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李斯文
1937年
广西玉林，菜市口。
“姓名？”
“李斯文。”
“年龄？”
“二十。”
“哪里人？”
“老家是陆川的，现在在第一师专读书。”
付大海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对方略显稚嫩脸上带着一丝拘谨，整齐的学生服穿的一丝不苟，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面对着胡大海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
“拿上你的号牌，去那边领军装，月饷。”付大海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这几天他已经看了太多这样的年轻人来报名了，身为少尉排长的他虽然官不大，但是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几十次，从贺胜桥一直打到赤匪的少共国际师，再到现在的归属了曾经打过的老蒋。在他看来，李斯文这样的新兵上了战场是没有什么大用的，只是作为炮灰的料。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被服，示意面前的人赶紧过去。
李斯文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条，捧着走到了一边，递给了面前穿着军装的士兵，开口喊道：“长官，我来领衣服和赏钱。”
“这叫饷银，不叫赏钱，想得赏钱去外面要饭去！”年轻的老兵看着面前的新兵蛋子，一点也没顾忌对方是个学生，开口教训道。
“是！长官教训的是！”李斯文急忙点了点头，嘴里陪着不是，伸出双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军装和五块钱，拿着东西转身站到了一旁跟他同样捧着衣服的新兵们中间。
“集合！”一声号令响起，空阔的院子里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从街道的一侧跑步而至，钢盔上硕大的清天白日徽无比耀眼，背后的79式步枪反射着冷峻的寒光，晃的面前这些刚领到服装的新兵蛋子眼睛发花。
紧随这队士兵之后的是一辆吉普车，缓缓停在了众人的面前，一名挂着上校军衔的军官从后车厢蹦了下来，欠身将副驾驶的人迎了下来。
胡大海早就看到了远处驶来的汽车，早早的就让部下带着新兵们列好了队伍，看见车上的军官刚一下车，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对方面前，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报告：“长官好！1016团2营1连3排奉命在此招募新兵，请长官示下！”
夏国璋回了个礼，目光扫过面前眼神中满是好奇的新兵，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军官开口问道：“这些兵都是今天招来的？”
“回师长，这些都是今天招来的，也是我们团最后一批补充兵！”上校叫谢志恒，是1016团的代理团长，听见上级的问话，赶紧回道。
“不错，还有几个学生兵！”夏国璋的目光转向了面前几个穿着学生服的新兵，跨步向前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夏国璋开口问道。
“报告长官！我叫李斯文。”
李斯文的心里其实已经紧张的不行了，本来他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学生，上午的时候学校放假，他出门上街，路过菜市口听见上面的几名学生正在宣传抗日救国的演讲就站下来听了一会，谁知道越听越有感触，一时激动就在旁边的征兵点报名参了军。可是领完了服装之后他就后悔了，现在听见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就像大官的中年人跟自己说话，更是紧张的不行。
“李斯文，哈哈，不错！”夏国璋看到了李斯文眼中的紧张，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走到了刚才学生们演讲的高台上。
“玉林的父老兄弟们！”看着下面的人群，夏国璋开口喊道。
“国难当头，日寇狰狞！自民国二十年始，日寇便占我东北，而就在本月七日，日寇再次悍然发动战争，占我华北大片国土，蹂躏我中华百姓！如今更是大举南侵，妄图灭亡我中华民族！身为中华男儿，我夏某人在此向父老乡亲们保证，不灭日寇誓不还！”
1937年8月11日
李斯文此时正坐在小板凳上听着黑板前的教员给他们讲述班组队形，突然感觉腰间传来了轻轻的两下轻触，侧过头一看，江洋悄悄递过来一个小纸条。
李斯文伸手接过，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讲台上面的教员，见对方没有注意自己，眼神向下一瞥，打开了手中的纸条，纸条上面的字浮现出来：“听说今天晚上要开拔，不知道真的假的？”
李斯文心里一惊，自己这些新兵虽然刚刚学会了开枪，可是那准头也实在好不到哪去，要是今天晚上就开拔到前线，心里还真是有些发慌。
“李斯文！”
“到！”
就在李斯文心里正琢磨的时候，教员突然喊到了他的名字，半个多月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答应道，身子一挺站了起来。
“你给我讲讲什么是三**义？”教员年龄也不大，但是却已经是上尉军衔，平素很是看好这几个为数不多的学生兵，有什么问题总爱点一点他们的名。
“呃······”李斯文刚才光顾着琢磨纸条的事了，根本没听讲，这下被教员点到名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你刚才听什么了？”教员看见李斯文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开了小差，声音高了起来。
李斯文不知如何作答，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嘟嘟嘟···紧急集合！”一阵急促的哨声和口令声打断了教员即将说出的话，满屋子的士兵们赶紧起身，朝着自己的营房跑去。
“我告诉你，估计是真的！”李斯文一边跑一边朝着身后的江洋低声说道。
“还他娘的瞎聊，赶紧去拿枪！”付大海看着面前磨磨蹭蹭的两个人，一脚踢在李斯文的屁股上，开口骂道。
看见排长发火，李斯文没敢应声，加快了步伐向着营房跑去。
不多时，全营官兵集合完毕，列队站在了操场上。
王有清大步走到了操场中间，看着手下清一色戴着英式钢盔，背着79步枪的部下，满意地点了点头，扯着脖子大声喊道：“值日官！”
一连长快步跑了过来，站在王有清面前报告：“报告营长，全营集合完毕，请营长指示！”
“上车！”王有清大手一挥，转头朝着最前面的卡车车厢走去。
“全营都有！上车！”一连长喊了一声，开始组织士兵们登车。
“呜···”一列长长的火车拉着长笛正行驶在崇山峻岭之中，拥挤又闷热的车厢里塞满了北上的士兵。
李斯文跟江洋正在拥挤的车厢里向前**着，努力的想冲破重重的阻碍，跑到车厢边上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自从十天之前坐着汽车离开了玉林，他们这一道就没有停止行军，下了轮船上汽车，下了汽车改步行，昨天晚上换到了火车上之后，他们大半个连都挤在这节火车皮之中。
“干什么呢？”付大海看见他们的举动，伸手一拽李斯文的军装，喝道。
“排长，里面太热了，我想上前面透口气。”江洋看着付大海，开口解释道。
“忍一忍吧，马上就快到了！”付大海看着两人热的满脸大汗的样子，也不忍心接着训斥他们，出言安慰，顺手解开了自己的衣领，他的身上也被汗浸的黏黏糊糊的。
李斯文和江洋无奈，只好又挪回了原位，摘下钢盔擦了擦脸上的汗。
“呲···哐当！”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冲力，将整节车厢的士兵从睡梦中惊醒。
“砰！”地一声，车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拉开，撞在车框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阵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进来，顿时让车厢内迷迷糊糊的众多桂军将士精神一振。
“下车！”车厢下面伸进来了一个戴着德式钢盔的脑袋，冲着车厢里面的人大声吼道。
“要下车啦！”江洋听到喊声，急忙将钢盔扣在头上，抱着步枪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瞎他娘喊什么？嚎丧啊？”付大海听见江洋的声音，转过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而后冲破拥挤的人群，站在了车厢边上。
“你是哪个部分的？为什么让我们下车？”付大海看着面前的这个一等兵，开口问道。
“奉战区李长官之命，所有桂军将士在徐州下车，集合待命！”一等兵看见面前这个少尉军官，大声回答道。
“付大海，带着你的人下车！”付大海正要接着询问，一连长的声音从旁边的车厢传来。
闻言，付大海赶紧回头下令：“所有人，整理装备，以班为单位，下车集合！”说完率先跳下了火车。众士兵听到命令，赶紧拿起枪，背着背包跟在付大海身后依次跳下了火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