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睿智的颛顼

颛顼比我们想象的英明得多。

颛顼坦言，他早已洞察到我们有篡权的企图。觊觎其位置的人他见得多了，他很自信。他说，作为联盟长就应该与各种人周旋，取人之长。我们的到来确实给部落联盟带来了生机，建造了神庙，送来了人面蛇身的青铜礼器，让他眼界大开。

颛顼向我们保证，他不会伤害我们部落的任何人。他感谢我们给他送来含，通过占卜能够和上天交通，他会重用含的。

以后的含族人和仓颉族人密切合作，最终融合在一起，共同发展了甲骨文。

至于共工，颛顼料到日后会来找麻烦，但他不怕，反而会利用共工这个水神在工程、治水上的才能，治理黄河水系。

后来我听说，随着青铜制造礼器技术在这个联盟中的兴起，人面蛇身的形象逐渐显得次要，最终演变成为共工的专有神像。共工与颛顼有过小规模的战争，也有为和好而促成两个部落的联姻关系。直到大禹时代，共工的后裔都在治水上出过力，尽管在治水具体方式与大禹的有冲突。

颛顼然后盯着我问道，“共工所提到的夸父、夸族是什么回事？”

这是以前我给颛顼说故事时刻意隐瞒的。既然共工提到了，我只能将我们经过的故事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及那桃林及其地点。

“这个嘛，是隔几代的事了，我也不太清楚。” 颛顼笑着说，“过去就过去了吧，黄帝要惩罚的夸父已经被惩罚了。夸族又没有威胁联盟的反叛行为，我没有理由再赶尽杀绝。”

颛顼又低头想了想，接着说：“在帝都里有一些夸族的后裔，都是些安分守己的人。你可以告诉他们，你们部落里收留了夸族的人，他们如果愿意跟从你们，你们也可以带他们走。”

“谢谢联盟长是宽宏大量！”

沉默了一阵，颛顼起身离席，面向伏羲毕恭毕敬地站着，“这位长者，您是不是传说中的伏羲？”

我屏住了呼吸，望着伏羲。伏羲默默地点了一下头。颛顼当即跪下，给伏羲磕了个响头。

伏羲扶起了颛顼，领着颛顼走到他原来跪的位置。等到颛顼跪下，伏羲回到自己的位置，说道“尊敬的联盟长，我都看到了，您是我见到的最英明的联盟长，好好地干下去，为天下苍生！”

“尊敬的伏羲大人，斗胆问一下，您能不能留下，时时为我的治理指明方向。” 颛顼恳切地求道。

伏羲笑着摇头，“我喜欢与亚当四处漂泊。你是知道的，我和亚当都是前世的人，创世纪者，我们繁衍了众多的后代，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这个世界现在是你们的，按照你们的方式走吧。我们这些老人都会遥祝你们繁荣昌盛。”

“坦率地说，”颛顼恢复了联盟长的尊仪，“其实有熊氏族已经有成熟的管理系统，供上神化了的伏羲在现实意义上比较好。”

伏羲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笑着问我, “亚当先生，就具体的管理部落联盟而言，你能处理得比颛顼更好？”

我笑着摇头。

“这就对了，” 伏羲对我说，“这个时代的事情就由这个时代的人去做。” 伏羲然后指着我对颛顼说，“这个老头对这个新世纪还有许多想法，想得一套一套的，但在我看来是徒劳无功，所以不要听他的。”

伏羲接着说，“我们都想要阻止世道轮回，但我们都对文字、青铜等技术的发展有强烈的好感，这些东西都为以后建立朝廷（国家）做好物质准备。我们所有人的行为，其实正在促进世道轮回。看看现在有熊氏的联盟组织型态就会知道，以后夏启王朝的建立就是水到渠成。”

颛顼问道：“什么是夏启王朝？”

伏羲说，“在你我都不在人世后的某一代，将有一批人建成了更为复杂的宗法制度，统治更广阔的疆域。他们将建立一个国，国号为夏，第一个国王叫启。那时首领的替换继承不再是靠禅让，而是以父子的血统关系。”

“这怎么可能呢？部落联盟中各个部落酋长都不是吃素的。”颛顼不解地说，“我的对付你们的伎俩都被你们识破了，我对你们明里热情谈笑，暗里调集军队，随时提防不测，这看上去很难，要知道，对付那些雄心勃勃的酋长们其实更难。我这个联盟长从黄帝开始，换了两任其他氏族才传给我。你总要给他们一点成为联盟长的希望，否则谁会跟你卖命？怎么可能把持权力不放呢？”

伏羲回答道，“所以，这还要有个新的社会环境，不是现在。在那个新的社会环境里，人人都认为子承父业、嫡长子优先是天经地义的事，于是外人争权就显得极为困难。”

颛顼远望着伏羲头上的屋梁好一阵，然后从嘴里地飘出，“您说的夏启王朝是不是将由有熊氏族的后裔掌权？”

“这个……倒不一定，”伏羲说，“但是在中华大地的文化圈里，黄帝、炎帝和你颛顼都有很大的贡献。现在中华大地各个部落或多或少都已经有了联系，他们都在相互作用，相互竞争、竞赛，彼此消长。以后即使不是有熊氏族掌权，他们也会记住你们的。”

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颛顼，伏羲笑着说，“请联盟长不要纠结于什么措施，为了永保有熊氏的统治地位，来个一劳永逸。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无论你采取什么行动，搞什么种族清洗，或者同化他族，都是无济于事的。这是天命。”

颛顼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