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两人莫名其妙,相互对视。
“邬警官发现什么问题了?”赵麟问。
“甭管他,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二凤转移正题。
“我早说过,咱家的事你甭过问。”赵麟说出心里的话。“让你姐折腾,闹够了自然会歇手。”
“离婚不是小事,她闹过分了,久而久之你们非得散伙。”二凤鸣不平。“多幸福的家庭,好日子不过。我早说了,青藤不是好东西,有他掺和不会有好下场。”
“风再大咱不开船,我不签字这婚离不掉。”赵麟拿定主意。
“公司事够多的,家庭又有闹心事,我怕你身体吃不消。”二凤关心。
赵麟举足轻重。古庙村重现辉煌,重担压在他的身上。老席寄予希望,他常说,大凤一点不懂事,赵麟忙正事,为古庙村的困局寻找良方。红杉树成功了,你不也有一份。二凤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想减轻赵麟身上的重担,可是有些事无法替代。比如研制高档面料,里面的学问多着呢,不同的面料。不同的工艺配方,丝毫不能偏差。他要根据市场的需求,客户心理,安排生产,小批量研制。二凤根据面料,再设计新潮流款式,晓琴的模特队广泛宣传推广。环环相连,有条不紊。
一心无二用,赵麟身心扑在公司,家庭自然顾不上。大凤像个无头苍蝇,在外面乱飞乱撞,真正苦了孩子。赵麟每天早晨起来,自己洗漱完,忙着给孩子穿。吃几口饭火烧火燎把小麟送到幼儿园。好在是日托,中餐在幼儿园,不然赵麟忙挓。有时加班晚点,幼儿园老师带回家。一个村的都好说话。
二凤有时说赵麟:“悠着点,研制新产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这样两头忙,身体会累垮的。”
赵麟笑笑:“刀出鞘箭上弦,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能半途而废,那样也违背我的初衷。”
二凤动员妈妈共同担负起小麟的监护。
私人侦探送来一沓照片,二凤看了,都是大凤和青藤交头接耳,眉飞色舞的画面,更是火上浇油,一张不留统统交给赵麟。
“你在监视大凤?”赵麟不满看二凤一眼。
“我想知道大凤究竟在忙嘛?”二凤理直气壮说。
“眼不见心不烦随她去,她只要不丢掉这个家就行。”
“你对大凤就这么放心?”
“当初你姐能看中我嫁给我,是我的福分。又为我生儿育女,这情义一生难以报答,还能要求她什么。只要她愿意做的,我绝不会阻拦。”
“你相信大凤,也相信青藤?好人最怕三撮弄,青藤居心不良。”二凤恨铁不成钢,赵麟软弱无能,实属烂泥糊不上墙。她不得不说出实话。“你以为大凤心甘情愿嫁给你的?哪是咱们全家逼迫就范。那时大凤鬼迷心窍,青藤不知给她灌什么迷魂汤,非要嫁给他。咱爸发火了,嫁给他不难,先从这个家滚出去,隔断父女关系。嫁妆甭想分文没有。”
赵麟想起来,那阵子蔺家不安宁,一家人乌鸡斗架似的怒视着眼。大凤也不像以前那样使唤他,他找她说话,大凤火气冲天。滚一边去,不想见你。向老席汇报工作,老席相敬如宾,客气的让他浑身不自在。倒是二凤还像以前一样,赵麟哥长赵麟哥短喊着。这家人怎么啦?他不愿深究,只觉得异常。大约一个多月后恢复正常。
“那时你们全家参与择婿?”赵麟问。
“大凤在众人的压力下,才放弃青藤选择你。”二凤点点头。“条件必须陪嫁万锭棉纺厂。”
“我更要感恩大凤,委屈求全嫁给我这个穷小子,有房有车有厂,一步进入中产阶级。”
“智商高情商低,本末倒置,你应该感谢咱爸和我。”二凤怒视。“我是坚定的支持者,做通爸妈的工作,大凤在家没有丁点的空间和市场。”
“怎么感谢你呢?”赵麟说。
“一家人需要吗,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凤是我同胞姐姐,妹妹对执迷不悟姐姐能不问不问吗?如若大凤嫁给青藤,那是她一生的悲剧。”
“我和青藤竞争肯定不他对手,谢谢你站在大姐夫一边,为我说句公道话。我是爱大凤的,即使她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会爱她坚贞不渝。”
“我代替姐姐感谢你。”二凤向赵麟鞠躬。“要是早生几年,我会爱你的。”
“你和晓琴同时爱上邬警官,需要我做些什么?。”赵麟问。
“爱情不能降价贱卖,用低廉的奉送或者哀怜博得同情,更不能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它需要双方真情真爱,我相信我的真诚和魅力会征服邬桐。”二凤还是那样老练沉稳。从小就是这样小大人,说话办事老扎扎很有主见。
赵麟心想,一母生九子,九子不一样,大凤装二凤肚里摇摇,有一半主见他心满意足。
下班了工人走完,赵麟把车间检查一遍,拉下总闸锁上铁门。二凤说,我接小麟去外婆家,你不用去幼儿园了。
夜幕降临,华灯闪烁,古庙村灯火一片。这儿哪像农村,和县城不分上下。**三十多年,江南发展迅速,比自己的家乡起码快十年。马路四通八达交通便利,家家有车有房有厂。三层小洋楼,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上初中时老师描绘出未来共产主义的蓝图,现在不是实现了。可是他一点不感到满足,相反痛苦沉闷烦躁焦虑,有一种沉重压郁感催促感。工作室建成有两年初见成效,村里人一片赞誉,付出的辛苦总算没有百忙。同时他的内心也升腾起一股内疚惭愧。他对不起小家,对不起大凤。一个万锭的棉纺厂,都靠大凤一人里外操劳,女人家不容易。大凤还算有本事,从小耳濡目染,对棉纺厂管理并不陌生,硬扛着总算撑起来。要是换自己能行吗?他想问题善于前思后滤换位思考,想着别人一个好。
老远看见家里有灯光,大凤回来了,这趟外出有一个星期。他预感一顿臭骂避免不了。骂就骂吧,大凤是刀子嘴豆腐心,让她骂几句心里痛快。如果动手打他,他也决不会还手。
赵麟在门外咳嗽几声,大凤从屋里笑盈盈出来。
“回来了,小麟去他外婆家了。”听话音她已经去过幼儿园。
“是她小姨接的。”赵麟感到意外,大凤多云转晴。
赵麟走进家,大凤把拖鞋送上,随手把他拽到沙发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凤吻他一口。久违的动作,似乎有点陌生。“有个大客户上门订货。”
“真的吗?”赵麟也高兴。
“你猜那客户要多少纱锭,三十吨,是我们一个月的产量。”大凤高兴地说。
“大客户,是哪家纱厂?”赵麟问。他对纱厂熟悉。
大凤疑疑迟迟吞吞吐吐,说不上名称。
“问那些干嘛,俺们是卖面纱的,有人要就行。”
“你准备咋办?”
“重新招工加班加点,送上门的生意拼命也要做。”
“库里原材料没有吧。”
“供销社新进一批棉花,俺打招呼全买下。”
“你有资金吗?”
“你烦人不烦人,家里事从来不关心,这回想插手?不需要。死了男人,你看大凤能不能把厂子办好。”
大凤窘困中,突然喜从天降,来了财神爷,大凤高兴似乎不敢相信。
大凤和青藤,天南海北跑一圈,哪些纱厂关门的关门,倒闭的倒闭,有几家大厂还在勉强撑着,也是减半生产。老板们说,库存的棉布三年都用不完,谁还敢开机生产?你的面纱库存吧,五年后找你联系。越跑越松劲,大凤不愿望风捕影。青藤鼓动,越是滞销越要多联系,瞎猫或许能碰到活老鼠。有几家回答模棱两可,给大凤存有一丝希望。一个多星期的劳累,两手空空扫兴而归。
“送上门的生意不好做,全国都萧条,明知白跑干嘛还要吃辛苦。”大凤怨声载道。
“权当一次旅游,成天在家愁眉苦脸,快成黄脸婆了,我看了心痛。”
“出来就开心了?那么大的厂房机器闲置,心里闷堵。只有厂子起死回生,才能医治好心病。”
“赵麟是个蠢货,那么大的家业不会管理。要是我早卖掉,改行干别的。”青藤挑唆。
“不许你说赵麟,那是我的主张。”大凤维护赵麟。
“让老婆收拾烂摊子,自己扯能研制新产品。纺纱和成衣是两个行当,隔行如隔山。服装市场水深得很,就凭他那个熊样,也想吃哪口饭。”青藤乘机糟鄙。
“吃哪行饭头上要写字?”
“他只会扳倒大树捉老鸹,我早看到纺织业衰退这一天,炒房地产既轻快又赚钱。”
“你那是投机取巧,钻国家政策的空子。”
“**逮到老鼠就是好猫,村里人谁不夸我有先见之明。”
青藤自吹自擂,大凤不想和他啰嗦,走进房间睡觉。青藤脚跟脚进来。
“说千道万,拳头朝外打胳膊朝里弯,我都是心疼你。”青藤再一次表白。“你和那个混蛋离婚吧,我愿意娶你。你嫁给我不会让你吃那大辛苦,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
这一次蔺大凤没有吹胡子瞪眼,她靠在宾馆房间的圈椅上翻阅杂志。
“赵麟那小子是个不负责的混蛋,你委曲求全,带上丰厚的嫁妆嫁给他。他不把你当作宝贝,反而知恩不报当家奴看待。一大滩子破事丢给你,不闻不问当起甩手掌柜。你还执迷不悟,苦苦恋着他。”青藤得寸进尺。“我是爱你的,从小我们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对我的好处,历历在目。吃饭的时候,你总是把好吃的拣到我碗……”
大凤毫无印象。
“席叔出差回来带的精美食品,你总是分一半给我。”
大凤不吃独食,每人都分的一份。这些小事青藤却都记得清清楚楚。
“点点滴滴奠定我们的感情基础,那时我就想长大要娶你,给你幸福和快乐,不让你受丁点委屈。大凤,长痛不如短痛,请相信给我一个机会。”
大凤似乎沉浸在时尚杂志里,当青藤双膝跪地,才回到现实。
“你胡说些什么呀!俺和赵麟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好谋好生为什么要离婚?”大凤瞪视他一眼。“你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大凤又一次无功而返,三天后,突然来个老板。说是浙江一家有名的织厂,赶做一批外销服装订单,急需三十吨棉纱。合同上面盖着红彤彤公章,意外收获惊喜若狂。
大凤把合同拿给赵麟看,赵麟知道这家企业,他拜访过,规模不小二千多人。
“交预付款吗?”赵麟问。
“你以为前几年,现在是买方市场。我跑了大半个中国,都被拒之门外。看到有的纱厂,免费送货,等对方有钱才付款。”
“没有预付款,应该有定金吧。”
“俺提到,客户笑笑起身要走,转给另一家。现在的生意难做。”
“提货方式?”
“送货上门。”
“这是诈骗,这笔生意宁愿不做,不要上他的当。”赵麟不假思索说。
大凤兴致勃勃,当头遭盆冷水,顿时蔫巴了。她默默回到房间,蒙头大睡。
大凤没听赵麟的话我行我素,她忙着招工进原材料,工厂如期开工。
赵麟这回真的恼怒,他冲进董事长办公室,大凤正和给几个主管开会。
“你们都出去,我找董事长有事。”
主管们看看大凤,大凤摆摆手示意出去,随手把门关上。
“啥事回家不能谈吗?”
“明明一场骗局,呆子傻子都能看破,你却一意孤行往圈套里钻,非想头破血流吗?”
“红杉树没事了,来找茬?俺早和你说了,吃家饭屙野屎,家里事不用你烦。俺等于死了男人。”
“我看你走向歧路不能不问,一旦进入骗子的圈套,会倾家荡产的。”赵麟脸色发白,声音颤抖。“你进原材料的钱那来的?”
“你管得着吗,向朋友借的。”大凤随口答。“没别的事请离开,这是上班时间,别耽误俺的工作。”
蔺老席和二凤破门而入。老席抄起门后的扫帚举起要打,赵麟拦住。
“爸不许这样,有话慢慢说,来是解决问题,不是吵嘴打架。”
“先教训这个不听话的东西,爸爸陪嫁纱厂让你正经做生意,不是让你败的。三岁孩子都看出的骗局,你却执迷不悟自愿上钩,你是败家业。”
赵麟扶老席坐沙发,倒杯开水递上。
“消消气,大凤会明白的。”
赵麟听到有客户要三十吨棉纱,感到蹊跷。纺织企业这么不景气,没哪家纱厂盲目生产。再问大凤,既没预付款也没定金,一纸合同要这么多货,鬼才相信。赵麟细细思虑,其中有诈。他劝大凤,甭做这笔生意。大凤表面点头答应,暗里悄悄进行。一段时间操作,工厂开工了。赵麟自知磨小压不出麸,回家与老席说了。
二凤在场,立刻判断:“一定是青藤那个坏东西,设下的圈套让大凤钻。”
老席还维护:“没弄清楚的事,甭要乱讲。”
三人邂逅赶到。
大家稍作冷静。
大凤说话:“企业不死不活一年多了,病重乱投医,俺也是为企业好。”
老席说:“看怎么好,明明是骗子,还要上当,你是在败坏企业。”
赵麟说:“就此罢手,损失不大。新进的棉花以后还能用着,不会浪费。”
二凤说:“我提醒多次,不要和青藤混,混常没有好下场。”
大凤说:“这跟青藤没关心,是俺求好心切。”
老席拍拍大凤的肩说:“好闺女听话,千万不能干啥事。做企业要精心细致,不能操之过急。也难为你,刚办公司遇到行情不好,一路下滑每况愈下。要顶住风浪,经受起挫折。爸爸做你的后盾。”
大风扑倒老席的怀里呜呜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