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与众不同的地主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王丑云习惯地烧了一锅开水,给每个人盛了一碗。
海西老百姓,穷人家一般都是每天早晚两顿饭。能把小孩送到私塾来读书的人家,稍微好一点,会让小孩带带干粮等到中午垫垫肚子。
王家的私塾里,共有八个学生。王丑云的二女儿高志兰今年九岁,是聋哑儿,也在里面上课。
孙高氏是王丑云的大女儿,和高志兰长相并不十分相似。
王丑云心中对孙高氏有点感觉,但却无法肯定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因为按照当地习俗,媒婆一般是不让童养媳的家中知道婆家的。
平时上课,孙留成和孙高氏常常带着油条或者朝牌之类比较“高档”的干粮,可是今天却什么都没有带。
王丑云见状,感到十分奇怪,便问孙高氏:“你和孙留成今天怎么没带干粮呀?是不是来的路上吃了?”
“嘻嘻嘻……”孙留成笑道,“好东西马上就会从天而降!”
话音未落,孙百万走进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一边打开一边说道:
“王先生,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的干粮我包了。我自己亲自送过来!
我今天买了十块朝牌,你们小鬏一人一块。王先生是大人,饭量大,吃两块。”
“大大,”孙留成道,“今天王大丫没来,一共七个小鬏,我也吃两块!”
“这、这动不得!哪能让您一家破费?”王丑云道。
“都是王家庄的,还有两个是我叔伯兄弟家的小鬏。你看,我们王家一共四个小鬏,占了一半。
王先生,你就不要客气了,赶快带小鬏趁热吃朝牌!
大家慢慢吃,听我给你们说说话:
我大大听小鬏说你书教得好,十分高兴,这两年来,他的病好像逐渐好了不少。
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读私塾的,好像你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我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念书了。
记得你当时的模样和说话的声音都像女小鬏,你特别喜欢唱戏。当时我们经常听到你和你妹妹在一起唱,可好听呢!
你父亲,就是王老先生叫你到海州城念书,你不愿意,叫你在私塾里读书,你也不去。
我到海州城读书的第二年,听说你跟着人家戏班子跑出去了,也有人说你是被抓壮丁了。
对了,我在海州书院念完中学,本来想留在城里教书的。可是那一年,我大大生病了,半身不遂。
我家里有八十多亩土地,父母就我一个儿子,我是三代单传。我只好回家来继承家业。
我奶奶和妈妈劝我娶妻生子,说是叫冲喜,可以让我大大的病很快就好起来。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你的妹妹,估计她那时应该是十五六岁了。
跑到这里一看,这里空无一人。
旁边的邻居告诉我:你离开家之后,王老先生不久就病死了,你妈妈据说回娘家去了,你妹妹和你奶奶留在家中相依为命。
可是不久,你的奶奶又死了。你妹妹把家里的地送人,求人家把奶奶葬了。
你奶奶死后,你妹妹出门讨饭。邻居们没有看到她再回家。后来,你们家房子被无家可归的人住过。
我儿子和儿媳妇到了念书的年龄,王家庄又没有别的私塾。一家人正在为这件事发愁。
刚好,你去年一回来就重新把私塾办起来了。王先生真是不简单啊!
我真的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要是我们把儿子送到外地读书,那样多不方便啊,尤其是,我儿子坚决不愿意离开家。
你看,你把私塾办起来,可是解决我们家的燃眉之急啊!也是王王家庄的乡亲们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我大大还说,要是王家庄念书的小鬏多了,想把自家的房子腾出来两间,请你过去任教。
他还说,让我有空就过来看看。要是你有事情分不开身,就让我帮你打打杂。”
说到这里,孙百万凑到王丑云的耳边轻声笑道:“是这样的:我大大听小鬏说,他们都不喜欢那个高先生。他是怕高先生会误人子弟呢!”
王丑云一边吃着朝牌、喝着水,一边听着孙百万口若悬河地讲着。
听着听着,王丑云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有时还紧张得不得了,生怕孙百万会突然认出她来。
见孙百万把脸贴近自己的耳边,王丑云紧张得仿佛心都要跳出来,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王先生怎么了?怎么浑身发抖呀?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孙百万问。
“没有。我是怕痒呢!”王丑云勉强地笑道。
“王先生,”孙百万道,“你前些年在哪里谋生的,怎么没有剪**呀?”
“我是跟着戏班子出去的。唱戏的人,没有**不行的。”王丑云道。
“我在海州城念书被剪了**,后来回到家乡,被笑话死了。这五六年留下来,才这样长不长短不短的。
哎,王先生,你今年三十出头了吧?”孙百万道。
“孙先生好眼力!我三十一,三十刚刚出头。”王丑云道。
“你怎么就吃一块朝牌呀?还有两块呢!快吃吧!”孙百万道。
“我吃一块垫垫肚就行了。你吃吧!”王丑云道。
“好吧!那我们一人一块!”孙百万说着,拿起一块朝牌掰成两半再放进王丑云的碗中的开水里,自己吃另一块。
王丑云端起碗,用筷子把碗里的半块朝牌夹进高志兰的碗里,然后起身走到孙高氏面前,把另外半块朝牌放进她的碗里。
“真像个娘们!”孙百万自言自语道。
王丑云把自己碗里的水喝完,又盛了一碗水给孙百万,说道:“我唱戏扮演的是旦角,说话、走路都要模仿女子的,让你笑话了。”
“可不是嘛!你不是你一双大脚,我还真以为你是又一个花木兰呢!
你看你,既没有胡子,也没有喉结,一点不像男人。看来,你天生就是个戏子。”孙百万道。
“是啊!别人都是这样说的。”王丑云道。
“你为什么想起来回家办学的呢?”孙百万问。
“常言道,男人三十而立。我是三十而归。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在外面挣钱太难了。
我们戏班子不是遭到土匪抢劫,就是遇到兵痞讹诈,连老板都一贫如洗,戏班子散了。”王丑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