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自由市场之怪现状

吃惯了白食的收费员，一时被吓得不知所措，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摆地摊儿的小商贩，居然敢找他们要钱，在别的摊位上，收费员向来都是白吃白拿的。因为他们有权利，他们唯一的权利，就是让不听话的小商贩从自己的市场滚出去。

大多数小商贩为了生计，也不太愿和这些收费员计较，可小赵和付开疆两个生瓜蛋子哪懂这规矩，他们听两个收费员出言不逊，就要开打。

收费员岁数不老江湖老，眼见就要吃亏，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跟两个少年称兄道弟，套起近乎来。十几分钟以后，两个少年和收费员，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这个城市，所有的自由市场都有一个自己的老大罩着。这个老大也不是影视剧中，只懂的打打杀杀流氓，他其实更像一个傀儡。真正的幕后推手，是那些拿着工资的**们。

就拿小赵和付开疆所在的市场来说，老大名义上管理着像这样的接道市场有六个，每年他最少能从这几个市场收到1500万的管理费（保护费）。这些钱他想独吞是不可能的，首先他要拿出120万交到街道办事处。

阎王好当小鬼难缠，办事处的这些老头儿、老太太们，如果拿不到好处，就会天天以各种名义来市场检查，不在这个锅里吃饭，就向这个锅里拉屎。这些个人老大是万万得罪不起。办事处十个人（不包括主任），每个人每月1万块，雷打不动，也不能给的太多了。这些老头老太太眼皮子浅，给的太多了，怕他们享受不起，会生出别的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街道办事处，绝不是清水衙门，那些动辄把为人民服务挂在嘴头的老头老太太们，每年到底能挣多少，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还有一笔钱是非掏不可的，这就是那些收费员的工资和生活费。这些孩子都是老大从边远山区招来的，文化程度不高，每个月两千五百块钱，负责食宿。六个市场十二个人，每年的花销总额也在50万左右。

至于为什么要用边远山区的孩，老大们心知肚明，每天把钱从小商贩手里由他们收上来，赶上心眼儿活的，难免不动什么歪心思，手脚也难免干净。

1500多万，花了这么多，剩下的就是老大一年来的纯利润。

开始分红了，街道办事处的领导要拿走五分之一，他老人家对手下的员工拿回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他清高，而是根本看不上那些小钱儿。这一伸手，就拿走了二百多万。

城管局的领导也来了，他要拿走利润的40%。如果得罪了他，他的手下会让每个管市场的老大欲哭无泪（每当看到电视、网络上报道，说哪个城管又让小贩杀了，真心的感到那个城管死得不值。）

街道派出所的警察也要分红，但他的红包要老大亲自送上门去才可以。把这些该孝敬的都孝敬完了，剩下的才是老大自己的。可惜他担了个恶名，拿到手里的反倒是最少的。

两个少年和收费员交了朋友，从此每天十块的保护费也不用交了。收费员还在市场中心的黄金地段为他们找了个摊位。两个少年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齐全，本想大展宏图，财源滚滚，可几天干下来一算账，居然还赔了好几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赵和付开疆想破了脑袋也弄不明白。

对这个问题，两个收费员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做生意里边的猫腻儿却弄得门儿清。他们听了小赵和付开疆的倾诉以后，眼睛瞪得比牛眼还要大，语气夸张地问：“我的兄弟，你们不会真的足斤足两卖东西吧”？

付开疆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市场上几乎所有商户的秤都是七两秤，只有傻子才足斤足两的卖东西”。

“可我计算着应该是有利润呢。”小赵道。

两个收费员不再说话，他们搬过来一箱没有开封的香蕉，把箱子中的香蕉掏出来放到秤上。电子秤上清清楚楚显示出8kg。一箱香蕉只有十六斤，这大大出乎两个少年的意料。批发香蕉的老板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他们，一箱香蕉足斤足两二十斤。

收费员道：“这也不怪批发香蕉的老板，这些南方水果在出产地装箱时，根本就没给够份量”。

这回总算明白了，在批发市场拿回来的香蕉，单价已经合到两块二毛一斤，回来卖2块，赔钱也在情理之中了。草莓的猫腻儿比香蕉更大。两个少年因为自己的无知，结结实实的做了次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可两个少年做买卖，时间越长，吃的亏越多。水果批发商骗人的把戏，让他们眼花缭乱。

北京有一种装甜瓜的箱子，毛重三十斤，装了三块隔板，付开疆曾经被一块隔板砸了脚，足足瘸了三四天。小赵把那块隔板称了称，足足有3斤8两，比一块红砖的分量轻不了多少。

来自四川的石榴，三十斤净果要配八斤的包装防潮纸。越南的火龙果，一个空箱就重六公斤，真不知这些越南**是怎么想的。就连大家一向认为忠实厚道的山东人，也在装苹果的箱子里注满了水泥。

在批发市场打完架的第二天，小赵和付开疆又早早的去了那里，他们想看看，这些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黑老大，到底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们。

两个少年失望了，批发市场一如既往的热闹无比，没有人肯多看他们一眼。只有那个说话啰里啰嗦的老头子，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们：“田四儿平时太嚣张了，不知得罪了哪条道上的朋友，昨天让人派来的两个小孩，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废了”。

接着老头子唾沫星子乱飞，绘声绘色地为他们描述其昨天打斗的情景。两个少年是事件的亲历者，老头子的描述，比真实情景还要夸张十倍。

小赵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便问那老头子：“那个田四爷吃了亏，他为什么不报警呢”？

老头子总算说了句实话：“田四儿做了这么多孽，警察早就盯着他呢，就算他再多两个胆子，有事也不敢去招惹警察。平时他们小打小闹的警察们都看在他孝敬的份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祸害的人多了，难免得罪什么有门头儿的人告了他，就等着他犯事儿呢。”

从四爷变成田四儿，就这么简单。你不能责怪老头子势利，道儿都是自己走的。被人打成重伤，警都不能报。这些所谓的老大们，也不过如此。借用港台电影的一句台词，作为这一章的结束语：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