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杨家姑爷
杨鹏为避免留下首尾，有官兵追查，便让马车拐进新都府，想从新都府过境，绕道回阳城县。
明代的夜晚没有电灯，不比现代，晚上街道上一片黑暗，只有个别大户人家门口还亮着灯笼，绝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了，百姓早就入睡了。
这时候还开着营业的铺子，只有青楼妓寨。
杨鹏的马车行进在新都正街上，不远处传来曾经他熟悉的声音：“大爷您慢走！常来玩儿呀！...”
杨鹏探出头，果然到了是他以前经常光顾的地方—暖香阁。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搂着一个粉头从暖香阁出来，手还不老实的在粉头身上乱摸。
粉头假装挣脱道：“哎呦！要死呀！马相公！叫你过夜又不过，却在这大街上吃香菱的豆腐，可是怕家里的母老虎！...”
这马公子不以为杵，扑在香菱身上继续猥亵道：“哈哈哈！...谁会怕她！本公子一早还要去成都府办事，今夜不便在你这儿过夜，等办完那些俗事儿，过几日再来找你这心头肉办正事儿！来！再让本公子亲亲！...”
杨鹏认得这“马公子”便是新都杨家的赘婿，二姑爷马归农，一个色中恶鬼，一个月有十天都在这暖香阁过夜，只是杨鹏的二姑身体不好，性格又软弱，不曾多管他的事情罢了。
杨鹏突然想起，就是这二姑爷在料理轩辕商行的事情，走私军械到彝区就是他经办的，杨鹏不由得心中一阵厌恶。
“今晚搂草打兔子，顺便把你也给办了...”杨鹏心中恨恨的想。
便凑过头去，对在赶马车的二虎耳语了几句。
马公子醉醺醺的提着灯笼，嘴里哼着小曲，一摇三晃走在街道上，拐过街口便是城西桂花街了，也是杨府桂圆的所在的街道。
马公子刚拐过街，见街边停着一辆马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巴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一把尖刀抵住了腰眼，背后一个声音低沉道：“别出声！...跟我们走一趟...”
马天明内心一阵惊慌，酒也吓醒了！两腿开始打颤，完了，今天遇到劫道的了！
“这位好汉，钱袋就在我的腰带上，只管拿去！求求你千万别伤了我的性命!....”马天明惊慌胆怯地说道。
“谁要你的钱！我家老爷要见你！...”背后的声音道。
只见从马车上又跳下一个蒙面黑衣人，马归农想叫唤，奈何背后的人力气奇大，捂住他的嘴让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这二人便将他拖上了马车。
他被按倒在马车里，很快被骑在身上的蒙面人绑了个结实，嘴里塞上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破布，又被一个布口袋蒙住头，黑暗中马归农感到马车开始颠簸，估计马车开动了，他眼泪都下来了，浑身筛糠般颤动，内心绝望道：“完了！今天遇到绑匪了，看来是凶多吉少！...”
马车到了一边僻静的枫林便停了，黒木将马天明提出马车，“嘭！”扔在地上，一手扯下蒙在他头上和嘴里的破布。
马归农抬头看到自己在一片黑乎乎的树林里，傍边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堰塘，眼前站着三个蒙面人，手里拿着提着腰刀，顿时被吓破了胆，马上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到：“好汉呐！我是杨府的姑爷！我们杨府有的是钱！...你们可以让杨府的人来赎我，可千万别害了我的性命呀！...”
杨鹏啐了一口，捏着嗓子道：“谁要你的臭钱！我们又不是绑匪...”
一听不是绑匪，马归农脑袋又嗡！一声大了，不是绑匪，那是寻仇的？他平日里仗着家里势力，宿奸过好些良家妇女，难道是对方怀恨在心，今天找上门儿，要把他绑了石头扔到河里淹死解恨？
马归农尿都吓出来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好汉啊！我错了！不该祸害你家闺女！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要多少钱我都赔给你！只求别害我性命呀！...”
杨鹏一脚将他踹倒：“告诉你！我们不是绑匪，也不是寻仇的！...我们是锦衣卫亲军密谍司的！”
“原来是官差大人啊！求官爷不要害小的性命！...要多少钱都成呀！”马归农已经快被吓出神经病来了，还是一个劲儿的哭喊磕头。
杨鹏无奈的抠抠头，他拿这个懦弱的二姑夫还真没办法。
杨鹏一把将马归农抓过来“马归农你听着！....你指示轩辕商行的人，向彝人走私军械的案子已经发啦！本官本该拿你杨家问罪！...但念你杨家是我巴蜀读书人的楷模，暂且放你一马，已观后效....”
“如果让本官发现你还在走私军械铁器到彝区，哪怕是一个铁钉...”说着又一把将浑身瘫软的姑父掼在地上，抽出刀指着他：“别怪我们按大明律办事，拘了你满门！...锦衣卫的酷刑先你尝个遍！”
马归农被推到在地，跪在地上，楚楚可怜道：“那都是他杨家人胁迫小人干的呀！小的只是杨家赘婿，平日忍气吞声，是做不得半点主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谢军爷不杀之恩！......”说完便不住磕头。
杨鹏见自家姑父楚楚可怜，一副委屈受尽压迫的可怜样，撇清自己的话竟然说得如此情真意切，要不是他以前长期在杨家，知道轩辕商行是他二房的禁脔，旁人都不曾过问，还几乎就信了他。
杨鹏心中又是一阵鄙视，刀锋逼近马天明威胁道：“在我们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滚慢了，本官改变主意的话...便扔你下这堰塘...”
马归农二话不说，也不顾身上还绑着麻绳，连滚带爬，便向远处奔命而去，唯恐杨鹏改变主意，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一声“哎哟！...”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急了，掉进了哪个树坑还是沟壑里了。
杨鹏收起刀，鄙视的啐了一口：“切！读书人...我呸！”便上了马车，一行人向阳城县方向赶路去了。
日上三杆，三合镇陈家大宅，二少爷陈恪正搂着小妾乎乎大睡着，门外忽听管家急切的敲门：“二少爷！不好啦！那日走脱的军汉杀回来啦！”
半饷，陈恪睡眼朦胧的过来开了门穿衣道：“慌什么？谁杀回来了？”
“二少爷！刚才守备成都北门的校尉来报，说是昨晚，那日从府上走脱的军汉，带着同伙来了城门，偷上城墙，盗走了罗雄等人的人头，那校尉说，城下密密麻麻全是粗蛮的军汉，也不知道来了多少！而且个个都是箭术了得，射的他们不敢抬头，还说...”
“还说了什嘛？！”陈恪没好气的对管家吼道。
“还说那军汉在城门放言，不日将杀进我们陈府，让少爷小心点...”管家小声说道。
“龟儿子的！...瞧你那点儿出息...”陈恪一边张开双手，让小妾帮他穿上衣一边叫骂道：“几个破落军汉就吓成这样，有种来我三合镇试试看！给他来个一锅烩，和罗雄一家子死在一处！”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来偷，只怕贼惦记。
陈恪低头略微想了下，又对管家交代道：“晚上家里多派人手，加强戒备！增加一倍的好手，通宵不得睡觉....待会儿你再去趟衙门，把情况给那县令说一声，让他也加派人手巡逻，见到生面孔军汉就给我抓起来！....”
“龟儿子的！几个卑贱军汉还想翻天了还！告诉典史，抓不到人，他的典史也不用干啦！....”说着便“嘭！”一声，大力将门关上，差点撞到管家的鼻子。
此时杨鹏已经和黒木等人早已回到了家中，义兄的头也接了上去，这才将两位义兄妥善安葬。
吃罢了早饭，杨鹏将家里几个贴心而且老成点的人都叫到书房，大伙围着他站着，见人来齐了，杨鹏开口说自己要成立一个叫聚合堂的堂口，招募每日一同习武的众兄弟，以后抱团行事，问大家又什么看法。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包括二虎**黑狗等人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些都是年轻的后生，什么是聚合堂，少爷要干嘛？他们都不清楚。
**先说话了：“回少爷的话，小的们没啥看法，小的们只知道少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孩哥插话问道：“少爷@！那这些人除了一起练拳打熬身体，还能干啥？”
这时候傍边有个人，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却在调整呼吸，刻意压制，他便是杨府的账房，杨三春。
杨三春已经四十好几，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之前的日子一直过得一包烂。
早年他家中也算中上，年轻的杨三春一直在家苦读诗书，也考取了童生，算是秀才，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乐无边。
但很快川西苗乱，妻儿老小都在这场浩劫中遇难了，万念俱灰的杨三春便追随杨明，也就是杨鹏的老爹，投了军。
因为识文断字还会算术，杨三春便在杨明营里做书办，还一起北上抗金，杨明兵败后他捡回了一条命，一路乞讨回到家乡。
可伶他战火余生千辛万苦回到家乡，他的家人家业全都没有了。
为了生计，他只能收起读书人的斯文，在城隍庙摆摊，靠写些对联，替人写信读信，偶尔也代人诉状，聊以糊口度日。
后来杨九公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卖身进杨鹏的新府，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有个安身的地方，总好过现在这样饿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被人欺凌要强得多。
等进了杨家，他便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杨府的吃住待遇，那是别的府里，哪怕是新都杨家都没办法比的，最重要的，无论在府里，还是县城，他在哪里都能被人尊重，在街面上，只要说自己是杨府的人，众人都会高看一眼。
以前挤兑过他的卖字同行，主动请他喝酒赔罪，请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记恨他们。
这就是读书人最看中的尊严感，让杨三春非常受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