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布鲁姆的爆炸

以后相当长时间我一直呆在这里，不知白天黑夜。有个军人定时送来饭菜，然后收走空碗，不与我搭话。

闲着无聊，我开始阅读那位专家放在布包里的书，半成新，书名叫《跟着导游了解澳大利亚》，是一位在澳华人写的，有关澳大利亚的历史、地理、文化等趣闻，图文并茂，引人入胜，让我着迷。我一连读了好多遍。当初在学英语的时候我只关注英、美等国家，现在这个了解甚少的国度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本该来这个神奇的南方大陆旅游一番，走遍书中提到的地方，可惜我将不可回避地与她为敌。

书中提到了达尔文市，说是个多灾多难的地方，有海难，有日本人飞机大轰炸，有飓风，每次都减少该市绝大部分人口，但最终又繁荣起来。而我这次将要彻底毁灭这个城市，真是于心不忍。但是在沿途目睹中国满目苍夷的景象历历在目。我们遇到了核战争，消灭一个对手，是军人的职责。

我又展开专家给我的澳大利亚地图册。作为司机的职业习惯，我很喜欢默记地图上的城市和主要公路干线。澳大利亚的公路系统远没有中国那么发达。东部是有些繁荣，而西部和北部的公路极其稀疏。有一条1号国道基本环绕整个大陆的海岸线，连接着我要炸的达尔文。大陆中部还有一条南北向的公路通往达尔文。

我这么看下去也许是多余的，这个行将消失的国家，没必要再记这些。我把书和地图抛在床上，在房间里来回度步，隐约听到舱外的通道里有人争吵，其中有余部长是声音。

“我是**谋部派来的，你应该无条件地服从命令！”

“**已经不存在了！再说鬼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有什么证据来表明你的身份？！”

“中国正受到美**极其盟国毁灭性的袭击，作为军人，有义务进行全力反击！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消灭敌国的打击能力，以保全中华民族！”

“我们不明不白地去炸掉一个城市，包括平民百姓，这和**有什么两样？！”

“不炸掉他们，我国还将继续挨炸！”

争吵声走远了。约过一刻钟，我的舱门被打开了。余部长把我带到指挥室。艇长正在全神贯注地观看潜望镜，对于我们的进入毫无反应。余部长和我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

看着看着，艇长冷笑一声：“哼！搞什么鬼，还炸什么炸！”他转脸冲着余部长“我说大部长，你自己来看看吧！那个达尔文已经被炸了！”

余部长走过去看着潜望镜，脸色也跟着难看。他喃喃地说，“这，这也许是俄罗斯炸的？印度或巴基斯坦炸的？……”

“余大部长，你的情报也是不准的，我们凭什么再相信你？！”

我凑了过去，“让我看看，行吗？”没人表示反对。

透过潜望镜，我看到对面岸一片废墟。我回忆了那本旅游书中作者拍摄的风光照片，辨认出前面是明迪尔海滩，书中说（向我们潜水艇的方向）是拍摄无敌日落的最佳位置。我确认这是达尔文市。

艇长挺着胸 “我说部长同志，我们是不是应该收工返航了吧？我们的潜艇本来蛰伏得好好的，被你的糊涂调动远途折腾，没准现在已经被某国卫星盯住了。”没等余部长回话，艇长下达了潜艇迅速下沉的命令。

余部长呆站在那很久，然后嘴角有点哆嗦地说：“蛰伏的潜艇出来就难以再蛰伏，好不容易带来的核弹头也不能浪费。既然已经来到敌国的边境，我命令，我们将去炸珀斯。那是更大的城市，有更多的震慑力。”

艇长跳起来了，“这是你的命令还是**谋部的命令？你有没有证据有导弹从这个城市飞到中国？或者有军舰、飞机，任何军事力量从这里出发袭击过中国？！怎么你说要去我们就去了？”

余部长脸色发青， “核大战已经抹杀了国境线，只有消灭敌国的有生力量，中国才能重生！101号的艇长同志，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改道去珀斯！”

艇长沉默了一会，被迫下令取道去珀斯。

以后我虽然回到那个船舱里很长时间，没日没夜，但潜水艇的路线在我脑海里清晰了。101号潜水艇是先到深海，然后向西，再向南，珀斯算是离达尔文最近的大城市。东部沿海的著名城市一定都挨过炸。炸了珀斯后澳大利亚也许再也没有什么城市了。

艇长也许是正确的，没有证据显示珀斯方向对我们有威胁。好不容易蛰伏的潜水艇，不值得招摇过市千里迢迢地在跑到一个孤立城市白白扔个核弹。

我又听到余部长与艇长在过道里争吵。我突发一个想法，于是打开了舱门，对着他们俩，斗胆发声了：“两位首长，我能不能提出一个你们都能接受的折衷方案？”

他们都转过脸，一至点头：“说吧。”

我认真地说道“有关潜艇是否值得长途奔袭，两位首长都有道理。我建议，我们可以在现在，去珀斯的半道上，在澳大利亚本土上扔下核弹就立刻回国。有人已经帮我们完成了摧毁达尔文任务。我们这颗核弹在敌国某地爆炸，也算有个归宿。”

余部长盯着我，“好吧，我们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艇长坚定地说，“这位同志说得不错。我们潜艇可以在附近搜索一个较大的城市，投了弹就完事了。”

余部长问道，“附近有什么较大城市？”

“走，”艇长招呼我们到指挥室去看看航线图。荧光屏显示着，离我们最近的有个较大城市，叫布鲁姆（英文写作Broome）。

“这个……算是个城市吗？”余部长不满地问道。

我在一边说，“这是个著名的旅游城市。关键是附近有澳大利亚1号国道，澳大利亚西部唯一通往达尔文的交通要道。从布鲁姆到中部爱丽丝泉还有一条隐蔽的公路，虽不是柏油路，却是一条从中部或者东部城市通往西北的战略干线。达尔文被炸后，这条公路和这个城市立刻会显现其重要性。”

“你知道得那么清楚？”艇长由衷地感叹。余部长也自豪地介绍，“这位同志战略、战术的素养确实不一般。他曾经以一死一伤的代价，协助一个排的守备部队，成功地歼灭了美国海豹突击队的九人小组。”

是美国的海豹突击队？！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漂亮转身、娴熟寻找到我们并向我们射击的敌人。这也可能是余部长为抬高自己身价而故意拔高带来的随从，以挽救艇长对自己的信任危机。

“好吧，”余部长，“就炸这个布鲁姆。艇长，你下命令吧。”

艇长立刻下达命令。没多久来了一位军士，带我进一个机舱。

这个船舱里有一些复杂的机械，有个很大的像是炸弹的装置，横躺在机械上。边上有位机械师已经在等我。余部长指着我对机械师介绍：“这位是将要执行登陆任务的同志，请你向这位同志解释使用这艘袖珍潜水艇的技术方法。”

“是。这是一艘袖珍艇”这位机械师按了一下按钮。 “炮弹”上半部分的有片盖子打开了，里面只容一人躺着的位置，前面有驾驶方向盘、荧光屏，还有几个按钮。 “炮弹”的最后面外面有螺旋桨和方向舵。

机械师对我说，“你躺在这里，关上舱门，我们会通过鱼雷管道把你发射出去。袖珍艇会自己巡航一段时间，然后浮上水面。通过这个荧光屏你可以看到外面。在确认已经浮在水面后，按这个旋钮，舱门会自动打开。你坐起来，就像驾驶游艇或汽车一样驾驶到目的地。你找一个合适的浅滩，这儿有个按钮，按一下它会自动抛锚。返航的时候，再按这个按钮，潜艇会自动收锚，然后你往回驾驶。在你认为接近潜水艇的时候，你就躺下，按这个巡航按钮，什么都不用管，它会自动关闭舱门、潜水、巡航到潜艇的鱼雷管道里。明白了吗？”

“明白了。”

我爬进袖珍潜水艇，头朝前躺下，把背包放在一边，背面的盖子慢慢关闭。我略一抬头，就能看到眼前有个荧光屏，那一定是来自安装在袖珍潜水艇前的摄像头。我能看到我被徐徐推进，停了一下，前面开始有水，逐渐变暗，以至模糊不清。我感到我被加速、向前运行。

过了一会儿，荧光屏逐渐变亮、清晰，我看到水中有些杂质、小鱼在迅速后退，然后前面豁然开朗，看到了灰暗的天空。我按了机械师告诉我的那个键，背面的舱门徐徐打开，迎面扑来新鲜的空气。

我见到前方的沙滩、山坡、房屋。在浅水中有一队骆驼，上面骑着游客，在慢慢**。好像在哪我见过一张照片，从陆上拍摄这队骆驼，背景是日落，水面有他们的倒影。这个浅水区一定过于广阔，让我难以靠近。

我坐了起来，感到就像驾驶汽车，脚前有个油门，我向前踩了一下，原来没有注意到的马达声音呼地一下发出巨响，潜艇立刻向前冲去。我略微送开了脚，调整了速度，非常容易地驶向前方。

避开那队骆驼队，我只要把布包放在偏右沙滩附近的岩石堆里即可，那沙滩上也有戏水的游客，但没人会淌水来到岩石堆。正当我庆幸放置核弹是如此简单的时候，忽然感到天空或者潜艇前面或者海里一个闪亮，我的胸口一阵闷疼，眼前跟着冒有金星，伴随着天边沉闷响声。这声音并不引人注意，我只是在事后回忆才想起。

没多久，这种不舒适感逐渐减退，没影响我驶到岸边。我看见沙滩上穿着泳装，有的裸露上身的几个人在那睡熟似地躺着，他们一定都是当地游客，不可能是埋伏等待抓捕我的人。我本该避开他们，在岩石堆上放置布包，但出于好奇心，我反倒抛锚、下艇、走了过去。

这些人没有动静，像是死了似的，真是死了吗？对我的走近没反应。我望了望远处，刚才那一溜骆驼和人都躺在水面，如镜的水面，也有倒影。我看清了我最近一个男人，瞪着眼睛看着天、张着嘴，一动不动。我壮着胆子摸了他的鼻孔，没有呼吸，但还有体温，显然是一、两分钟之前死亡的。旁边还有一位躺着的女人，脸扎在沙滩里。真是死了！？

“轰隆！”一声巨响，从我身后传来，吓了我一大跳。我回头一看，海上远处升起一个巨浪，有个黑乎乎的潜艇前段在浪中浮现，然后慢慢沉了下来。

是101号潜水艇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