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的城市(2)
这是城市主干道,正上班时间,刚经过改造的街道显得空旷而寂寥。婉秋与小张两人打车从街的这头赶到街的那头,来回跑了好两趟,除了各种车流、红绿灯,人行道上几乎没多少行人。最后,车子在当天现场采访的那个路段停下,婉秋与小张走下车,一眼望去,街道很宽,一条白色的栅栏将街面左右分开,路边宽宽的隔离带,隔离带里各样花草树木,婉秋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杜鹃如今正摇曳地开放在她的眼前,就让她的心忽一下子提起来:公爹一定没有走远,他一定就在这附近!说不定马上就能看到他老人家!于是她下意识地朝街的两边仔细搜索,每一个行人都不放过……
路边除了几家小吃店,还有几个卖杂物的小摊贩,摊点后面站的乡下人模样的生意人,他们或蹲或站着,目光茫然地朝街上望着,随时准备兜揽生意的样子。街头偶尔有行人路过,大多是些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他们或者三五成群,或者独自一人,背包提袋,健步如飞,决不肯为任何人停下半步的样子。
走过一处街心花坛时,婉秋看到了一个乞丐,那乞丐是一个残疾人,他拄着双拐,肩上一个背包,手上一个搪瓷茶缸。婉秋在他朝她伸出来的搪瓷缸里习惯性地投下一枚硬币,然后便走了过去。走出好远,不由自主地又回头张望,她猜着他的腿是因了什么才成了残疾,想像着他的家人现在哪里?是不是知道他在这里做了乞丐?联想到自己的公爹有一天会不会也会成为乞丐……这样想了之后,她竟又走回来,在他那个搪瓷缸里放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
那小张一边陪着她往前走,一边告诉她:这个乞丐在这个地方呆了久了,她几乎每一次经过时都能在这里看到他。又说,眼下这些乞丐都做成生意了,言下之意婉秋受了骗了。可是婉秋顾不上了,她只想让自己安心。两人紧接着聊起那天采访的情景,婉秋说起如何在电视上看到了她,又说那天看起来,这地方人挺多的,怎么今天人竟少了好多?小张就说,那天因为市长要在这地方现场办公,电视里打了几天广告,当年有一些这条街上的老住户,因为与开发商有矛盾,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市民们经常**告状,市长让搬迁户与开发商在此面对面的进行沟通……
交警队在市区的另一头,车子走了半天才到。小张陪着婉秋一走进交警队的办公楼,可巧就遇到那天负责维持秩序的交警,一个胖胖的黑脸汉子。那黑胖子一见到电视台的小张,就跟她打哈哈,喊她妹子: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小张也跟他哈哈了几句:当然是香风了。然后就说了婉秋的事。
胖子扫了婉秋一眼,拉过一把凳子来:坐!然后又倒了一杯茶水来:“不容易呀!跑这大老远的来找人!”就说得婉秋几分感动。
据那胖子说:“那天是有这么一位老人,样子不像乞丐,似乎是精神有毛病那种……”说到最后,竟想不起下落来:“后来好像是……自个儿走了吧?”
“往哪个方向走了呢?”
胖子朝她扫了一眼,又朝小张的脸上看了看,末了拍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记性,真的想不起来了,当时街上很多人,那阵子很乱的,也真的没太留意。”
小张说:“你再好好想想吧,人家大老远的跑来的。”
那人呆呆地又想了一会儿,这时外面就有人进来,跟胖子耳语了一句什么,胖子就只得说声抱歉,人就出去了。
再次回到那条街上,又走访了那条街上的几家店铺。婉秋在这地方的生意人当中,发现有一些正是她的豫东老乡,便给他们留下地址姓名,请帮忙找人。那些生意人老乡也十分慷慨:如果见着了老人一定会跟她联系,希望能帮上她的这个忙。婉秋听着这些话,眼睛竟一阵阵地发红。等告别了老乡再走到街上来,就感觉阳光明媚了许多,风也是清清爽爽,就像她要找的人马上就要出现了一样。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感动与温暖而有哪怕些许的好转。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她的目光又开始暗淡下来……末了,她由小张陪着,又来到这条街的辖区派出所和110报警台。
派出所在一处临街的院子里,里面是一个二层小楼,挂着各种标志的楼道里,只有一个门是开着的,一个女民警在值班。小张与婉秋进来后,说明了来意,想让民警查一下暂住人口和不明报案人口。女民警没戴帽子,短短的头发很精悍的样子,翻起记事本来哗哗作响,人却是耐心的。她查了记事本,又坐在电脑前,把暂住人员的名字调出来,一个个查对了,没有婉秋要找的那个人,另外还查对了110报案记录,没有线索,俩人只好走出这家派出所。
如此奔波了整整一个下午,一无所获,婉秋心里的沮丧又加了一层。站在市区中心的大街上,看着红绿灯前的人群流水一样,一波一波向前涌动,婉秋却像独自走在空旷的沙漠废墟上,一脸的茫然与恍惚。
起风了,几片树叶飘落在眼前,行人大都抖起了肩膀,街上偶尔有小孩和老人经过,竟就穿上了厚厚的秋装。婉秋想到公爹衣着单薄又身无分文,更加的忧心忡忡。那小张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思忖说:“这样,请留下你的联系方法,我回去跟领导请示一下,可以先发个寻人启事什么的,你呢?也先别急着走,等等寻人启事播出后的反馈情况好吗?”
婉秋忙说:“这正好也是我想要做的,需要多少费用,我现在就给你吧。”
“先不用,我回去跟领导说说,具体用什么方式,我会电话通知你。”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别客气,大家见面就是缘份,怕的就是帮不上你。”
两人说了话,小张又陪她站了一会儿,回台里去了。婉秋却顺着那条路,往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