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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迹可寻

第四十六章重庆风波(中)

看过一眼之后,姜毅英不敢再看,微低着头,从一侧与会者身后走到了前台。对坐在台上的三个人行上一礼后,姜毅英打开公文包,取出沈言从上海发来的那封绝密电文,交在了坐在贺耀祖旁边的戴笠手中。

会议其实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只需要戴笠再做一个总结性发言,此次会议就可以宣告结束。可问题是,此次会议有些非同寻常,自民国27年(1938年)开始兼任军统局局长的贺耀祖将在这次会议之后正式卸任,兼任局长这顶帽子将落在新任侍从室一处主任林蔚的脑袋上。

虽然戴笠知道不管局长的位置换成谁来坐,军统局始终都是他的天下,可名不正则言不顺,妾再怎么有能耐终究还是个妾,正妻再怎么不管事那也还是个正妻,可以稳稳的压他一头。所以戴笠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让林蔚这个正妻明白一件事,在军统局,局长就是庙里的菩萨,等同于一个屁,一切还是他说了算。

要让林蔚有这个清醒的认识,戴笠就必须要证明自己,让林蔚看到他的能耐。就在这时,姜毅英到了。

需要让姜毅英担当译电员的电文不多,而且在姜毅英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说明局本部有一部处在24小时待命状态的电台在随时准备接受对方发出的电文,把这两个条件揉在一起,戴笠很容易就猜到姜毅英送来的电文来自于何处——上海甄别小组!

结合头两封电文的内容,戴笠相信,姜毅英带来的这封甄别小组的电文里,一定有与黄卫军有关的内容,而这,也正是戴笠期待和想让新任局长林蔚看到的。

接过姜毅英递上来的电文,戴笠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已经译好的电文展开。因为中间还隔着一个贺耀祖,要想让林蔚知道电文的内容,还得让贺耀祖当回二传手,所以在展开电文的时候,戴笠故意将手里的电文向贺耀祖那个方向倾斜了一下,以便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等到戴笠把视线落在电文上,看完了电文的内容之后,他的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

从技术角度来讲,沈言电文的做法无可厚非,最多也就有越权之嫌,如果是在平时也就罢了,以戴笠区分工作和非工作的态度,还不至于为这样一点小事去计较。可偏偏今天的场合不对,自己好死不死的又把电文拿给贺耀祖看。虽然贺耀祖不一定知道电文的内容,可电文里的那种口气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贺耀祖,一个军统局纪律松懈的印象那是怕都跑不掉,这对必须执行严格纪律的军统局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想到这些,戴笠恨不得立刻下令让司法室把沈言拖去法办了。只是沈言远在上海,想法办也是鞭长莫及,只能把气撒在姜毅英身上。

把手里的电文往桌面上一拍,戴笠“腾”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姜毅英叱道:“我已经和你们说过很多次,本部会议期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拿来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听?我说过的话究竟还算不算数?你们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把参加会议的各处、室的主官们都惊了一跳。可在想到今天会议的主题之后,各主官们也都释然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里,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

至于分属于左右两边的唐纵和郑介民,根本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正他们在军统局也只是兼职,和座上两位卸任新任局长一样,都是菩萨一样的存在,说话和不说话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贺耀祖和林蔚却是脸色难看,尤其是林蔚。

虽然还挤不进党国的权力层,可怎么说也是和权力层的那些人打惯了交道的人物,戴笠的那种小心思林蔚又怎么会不知道。可这一前一后的迥然不同,这又是怎么一个意思?

饶是林蔚一向行事稳重,这时也被激起了怒火,就算他只是庙的泥菩萨,你戴笠也不能往菩萨的脸上抹屎对不对?

“咚”一声,林蔚勃然而起,冲着座下一众主官大声说道:“都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会议已经结束了,你们都很闲是不是?”

这是军统局自成立以来,局长第一次在军统局内行使他的权力,这让一众主官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明白这位新任局长的话到底听还是不听。

戴笠的脸色更加难看,林蔚说的这番话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不过他也明白,这些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不是他想给林蔚一个下马威,如果他不给贺耀祖看沈言从上海发来的电文,如果沈言不从上海发来电文……要再往深了想,如果自己不给沈言“事急从权”这四个字,今天这事就肯定不会发生。

一笔糊涂账,连戴笠都不知道该算在谁的头上。

不过有一点戴笠却是很明白的,这位新来的兼职局长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把这位兼职局长弄走,军统局还是不是他的军统局可就不一定了。

戴笠也知道是自己的借题发挥才把最左边那位给惹急了的,可要让他向林蔚认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自然也不能去公开顶撞,只能转移目标。于是林蔚话音刚落,戴笠便再次指着姜毅英道:“跟我到办公室,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

说罢,戴笠丢下贺耀祖、林蔚以及会议室里的一众主官,带着姜毅英扬长而去。

有挂名局长的话在前,再有自家老板的行为在后,会议室的一众主官在戴笠离开之后,也纷纷站起身来向会议室外走去,从头到尾,也不见有一个人向贺耀祖和林蔚招呼一声。

林蔚气得浑身发抖,泥菩萨那也是一尊菩萨,不求往来香客顶礼膜拜香火供果呈上,你们好歹献上一点客气这总是应该的吧?就算不是你们的局长,老子好歹也是一个中将,下级见了上级,一个军礼该不该有?

想到这里,林蔚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不料却摸了一个空。

贺耀祖被林蔚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虽然他和林蔚关系很是一般,可怎么说他也是从侍从室一处出来的,事情真要闹大了,怕是大家都下不来台。于是贺耀祖站起身来,拍了拍林蔚的肩膀,笑着说道:“蔚文兄,咱们可都是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犯不着和那些年轻人计较。”

林蔚正要开口,贺耀祖又再次拍了下林蔚的肩头,“好了,蔚文兄,气大伤身,到头来受罪的可还是自己——郑主任,你等一下,我有个事情想问你一下。”

贺耀祖找个话题,叫住了正准备出会议室的郑介民,以转移掉林蔚的怒火。

“见过贺长官。”

郑介民向贺耀祖敬了个礼,然后转向林蔚,“卑职郑介民见过林局长。”

“哼!”林蔚把头扭向了一边。

“郑主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可能涉及到一些业务上的事情,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贺耀祖问道。

“这个……”

郑介民犹豫了一下,看了对面和他一样正准备往外走的唐纵一眼,说道,“贺长官可是为难我了,我的本职工作是在军令部,军统局业务上的事情,唐帮办可能比我更清楚一些。”

唐纵和戴笠是黄埔同窗,关系向来不错,之前戴笠看电文的情形他也看见了,根据他对戴笠的了解,他已经知道戴笠的用意。便顺水推舟,向郑介民客气道:“耀全兄这可是为难我啊,就业务来讲,谁不知道耀全兄是把好手——既然是贺长官问的是业务上的问题,不如这样,我来回答试试,如有不全,耀全兄再来补充,不知贺长官和耀全兄以为如何?”

郑介民点头,“我没意见。”

贺耀祖暗叹一声,只是一个业务上的问题,竟要费这样多的周折,戴笠将这军统局打造得可真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就这样吧。”

贺耀祖淡淡的点了点头,问道,“‘三军司令部’在你们的业务里指的是什么?”

唐纵想了想,回答道:“‘三军司令部’是个特指,这个特指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事先的约定,它可以被约定成任何事物或者任何人,非当事人很难知道;另一种则是临时约定,这种约定是心照不宣的约定,就是说在之前已经提到过,而这一次,为了安全起见,就用替代将其隐去。至于这种替代代表的是什么,就要看这个‘三军司令部’是和什么联系在一起——”

说到这里,唐纵突然住口,看向了郑介民。被唐纵的目光所指,贺耀祖和林蔚也一起向郑介民看了过去。郑介民知道,自己今天要什么也不说,怕是说不过去了。

先是打了个哈哈,郑介民这才说道:“唐帮办其实想告诉两位长官的是,‘三军司令部’这五个字里,最主要的是头一个字,知道它代表什么,后面的就迎刃而解了。至于这个‘三’,既然是心照不宣,它就可能是诸如‘春夏秋冬’里的秋、‘梅竹兰菊’里的兰等等之类的,将这个字和后面四个字一连,什么意思就不言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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