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胸戴红花

2004年12月13日。

王建军四点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骑着他那踏板摩托车赶往菜市场买菜，回到家在王旭母亲的协助下，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在父母做饭的时候，王旭穿上了那套崭新的军装，走到爷爷的房间，替爷爷泡好了一杯茶，坐在爷爷的身旁，静静的聆听爷爷的嘱咐、奶奶的唠叨。

等菜上了桌，王旭搀扶着奶奶走到客厅，一家五口，第一次这么郑重的一起吃早饭。

义市是一个江南小城，一般在早上，都是煮点面条或者街上花个三两块钱买点油条、馍馍等早点，就对付过去了。除非家中有重要的事情、或者来了很重要的客人，才会做上满满一桌子菜。

可以想象，父母亲对王旭今天就要去部队的那种不舍之情。

因为要去部队了，所以王旭只是浅尝辄止的陪着父亲喝了两杯啤酒。

吃饭的时候，王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纸递到父亲的跟前，很郑重其事的说道：“爸，这是六张市人民医院的体检表，后天早上你和妈带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起到市人民医院，按照体检表上的项目做一个全身体检。”

王建军拿着体检表，一张一张的翻过，赫然上面都清晰的注明了体检人的姓名、年龄、项目，眼睛盯着体检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小心翼翼的将体检表对折后放进了上衣口袋。

“哦，对了，记得体检之前不要吃早饭，体检完了，顺便带他们几个老人在市里逛逛吧，以后每年，都要带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体检两次，毕竟他们年纪大了，身上有什么小毛小病的能够及时发现，及时治疗。你跟妈每年也最少要体检一次。”王旭补充着说道。

王旭的爷爷总算听懂了来龙去脉，伸出拳头在自己的胸膛上拍了一拳说道：“臭小子，浪费那个钱干吗？别看你爷爷我已经七十一了，百十斤的东西我依旧扛着就跑。建军今天到医院看看能不能把我那份给退了。”

王旭丝毫不怀疑爷爷的话，爷爷一辈子就没生过病，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力气大，但是王旭更加记得，按照原先的历史轨迹，爷爷只有三年多的寿命了，有些人一辈子没有生过病，但是老了却会一病不起，王旭的爷爷就是这样。而且爷爷有时候也挺固执的，王旭知道，如果现在不把他的思想工作作通，估计等后天，父亲还真的不一定能叫的动他去体检。王旭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爷爷，你们要是不去体检，在部队我都待不顺心。这六张体检表，你们都必须去啊，不然我会不高兴的。”转过头对着父亲王建军说道：“爸，体检结果出来后，将体检结果寄给我。”

爷爷笑着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听你这臭小子支配。”话是如此说，但是话语中不乏爷爷的老怀快慰，毕竟这个大孙子的关心他能够深刻的体会到。

吃过饭，母亲亲手将一朵大红花别在了王旭的胸前，拍了拍王旭的肩膀，欣慰的打量着神气的儿子，笑着笑着，眼泪无声的就流了下来。

王旭的行囊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准备好了，除了简单的几件内衣，什么衣服都没有带，军用携行包里，仅仅带着一个CD机，几盘碟片，几本王旭喜欢看的书。背包带将军用被打成背包，只不过王旭谁都没告诉，在背包里面塞了几条香烟呢！王旭记得上火车之前，接兵的人都会点验携行包的，香烟是不准带到部队的。显然王旭是不想遵守这个规定了。那个西门子手机，王旭也留给母亲了，部队是不允许使用手机的，香烟的问题可以打打擦边球，手机这个事情，王旭不打算违反这个纪律。

原本母亲拿了两千块钱让王旭带着，王旭从皮夹里拿出两张银行卡，抽出一些现金告诉母亲，自己还有一点存款，更何况部队还会按月发津贴的，也用不了什么钱。

如果不是怕父母亲多想，王旭还想将银行卡里剩下的五十万都给他们的。

这一次在家待的一个多月，算是两世灵魂的记忆中从上一世当兵开始，在家待的最长的时间了。上一世当兵退伍后，在家仅仅待了十天，就背着行囊去了苏城，每一次探亲休假回家也只不过才住上个把星期。

这一次在家待的一个多月，总算是好好的陪着亲人了。

终于要走了，王旭心中也有不舍之情。这一次离开家，今后在家待的时间就屈指可数了，最少两年之内是不可能回到这个地方的。

以他三十岁的灵魂来说，不应该这么矫情的。但是重生一次，王旭更加的珍惜眼前的一切。

七点钟，村里的锣鼓队就敲锣打鼓的来到王旭家。王旭也不知道这个风俗已经延续了多久了，也许建国后就这样吧！村里每一个当兵的人，在走的那一天，村里的锣鼓队都会热热闹闹的将他们送到镇上。“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王旭拿出香烟，给每个人都派了一包，众人祝福的话语就一直没有停过。

关上家里的大门，王旭背着打好的背包，爷爷提着王旭的携行包，两个人走在前面，后面锣鼓队热闹的敲打着，母亲和奶奶走在王旭的身边，父亲跟后面锣鼓队的人以及村里看热闹送行的人侃着大山，不停的派着香烟。村里不少邻居也跟在后面看热闹。

“建军家的王旭，这小伙子真的不错，这次回来，变化挺大的，去了部队，肯定能提干。”同村的一个邻居站在自己家门口，跟看热闹的邻居说道。

“是的，这次从外面打工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每次看到我奶奶前奶奶后的，热情的不得了，有一次我上河边洗衣服回来，路上遇着了，硬是帮我把两桶衣服给提着送到我家。这小子是不错，老石匠有个好孙子啊！”一个邻居老太太附和着说道。

“前两天我们家赵奎打电话回来跟我说了王旭在温市的事，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前阵子在温市一个酒吧里唱歌，一晚上都好几百块钱呢！他打工的那个厂子，听我们家赵奎说，王旭在厂子里改进产品，给厂子带来了不少利润，老板直接给他一个经理做，天天就在办公室坐着喝喝茶就行了，每个月五六千的工资不算，年底还有分红。”赵奎的母亲说道。

“乖乖隆地咚，唱歌一晚上好几百？那加在一起一个月不得一两万啊？他们家王旭啊，从小我就觉得长大了有出息。”这是同村的一个寡妇说的，这句话王旭是没有听到，如果听到的话一定会在心里暗笑，自己小的时候就很调皮，带着同村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发小踢球，好几次都把这个寡妇家的玻璃给砸碎了，这个寡妇找到自己家，当着王旭爸妈的面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估计差不离，他每次见到我都主动的给我上支烟，上的都是几十块一包的好烟，说话也跟一般的年轻人不一样了。没钱怎么能抽的起那么好的烟呢？”

“啧啧啧，你说他在外面，已经有那么好的工作了，干吗去当什么劳什子兵啊？”

“这个谁知道呢？每个人活法不一样吧？再说了，就王旭这样的，在部队了说不定也能干个大名堂出来呢！”

“人家都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年轻人去当当兵，我觉得就挺好的。”

“......”

到了镇政府的时候，同镇的两个战友已经提前到了，这两个人，王旭对他们的记忆固然很深刻，但是他们此刻还不认识王旭的。

王旭的姑母和姑父已经早早的等在镇政府大院了，看到王旭一行进了大院，姑父姑母笑着走上前来，姑母手上提着很大一个马夹袋，里面装着各种零食，递到王旭手上，笑着说道：“姑妈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随便买了点小零食走在路上吃。”

“谢谢姑妈！”王旭感激的道谢。王旭的爷爷奶奶只有一子一女，所以这个姑妈跟父亲还是很亲的，姑妈也一直很疼爱王旭。

姑父走上前来，用力的在王旭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说道：“不错，在部队好好干，争取超过你二表哥。”

二表哥比王旭大三岁，已经在部队待了四年了，王旭记得二表哥一直在部队待了十二年才转业回家的，在部队风评不错，立了两个三等功，营级、团级嘉奖好多个。这一世，不说能不能超越二表哥，但是王旭在决定再当一次兵开始，王旭就在心底告诉过自己，要超越自己，再一次穿上军装，要对得起军人这个称呼。

王旭微笑着说道：“不管能不能超过表哥，起码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的，争取做一个好兵。”

“好兵”这个词语很简单，但是却又不简单，这个标准是什么？显然在王旭自己的内心里也有着他自己的一套标准。

跟姑父姑母聊了一会，就走到另外两个战友面前，王旭很主动的跟他们两人握手打了招呼，让别人感觉到王旭就像一个自来熟。听到他们两人介绍他们自己的时候，王旭不禁莞尔。

陶小瑞单亲家庭，当了五年兵，退伍后在中队队长的帮助下在驻地开了一家饭馆，娶了一个当地媳妇，在当地买了房子，后来把母亲也接了过去。朱光明当了十二年兵，转业后被分到义县城管大队，担任副大队长，事业编制。朱光明的父亲也是他们村的支书，所以王旭的父亲跟朱光明的父亲也认识，两个人走到一起开心的聊着自己的儿子。

八点钟，很准时的，镇武装部长从镇政府大楼里走了出来，一辆依维柯也开进了大院。

武装部长对三个新兵说了几句褒奖勉励的话语后，挥手让众人上了车，当然每个新兵只准两名家属送行。

王旭接过爷爷手中的携行包，王旭的爷爷一把拉过王旭的手，王旭能够感觉到这双粗糙的手非常的用力，王旭丢下包，一把抱住爷爷。

抱了一会，爷爷推开王旭，微笑着用手**王旭的脸颊，说道：“在部队好好干，爷爷在家里等你的军功章。”

王旭点点头，转过身抱了抱奶奶，然后头也没回的上了车。

他害怕再一次看到爷爷的眼泪。

车子上了乡道，半个小时后到达义市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