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宛城风云（四）

荆州军以裴行和吕铃绮为箭头，对着蔡瑁军全军突击。蔡瑁军多为新军，战力不强，一时间险些崩溃。可惜文聘不是蔡瑁，不会坐看友军失利，全军出动从后侧向荆州军发起攻击，逼得裴行不得不派高远和廖化防御后侧。蔡瑁军压力大减，蔡瑁连续斩杀数十逃兵，终于稳住了颓势，开始反击。

绝对的兵力优势限制了荆州军的发挥，裴行感觉自己冲击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被困在了原地，无法再推进一步。整个荆州军都被逐步压缩，虽然偶有反弹，但局势明显堪忧。裴行怒喝连连，不断调整战线，将伤兵转入阵势中心，命手下亲兵紧跟自己随时弥补防线漏洞，勉力维持。

半个时辰过后，荆州军虽浴血奋战，斗志不减，但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又无法补充，战力渐弱。荆州军又一次进攻被打退了，但裴行脸上并没有笑意，他身上已经添了好几处伤口，吕铃绮、高远、廖化、裴光等人也是人人挂彩。看着远处正在调整阵势准备进攻的荆州军，裴行明白，豫州军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满眼都是残肢断臂，昔日情同手足的部下如今有许多已经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裴行忽然感到非常懊悔。若是自己没有来到这三国，刘备不死，手下这些士卒也许还能有个好的归宿。

看着吕铃绮和手下诸将的眼神，裴行也没有再说什么。面对甘愿和你同生共死的情侣，为你赴汤蹈火的兄弟，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裴行的声音越来越大，身边诸人先是一愣，遂即跟随裴行一起吟诵。慢慢的，残存近千人豫州军士卒都在吟诵这先秦的战歌。

远处文聘静静聆听着这充满豪气与不甘的战歌，感慨万分，回头对身边魏延说道：“若非此时此地，我当与这裴行浮一大白。”魏延回想当日襄阳城中情景，点头应到：“是啊，我也愿与之结为兄弟。”

文聘看了魏延一眼：“如今，就让你我用勇士的方式送他去吧。”

战鼓声再度想起，荆州军缓缓而上。虽然蔡瑁所部被豫州军气势所迫，速度缓慢，但是文聘所部不愧为百战精兵，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杀气。

裴行看了远处的夕阳，心想这可应了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豫州军的最后一战。

“那就来吧。”裴行看了看躲在重重保护之中的蔡瑁，和吕铃绮对视一眼，率领全军能动的五百多人对着文聘发动了最后的冲锋。剩下的伤兵则利用手中的弓箭全力掩护。

裴行要拿文聘和魏延陪葬，可事到如今，这已经成了奢望。数以百计的豫州军虽然同时采用了同归于尽的打法，但依然很快被荆州军压制。一刻钟后，豫州军能站着的也就只剩下裴行和吕铃绮了，高远替吕铃绮挡了一枪，已经死在了文聘枪下。廖化和裴光重伤倒地，再也无力起身，只能尽力挡在裴行身前。裴行抱着怀里身受重伤的吕铃绮，面露苦笑，一切都结束了。

裴行低头对着吕铃绮说道：“玲儿，对不起，不能实现你的愿望了。”

“不用道歉，裴大哥，玲儿不后悔。来世我们还要在一起。”

两人紧紧相拥，再不管周围一切，吻在了一起。

文聘、魏延虽然得胜，但也损失惨重。二人九千精兵竟然伤亡七成，以剩下兵力要想支援夏口，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二人相视苦笑，也不急于上去了解了裴行，都想尽力给对手足够的尊重。

这两位如此谦让，蔡瑁可不会客气。看局势已定，他终于从保护圈中出来，大步上前，要亲自摘下裴行的人头，回去报功。

千钧一发之际，易变突生。一支利箭从天而降，正中蔡瑁肩窝，将正得意洋洋的蔡瑁射于马下。这位镇南将军、刘表军军师在昏过去前最后的念头就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绝对不会走出人群抢功！”

战场一片寂静，只见一人一马白马银枪从北而来，犹如天神一般。裴行勉力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对吕铃绮说道：“你看，赵大哥没有抛弃我吧。不过，为什么他非要到最后一刻才出现？主角是我啊！”吕铃绮看了一眼赵云：“好帅啊！”一句话惹得裴行直翻白眼。

赵云看到战场中情景，心急如焚，策马挺枪，奔着裴行而来。因蔡瑁身受重伤，其所部一阵大乱。文聘忙命魏延去接管蔡瑁所部，自己催马前行，要先一步取了裴行等人的性命。这时，北方和西方大地震动，出现了两队骑兵，一队挂荆州军旗号，赫然就是白马义从。另一队竟然挂着西凉旗号，为首一将，黑马铁枪，却是数月来音讯全无的张绣。两队骑兵总数在两千左右，数量虽然不多，但荆州军蔡瑁身受重伤，文聘、魏延所部也是久战力疲，一时间被杀得溃不成军。文聘、魏延虽然拼死抵抗，但也丝毫不能挽救崩溃的荆州军。不大一会，刚刚还志得意满的荆州军被杀得四散奔逃。文聘魏延侥幸逃脱，护着蔡瑁，收拢残军，退往汝南。

待得杀退荆州军，赵云催马来到裴行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裴行，愧道：“云迟来一步，累主公受苦了。”看到战场的惨烈情景，想想裴行以三千之众抵挡荆州军近两万人马，赵云后怕不已。裴行看着终于从心里认自己为主的赵云，心中感慨良多，心说身边也没个孩子让自己摔一下，收拢人心，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胡思乱想之际，心中一宽，仰天便倒，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裴行悠悠醒来，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边一个女孩趴在床边和衣而卧，长长的睫毛不时一动，显得颇为俏皮可爱。裴行感觉浑身无力。“我在哪？我是谁？我要做什么？”再三思量之后，终于确定自己还在三国，身边的女孩正是吕铃绮。

爱怜地看了一眼吕铃绮，裴行想要起身，却牵动伤口，发出一声**。吕铃绮被惊醒，看到裴行，一抹喜色从眼中溢出，蔓延至嘴角，姣好的面孔上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

“裴大哥，你醒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

“是啊，你伤势如何？怎么不去休息？对了，我现在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爱侣醒来首先关心自己的伤势，吕铃绮心中一甜，感觉几日的辛苦没有白费，随后对裴行说起了事情经过。

当日赵云率军感到宛城，却发现宛城士兵早有防备，多亏赵云机警，才没中了圈套，但其兵少，且多为骑兵，无法攻城。正无奈何间，探马来报北方有大批骑兵活动迹象。赵云正疑惑间，另一名探马领来了一个使者，正是张绣手下，言张绣收拢了三千西凉铁骑，正准备来夺取宛城，送裴行一个见面礼。

原来，张绣从裴行处出发，深感裴行对自己的信任，至许昌和家人取得联系后，派亲兵安排家人离开许昌之事，自己则转道关中。当初董卓死后，李傕、郭汜、张济、樊稠为祸长安，后李傕、郭汜、樊稠相继身死，张济也死在南阳。张绣率一部分西凉铁骑降了刘表，进驻宛城，还有一部分西凉兵散落长安、洛阳附近，烧杀抢掠，落草为寇。张绣在西凉军中颇有威望，素有“北地枪王”之称，他出面招纳，西凉兵无不顺从，竟然让他聚拢起三千余众。这三千多人，都是百战骑兵，战力不凡。为了来到宛城，张绣索性攻取了武关。武关虽然为长安四关之一，然其对外险峻，对长安内部却并无多少防御。张绣有心算无心，一战而下，这才能够奔袭宛城。

赵云闻言大喜，立即决定北上与张绣汇合，再取宛城。此时吕铃绮率兵赶到，不久有探马报讯裴行被困。吕铃绮欲回军救援，赵云没时间多做解释，坚持先行北上。吕铃绮大怒，将杨轩丢给赵云，率军回转。赵云则北上与张绣会面，分析局势后，感于宛城重要，决定先与张绣袭取宛城，再救裴行。宛城见豫州军远去，一时大意，被赵云、张绣强攻而入。随后赵云不敢耽误，留杨轩守宛城，自与张绣快马加鞭来救裴行，这才堪堪救了裴行性命。

裴行了解情况，喜得忍不住亲了吕铃绮一口。心说自己放张绣远去还真的对了，要不然这次可就真的交代了。刚好裴光推门送饭，见到裴行醒来，喜得饭碗差点没扔了。冲上来抱着裴行左摇右晃，泣不成声。裴行身上伤口欲裂，疼得呲牙咧嘴，心说裴光这货不是伤得不清吗，怎么活蹦乱跳的。最后还是吕铃绮心疼裴行，拽着裴光耳朵将其扔在了门外，裴行这才得以解脱。

赵云等人闻听裴行醒来，非常高兴，群情激奋地来到房门之外。赵云推门欲入，却在门缝中看到裴行吕铃绮相拥之景，又把门关上了，对其他人说道：“主公刚醒，不便打扰，我等还是明日再来吧。”说完把其他人赶了出去。

屋中裴行吕铃绮二人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这宛城风云之后难得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