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下连
下连的这一天还是来了，新兵们曾经觉得遥遥无期的三个月就这样结束了。接下来他们将要面临老兵连的生活，也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三月的南方渐渐进入了雨季，朦胧的小雨给这绿色的军营又增添了几分艳丽。新兵们早已准备好自己的背囊和物品，坐在排房内等着通知的到来，通知一到，新兵一连的一切就成为了过去，只有回忆。
代小飞和韩卫民坐在床边等着这最后时刻的到来，他们俩都觉得分到一起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心里也都没什么压力。
“班长他们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你说下连后我们会是什么专业？”韩卫民问着。
代小飞开心的凑过来小声说着：“我们班长和连长都是硬骨头六连的，知道六连吗？”
韩卫民摇摇头表示不了解，他等待着代小飞继续说着。
“硬骨头六连不光在我们团是这个，在全军都很有名气，是响当当的荣誉连队，你想想能去荣誉连队多好啊。”代小飞竖起了大拇指。
“那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六连。”韩卫民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所有人带物资集合。”随着集合的哨音响起，值班员下达了口令。
很快战士们背着背囊提着前运包在楼下集合完毕，严科整理好队伍后向连长报告，这是他在新兵一连最后一次向连长报告，报告声音洪亮干脆。
李勇下达稍息的口令后走到队伍前面，打开了《新兵一连下连分配名单》，他又一次扫视了全连后说着：“同志们，新兵连三个月的训练生活已经结束，今天你们将要分到各自的连队，今后也将面临不同的岗位。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在新的连队里创造出新的辉煌。好，下面开始分单位，念到名字的同志请出列跟你们的指定人员离开。
李勇翻开名单开始念着：“下面是新兵一排的名单，一班徐涛，红三连。吕天荣，硬骨头六连，黄志杰，硬骨头六连……”
李勇念到硬骨头六连的时候自豪而响亮，这是自己的连队，每个战士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都会答到出列，走向自己的指定班长后面。
在那个年代，一个新兵连的新兵往往对应着一个战斗营，也就是说到了新兵下连的时候一个营可以分一个连的兵。
“代小飞，硬骨头六连。”
“到。”代小飞向韩卫民笑笑跑步出列，正如他希望的，他分到了硬骨头六连。
李勇继续念着：“张强强汽车一连，沈云柱二营五连，刘应团指挥连……”
韩卫民站在队列里担心的看着连长，他希望下一个念到的名字是他，或者刚才连长漏掉了念自己的名字。他等待着，期待着，紧张着。
站在一边的严科表情严峻，他看着韩卫民着急的的样子也很无奈，虽然他很想要他继续跟着自己，但他一个士官，改变不了什么。
代小飞看着漏下的韩卫民小声问着旁边的吕天荣：“连长是不是念漏了，卫民怎么没念到。”
吕天荣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韩卫民看着连长，他希望他快点念完，念完了他就可以报告自己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但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担心。
丝丝的小雨亲吻着年轻战士们的脸庞，仿佛在这离别的时刻给他们一点安慰，但却更在这离别的时候增添了几分伤感。
新兵连的回忆是最醇厚的，也是单纯着，三个月的训练生活让他们改变了很多，明白了很多，也学到了很多。
李勇继续念着，从一排新兵念到了三排，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班：“朱成才二营营部，李大顺二营五连，刘振二营红三连。”李勇念完后舒了口气看向了还剩一个兵的韩卫民。
是的，就剩韩卫民一个了，不报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韩卫民期待的看着李勇，他希望李勇翻一翻夹子不好意思的说漏掉了。
李勇没有翻夹子而是走了过来，这个动作让韩卫民开始担心，下连要去哪？
“卫民，你在这里等一下团宣传股的谢干事，他这会估计还在交班，你先等一下，去了新单位好好努力，争取多出成绩。”李勇过来拍着韩卫民的肩膀。
“我要去哪?谁来接我？”韩卫民惊讶的问着，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宣传股的谢干事啊，怎么你班长没和你说去宣传股？”李勇好奇的问着，看到韩卫民一脸茫然他转过身对严科喊着：“严科你跟没跟他说啊，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严科走了过来看着韩卫民很不好意思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笑笑：“卫民，你要去宣传股，那是团机关，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创作。”
其实在部队，新兵下连能进机关，是多少新兵梦寐以求的好事。
韩卫民失望的看着严科：“我不能跟班长在一个连队了吗？”
“不能了，你要知道去机关是很难得的机会。”严科只能鼓励着。
韩卫民低了头看着手里的前运包，小雨开始下大了，韩卫民确实有些失落，他不知道宣传股是干嘛的，他只知道新兵下连后不能和大家在一起了。
“卫民，你先在这等一下谢干事，我们先带他们回连队，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六连找我，找你班长。”李勇走过来抱了抱韩卫民说着，他看着韩卫民的眼睛，毕竟是自己新兵连的兵啊，他忧愁的眼神还是让李勇担心甚至是心疼。
“我走了，去了好好干。”李勇没等韩卫民开口便转身离开，他知道他多待一会只会让他难过。
“我走了卫民，你照顾好自己，等安顿好了我就去看你，机关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好好把握机会。知道为什么调你去宣传股吗，因为你文采好，他们想把你培养成报道员。”严科也走上前抱了一抱韩卫民，他是想带走他的，真的很想。
“班长。”韩卫民叫了一声班长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眼圈红红的，他内心很失落，现在整个新兵连就剩他自己了。
“不准哭啊，这是好事，他们想去都去不了。说实话我也想要你继续跟着我，但没办法不是。你要知道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严科看着他的眼睛，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晰。他看着还是有些难过的韩卫民继续说着：“卫民，以后你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下连只是你军旅生涯中一个小片段，以后像这种分别还有很多。来，看着我，笑一个。”
“我明白，但感觉一个人有点不适应。”抬起头看着班长韩卫民勉强笑了一下。
“这就是成长，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严科看着韩卫民不舍的转身离开。
“班长。”韩卫民大声喊了出来，喊完便向严科敬礼，他很难受，眼泪竟然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严科转过身看到敬礼的韩卫民，他愣了一下也马上回礼。
代小飞和吕天荣他们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只能站在队列里看着。李勇让严科整队把人往连队带，代小飞跟在队伍里看着球场上孤零零的韩卫民，一股心酸和无奈也涌上了心头。
指导员范海南走上来和韩卫民道别，都知道能去机关是好事，他脸上是一种自豪：“卫民，去机关是好事，多少新兵都想去啊，你文字基础不错，去了好好学习，将来可是我们团的笔杆子啊，别哭丧着脸了，来看我，笑一个。”范海南上去抬起了韩卫民的脸笑嘻嘻的看着。
“指导员，我真的很想和大家在一起。”韩卫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被抛弃，整个新兵连就剩下他孤单单的身影。
“我知道，但人总要走出去不是，新兵连只是你军旅生涯的开始，以后你可能还要去团里，去师里，去集团军等上一级单位，那时候你再回想现在，一定会为你今天感到骄傲的，咱可是新兵一连第一个下连就进机关的新兵呢。”范海南鼓励着，他是欣赏韩卫民的。
“我明白了指导员，我去了机关会努力的。”韩卫民勉强让自己笑了一下。
“嗯，这就对了，我在红三连，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去红三连找我，知道吗？”范海南拍拍他也转身离开，他要带自己的兵回红三连。
副班长刘天上来在韩卫民的胸口捶了一下，笑笑说：“可以啊卫民，好好搞，有时间来我们六连，六连以后就是你娘家，连长班长还有我都在，对，你的好兄弟代小飞也在，六连是你娘家啊。”
韩卫民笑了，他是真的开心，他知道在曾经的新兵一连，大家是认可他的，是喜欢他的。
送走了他们韩卫民一个人提着包坐在了连值桌那里，他看着天空中朦胧下着的小雨，回忆着新兵连的点点滴滴，如今人去楼空，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的感觉五味杂陈。
代小飞看到跟上来的班长，小声问着：“班长，卫民为什么没能跟我们一起来，他为什么一个人留在了新兵连？”他现在很担心，他怕单独把他留下来会有问题。
严科解释着：“卫民不是在新训快报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吗，团里要让他去当报道员，进机关，这是好事。”
“报道员？”代小飞略有所思终于替他松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