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北京，1992年，夏。

江成坐上了驶往西北某地的列车，彼时他22岁。一个月之前他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而经过层层筛选之后应差阳错地却成了一名“待定”人员。

在那个大学毕业包分配的年代，江成的经历注定是特殊的。而这特殊的开始，还得源于他特殊的家庭背景。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江成似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1985年父亲的那场空难，至此之后江成和弟弟妹妹便与母亲相依为命。

“江成，楼下有电话找你！”宿管阿姨在楼道里喊道。

还好宿舍就在三楼，尚且能够听到。“知道了，谢谢阿姨，我马上就下来！”

“喂，您好。我是江成，您是哪位？”

“还记得LH94XX7吗？”

江成一愣，警觉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人便低声逼问道，“你到底是谁？”

“下午四点，在莫斯科餐厅旁的四季书店等我。”

电话挂断... ...

那一串数字，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父亲坠机时的座机编号。尽管不愿去想，但这突如其来的电话仍然让他思绪万千。时间已是中午，吃完午饭后收拾一下宿舍便出发。到达四季书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尽管四季书店离江成的学校很远，但江成也偶尔光顾过这家书店。莫斯科餐厅的人气总是爆棚，特别是从三年前开始，人们似乎很享受这儿的红**怀，享受这的异域情调。哪个有钱的同学请吃一顿饭，一来二去江成便对周围有所熟悉。

他提前快一个小时进了书店。这书店并不大，只有三间铺面大小。或许是因为想弄个究竟，搞清楚电话是谁打的。

三点五十分左右，一辆黑色轿车在书店门口停下。下来了一名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子，径直朝着江成走去。

“江成，上车吧。”

“你们到底是谁？”

“上车了你就知道了。”

好奇心驱使着江成最终跟着这名中年男子上了车。而车的后座，坐着一名年纪较大的陌生男性。在上车之前，江成瞄一瞄车牌，以防万一。车牌是使馆牌照，这让他有点惊诧。可真要有什么万一，记下车牌似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车开动了，离灯火繁华的老莫餐厅还有四季书店越来越远。

后座的长辈开口：“江成，22岁，中国XX大学大四学生，历史学专业，父亲为陆军航空兵直升机飞行员，1985年空难去世。那你就是烈士子女咯？”

“嗯，你究竟是谁，有何贵干？”

“江成，我是你霍叔叔的朋友，他在等你。”

“霍叔在哪，等我？等我干什么？”

“他在西北，给你找了份工作。一切我已经安排妥当，明年你就出发。等你见到了霍叔再问问题吧。”

长辈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累了。江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望向窗外。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城市，而前些天，他还在为工作而奔波，而如今一个电话，一次汽车上的会面似乎他的命运之车就驶往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下车之前，长辈给了他车票和一叠新钞，在离校门口还有两个街口的地方将他放下，黑色使馆牌照汽车便匆匆离去。而下车之后，他才缓过来。

晚上，江成回到宿舍。匆匆收拾好行李，便与同学和朋友们作别。在他所乘坐的火车开动之前，他的人生是平凡的。火车开动了，而他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按着长辈所给的车票，江成在车厢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周围嘈杂拥挤的环境并未影响着他的内心。而多年未见的霍叔到底给他找了一份什么样的工作？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如何？江成也不敢往多出想。而他的同学与朋友即将分配，一所名牌大学学校的毕业生在基层仍然是抢手货，而江成所做出的选择在当时看来似乎有些出乎意料，至少是些许与众不同的。

长辈口中的霍叔，是父亲的战友。自父亲牺牲以后，霍叔每年都会给江成一家寄一些各地的特产还有些许现金。尽管有父亲的抚恤金，还有一些补贴，但一大家子的开支仍然不小。母亲只能平时只能做一些小工，也开了一家缝纫店补贴家用。每年腊月，霍叔寄的特产成了江成一家重要的年货。江成的思绪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霍叔寄的扒鸡、牛轧糖还有板鸭等等。但江成上一次见到霍叔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大学开学之时，是霍叔开车送他去学校。对于霍叔，江成充满了感激，当听到是霍叔安排此行之后，也就不假思索同意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