对什么皇帝呀、大帝呀、国王呀、皇后呀等等特别感兴趣，有着特别的嗜好，甚至还把历史上一些混蛋人物拿来歌颂，为其翻案，并把这当作他的社会科学研究的重大成果，拿出来炫耀。这和歌颂婴儿尿床有什么区别？”
会场一片大笑声。
“一说到人类规范，包括行为规范、管理规范，这些人就又都跑去古代，这里挑一句，那里摘一句，然后当成至理名言，当成真理，并极力推崇，让我们大家都要照着做。别忘了，那同样是我们的过去，同样是人类婴儿时期的东西。如果大家都照做，只会一起回到过去，变成婴儿。而且是一个成年人裹着尿布式的婴儿。”
众人再度大笑。
“你们大家不要笑，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正因为这样，这几百年间我们的社会学研究才进入到了死胡同。为什么这次机器人没有让我们把自己的历史继承下来，并依据人类历史上的那些规范去制定各种规范，而是要我们直接从机器人手中接手他们制定的规范呢？那是由于如果让我们来做这件事情，非常大的可能性是一下子都跑回到过去，变得比婴儿还婴儿。然后大家穿着尿布肚兜摇摇晃晃地扭在一起打架。”
大家笑得更起劲了。
“所以，你们必须严格按照机器人的规范内容和精神，去完**类适用性改造，把它们变成我们人类的东西，在这项工作当中，不论你哪位专家如何尊崇古代的哪个所谓‘圣贤’，也不能乱改乱加，把那些人的东西悄悄塞进来。这个必须严格禁止。否则，你给我们这部大机器提供的零件就有问题，就有可能是废零件、问题零件，将来会给我们造成重大故障，甚至造成整部机器报废！在这方面，未然工作室要做到严格、精细把关，把任何不合格零件都要排除出去。”
他站起来，环视会场，表情严肃。
“各位，我们的大机会来了。同样，我们不要抱着永远像个婴儿一样躺在机器人怀里的想法。即便是婴儿也该一天天长大！你们中的不少人不是一直呼吁、要求‘还权于人’吗？现在机器人就要这么做了，那么，‘还权于人’之后，人类有没有能力自治？是像当年在聚居区那样陷入全面混乱、严重倒退？是到了某个新的星球上再打几千年的仗，再死数亿人？或者，再让大部分人变成奴隶，去过悲惨的生活，让我们每一个人在一个新世界里拥有痛苦、肮脏的人生？……你们的责任重大呀！”
会场极其安静。
“这是对我们大家，也是对全人类的一次大考验，大检验，既是一次大机会，又是一次大风险。而想要避免走回头路，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各类规范搞好，然后严格照此执行，我们目前只此一条正确道路。我们必须从维护人类最高利益出发，抛弃一切婴儿幻想，去做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5
一、二组在两员大将的主持下进展非常顺利，速度也非常快，令我欣慰。他们的方法是将载有全部规范的相关软件发送给相关专家团队，由他们完成指定部分的“缩略式”修改、编撰工作。然后将结果发送回来。小组收到回复件，由机器人工程师与机器人制定的原规范对照审核，检出重大遗漏项、矛盾项、变异项等等，由小组研究修正或发回重做。就这样，一条条规范细节加在一起，大的、整体性的规范很快成形。
比较麻烦的是大卫一组。因为较少现成条规，更多的是一种现象，而且是不为人知的现象。这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兴趣，不仅李闰知导师和詹姆斯参与进来，人委会也参与进来，大卫小组的研究讨论经常放在人委会办公大楼进行，人委会的那些要员们凡无紧急工作事项的都来参加。
大家感兴趣的原因是：机器人世界有百万亿之众，却能有序管理，正常运作，健康发展，如果人类能够掌握其中秘诀，也同样可以发展到上万亿人口而不发生任何人类历史上反复出现的“内乱”“内讧”“内耗”和各种大混乱。所以掌握机器人世界核心组织架构和核心管理技术，近乎成为把握人类未来的关键所在。
而马海因、冯里德等本身就是人类社会学方面的巨擘，其相关著作至今仍是业界基石。他们研究起这个来，角度更高，认识更深，也更能把握其纲要。
珍儿派机器人工程师来协助第三小组的研究。而机器人工程师的每次现场问答和以图解式授课为主的讲座也成为最受欢迎的讲座。每次前来听讲的各方人士达百人以上。
这位被称作“黑骑士”的长期在珍儿工作室跟随珍儿工作的机器人，似乎已经较懂人类思维方式和语言表达方式。所以多数内容沟通根本不需要“翻译”。大家也都非常喜欢他。可惜机器人没有什么需求，大家经常都为无法向他表达敬意和友爱感到遗憾。大卫更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好兄弟，经常一起进出，一起聊天，一起探讨。
我发现我本人——这个“未然工作室”负责人并没有坐洋蜡的感觉，也没有任何人给我出难题。自已都有些奇怪。其实大家都忙于工作，没有哪个会在意你的那点小心情。也没有哪个会在意你这个位置。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好伙伴，好兄弟，好朋友。这才是根本！然后才是大家在不同岗位从事不同工作。
有时想想，珍儿现在应该做了很大的官儿了，甚至指挥着数百亿机器人，却也还是我那个珍儿，没有任何走形变样。这或许才是机器人的最最宝贵之处。
有时闲聊起来，马海因、冯里德、里奇、詹姆斯、李导师都有同感。李导师还为此流了泪。
他说，“我们大家想一想，这个珍儿为我们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嗯？是多么了不起的贡献！如果不是她，我们这些人恐怕早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你看她，有过任何骄傲吗？有过任何居功自傲吗？有提过任何个人要求吗？为未然以及她的家人提过任何要求吗？这就是机器人的伟大！为此，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我们人类将来如果制定奖惩制度。我们不能像机器人一样只有惩罚没有奖励。一个机器人，做错了事，或者达不到规定要求，就会被撤换，不存在批评教育，也不存在以观后效。工作出色是应该应当的，反之就把你撤换掉。那么我们人类也这样，行不行得通？”
“还有，他们的岗位终身制似乎也有问题。”马海因说。“比如当市长的永远都只能当市长，当保姆的永远都只能当保姆。除非你犯错或者不称职把你换掉，否则你就一直当下去。”
“是啊，我们人类往往是一级一级地向上提拔，当完职员当科长，当完科长当局长，当完局长当市长。如果让一个人一直当职员，肯定会有意见。”冯里德说。“他们机器人之所以那样做，是由于一个职员会被安装职员工作程序及规范，一个市长则被安装市长工作程序及规范，职员不能做市长的事，市长同样不能做职员的事。除非也给这位职员安装上市长程序。”
“这个其实也是职位上的专业化要求。”里奇说。“而人类则把职位当作工作奖励。”
“这正是问题所在！”李导师说。“职位成了奖品。说明这是有重大缺陷的。”
“那么问题是，我们能否也像机器人那样去专门培养市长，又专门培养职员，然后让他们从事自己的专业，而不是由下向上逐级提拔？”
“这个完全是可行的！比如我们这些人，只要你仍能胜任你当前的工作，你就应该继续下去，而不应该提拔到另一个你不熟悉的岗位上去一切从头开始。如果我们人类也像机器人一样抛开了名利地位种种杂念，我们有谁会在乎我们是职员还是市长吗？”
大家点头认同。
人委会经常组织对机器人世界管理方法进行讨论。任何人有想法和新的认识都可以发表。并把这当作是未然工作室目前的最重大研究课题之一。
6
贞子说她也有了新想法，要在讨论会上对大家说说。我吓一跳，别是来捣乱的吧？想想，不对，怎么会呢？再说她也是专家一级的人物，不可能乱来的。
下次讨论，我通知她参加。她一见我，就摆出一副得意像，对我挑眉瞪眼的。这女子，怎么一直和我过不去呢。见了我就耍态度，玩奇怪。见了别人却是一副正儿八经的学者样，还动不动就点头鞠躬。
“机器人世界大会其实就是八台大型数据交换中心。”贞子一上来就开宗明义，这倒符合她的个性，不啰嗦。“你可以说它是八台，也可以说它是两台，还可以说它是十六台、几百台，上万台……
“贞子教授，我们不明白，这个数量怎么可以是不确定的呢？”
“因为它总体上是以两台对应模式建立起来的，就好像电子的正负级。也就是说，你可以在正负级双面的基础上无限扩展其量度范围，只要总体上是正负极就成。”
“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贞子教授。”马海因很激动。
“那么，以太脑的基本工作模式是什么？是交互反应对吧？那么，如果我们把这种架构想像成一种爱，就好像未然和珍儿一样是一对爱人。那会怎么样？”
大家眼前一亮，但还是非常模糊。因为这好像也说不通啊。这和指挥机器人世界这样一个超级庞大的系统有任何关系吗？
“还有，当你针对某事做出一个决定或者采取某种行动的时候，你能够知道都是哪几个大脑细胞作出了这样的决定的吗？……可是却做出了那个决定，而且采取了那个行动……”
“哦……你这么说我快要明白了，再让我想想……”
“我们应该想像，是爱主导了这一切，而不是某某几个机器，甚至不是机器人长老。至少肯定不止那八个大型数据交换中心，你想，如果仅有它们，那些太阳系外的机器人怎么办？也听他们的？数据传回来传过去都要至少几十上百光年，早过期了，还能有用吗？”
“可是，贞子教授，你说的似乎有些玄，不大像科学用语。”
“许多具体的情形我们确实不知道。就是问珍儿，以及其他那些非常了不起的机器人工程师，他们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有这样几点。第一，肯定有负责机器人生产制造、研发和更新换代的机器人。不然机器人又是谁制造出来的？又是谁为这些机器人不断地提供更新换代服务的？”
大家点头。
“第二，肯定有决策机构。不然那些命令都是由谁发出的？比如在转场基地设立机器人实验室，还有派安琪儿、西施、机器人工程师来协助我们工作，这些都肯定有人下命令。不然他们不会自己跑到这里来。”
大家再点头。
“第三，肯定有执行机构。由他们把命令落实下去。”
大家再再点头。都在等下文。
“大家只知道有所谓的八台交换机，只想到它们起到信息交换作用……我们能不能这样想，它无所不在，深入到了我们地球，深入到了凡是有机器人的一切地方。甚至可以说，每个机器人都是它的一个组成部分？”
大家静静地听。
“贞子教授果然不同凡响，呼啦一下子就为我们打开了思路！”李导师有些兴奋。
“大家还可以这样想。它们不止是交换机，只负责信息交换这么简单。”
大家都伸直了眼，立起耳朵。
“它们不只负责信息交换交流，还负责信息分发。”
大卫呼地一下子跳起来，这家伙，只要贞子在他就来神。我眼前飘过那次在音乐城他一个箭步冲上台扶住将要倒下的贞子的情景。
“比如我，贞子，也是一个机器人。”
啊？她什么时候？……
“当然，这是打个比方。”她瞪我一眼。我想我还是对她小心点儿，我心里想什么她好像都能立刻知道。
“比如我是一个机器人，我向机器人世界大会提交了一份关于改进机器人手指灵敏度的报告，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和设计图纸。这个信息发上去之后，不可能在那个信息交换系统里乱飘，而是被信息分发系统捕捉到，然后归类到‘机制人研发制造’项下，然后发送到相关科研机构——这个所谓机构其实又是一组或一群负责机器人制作方面的工作机器人。其他各类信息，同样按其种类分送到负责相关事务的机器人群之中。这些机器人就会处理这个信息，然后把处理结果反馈回来。比如给我一个答复。而我当初的建议信息发送上去之后，会被他们编号，相应的反馈信息按编号发送回来，会精确地送到我手上，而不会发送给别人……”
大家静听，詹姆斯想鼓掌，又放下手，生怕打断、打搅贞子的讲解。
这个小魔女，怎么能想到这些？是不是珍儿说给她的？真是的，要不就和伊莎贝拉一伙，要不就和贞子一伙，总是把我晾在一边，看我不……
“大家都知道，所有机器人生来平等，完全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之所以又有不同，只是分工不同，工作岗位不同，所从事工作不同，这种不同又是如何形成的呢？就是在他被安排从事某项工作时，下载安装了有关这项工作的全套软件，包括责任义务、工作方法、操作规程、详细指标规范等等。那么，你如果要建造这样一个大系统，只需要做好两件事就可以了。一个是制造机器人，另一个就是制定出详细工作规范！”她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李导师站起来热烈鼓掌，大家齐声欢呼。
“现在问题来了……”
马海因转身向大家按按双手。大家坐下，安静下来。詹姆斯激动的在抹眼泪。不会吧，这也值得哭？我觉得有些夸张，我就没发生任何激动，连兴奋都没有，因为我觉得她讲的这些猜测的成分居多，而且也还是不能说明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是这个系统的创建者。整个系统创建起来并开始正常运作之后，我们还有必要在其中指挥吗？”
“没指挥？”李教授脸上画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又笑着点头。“明白了，明白了，贞子教授。当一切正常运行之后，再去插一手，反倒有可能是瞎指挥，破坏了整个系统的正常运转。”
詹姆斯不住地点头。
“那么，这个初创者就可以离开，去到别处再建一个同样的系统。然后再到其他地方去继续建……当然，他不会**扳包谷似的建好一个丢掉一个，而是又把这些巨大的网络全部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更加庞大巨大的网络。”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了。”李导师也跳了起来。转身向大家一指。“他是谁！七长老？”
贞子点头。“我认为是七长老。他们在整个系统建立起来之后，就没必要再天天在里面指挥，一切由这个系统自行发挥作用。然后他们就去更广阔的宇宙空间开拓……”
“噢！”马海因跳了起来。“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人类也制定出了这样一个有效系统，我们也可以放开手脚去开拓新天地，而不必只在一个地球上天天处理琐事。”
“对啊对啊！这样一来，我们人类同样可以向着广阔的宇宙世界无限发展。”
“看来建立一个完整的规范有效健康运行系统太重要啦！”
“是啊是啊……”
“而七长老，最初可能只是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阿尔伯特·迪艾森教授他们发明出来的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机器人。而现在这个机器人已经不以任何实体、实物方式存在，而是以以太脑的方式存在，而且不是局部存在，而是以一个可以无限分解的空间方式的存在。它可以在太阳系，又可以远在其他星系。当他决定开辟一个新星系的时候，会携带大量实体机器人一同前往，按照指令从事各类具体工作。然后在那里建立起一个新的机器人世界。而机器人世界之间又是相互联系的，互为一体。既有无限分散，又有大的统一……”
全体起立鼓掌。
这个贞子还真不简单！调皮归调皮，刚烈归刚烈，学问归学问。
“我们完全可以按照贞子所说，建立起一个模型，看看我们人类能否如是运作。”马海因说。
大卫领命，并立即聘请贞子出任顾问。
我说贞子还有许多工作，她很忙，又被她瞪一眼。
7
回到家，我装作不高兴。
“贞子讲得怎么样？”珍儿问我。
“不怎么样！”
“她是不是让你下不来台了？可是，你想想，是面子重要还是解决问题重要？她这是在帮你。”
我还是不高兴。珍儿往我身边凑，见我没反应，突然咯吱我，我忍不住笑了，又硬绷回脸。
“是不是你教的？”
“我教她？哪里呀。我这段时间忙得不得了，根本顾不上考虑那些事。只是有时得空休息的时候，她问我，我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还说没说，也不给我说……”
“未然，我知道你遇到这类谜一样的、绕来绕去、猜来猜去的问题就头大。不过你也有你的特点呀。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嘛。不要为这个不开心，啊？其实我也没讲多少，都是人家贞子自己分析出来的……”
“那真是贞子自己想出来的？”
“我保证！”珍儿伸出三个手指发誓。
这个贞子，还真不简单！连珍儿都没想明白的事，她……
“其实我对这些个什么社会呀组织呀等等也是一头雾水。我比较喜欢自然科学。而且很容易地一下子就能钻进去，抓住要害！”为了显示她的“抓住要害”，她故意掐我一把。
“小坏蛋，又来了不是……看我不……”
“救……”
我赶紧捂她嘴。但还是迟了，门呯地被撞开，一下子跳进来三个人，六只大眼紧张地瞪着我们看……唉，真是笑死个人了。
8
因为知道了规范的极端重要性及其决定性的重大意义，大家工作得更加仔细认真了，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效率有所降低，但质量大幅提高。
我还是有些急，恨不能一夜之间把所有工作都完成。
珍儿说，该抓紧，但不能急。时间上还算来得及。只要在20年之内完成。然后再用10－20年开展培训教育，这件工作就基本到位。接下来就是实际应用的事了。到那时还再根据实际作必要的修正调整。在规范这类事上，不能只在纸上用功，凭想像办事，一切都还需要通过实践检验，然后还必须要在实践中根据实际进行增减，才能让它始终符合实际。
这事真麻烦。全都是些超大型的系统工程。
9
10多年后，两大规范制备完毕，首先在东方学院开设了“市长培训班”，专门培养“市长人才”。其他各类人才培训班也在全球范围内展开。重点学习掌握相关规范内容。包括工作职责、工作流程、工作纪律等等等等。
培训结束后，“市长”跟在机器人市长身后实习。其余人等如是操作。
人委会也制备了“总部规范”，并试行。发现问题及时研讨、调整、矫正。
大家个个劲头十足，准备去到外星世界大干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