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路通机场

2月19日，黄延义回到了诗巫。

今年春节又没能去泗里奎给“岳父”家拜年，其实也是黄延义故意躲着不想去，不过林文盈带着珠儿和贝尔回了一趟泗里奎，替黄延义遮掩过去了。

诗巫无线器材厂。

从马尼拉招来的17名大学生、技校生经过四个多月的试验、摸索，造出了一台外观、技术都达到了当前世界主流水平的收音机。组装收音机其实很简单，难的是所有零件都自己制造，包括收音机的赛璐珞（塑料）外壳。

黄延义在吕登科的陪同下，在诗巫无线器材厂里视察，这里让黄延义感兴趣的不主要是收音机，而是一个叫李继松的大学生自己设计并制造出来的电话机和自动纵横交换机。

“电话是仿照爱立信DBH-1001电话机制作的，自动纵横交换机是我看了书上的说明后，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李继松在一旁介绍。

1923年，瑞典首先制造出自动纵横交换机并投入实际使用，它的原理很简单，平时纵线和横线之间是隔离分开的，根据圆盘拨号电话机传来的单流强弱，电磁铁控制的金属搭钩按不同的顺序搭结纵线和横线，便形成电流通路，连接上目的电话机。根据纵线和横线的数量，确定有多少个交叉点，便能控制多少部电话机。

旁边一位李继松的同班同学适时插话道，“在上大学前，李继松把家里的电话机给拆开了，没法还原，被他父亲狠揍了一顿，之后，他便下决心一定要自己造一部电话机出来，这几年一直在琢磨这事，现在算是完成了他当初的心愿。”

“就你多嘴。”李继松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一下旁边的同学。

黄延义笑笑，没有说话。

看来李继松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这个年月家里能装电话的可不多。

“这部自动交换机能控制多少部电话？”

“5组纵线和5组横线，有25个交点，可以控制25部电话机，如果需要，可以继续添加纵线，每添加一根纵线，就可以多连接5部电话。”李继松回答。

“25部电话基本够用了，这样，你们先把诗巫基地各工厂和生活区的学校等地，用纵横交换机给连接起来，完成诗巫这里的安装后，建康那边也要安装电话机，你们继续制造电话机和自动交换机，以后我们的通信现代化就靠你们了。”

“好的，我会督促他们尽快完成的。”吕登科在一旁应承道。

黄延义拿起电话听筒在耳边感受了一下，又放下了，感觉和后世的座机区别已不是很大，黄延义望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一众学生，说道：

“你们能自主研究并仿造出电话机、纵横交换机，说明你们有非常可贵的钻研精神，这令我很满意，不过，你们也要看到当今世界的通信技术正一日千里地发展，1926年，美国的彩色照片传真机已经投入商用，并实现了跨洋传输，在通信领域，我们的无线器材厂才刚入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们要不断地学习、进步，争取能跟上美国人的脚步，你们需要什么书籍、科研器材，我都可以想办法从美国去弄。”

“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不断学习、进步，我们也要研究传真机。”李继松表决心道。

“嗯，很好，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要先把电报机给仿制出来，我们现在需要许多部电报机，省得花钱去外面购买，另外工厂的这些学徒工，你们也要认真的传、帮、带，可不要藏私哦。”

无线器材厂有40多名学徒工，都是中学以上文化程度的年轻人。

“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带好他们的。”

“收音机既然已经定型，那就开始批量生产，生产出来的产品按照出厂价卖给诗巫和建康的各个家庭，过段时间我们自己也要办一个广播电台，办一个比古晋的潮州广播台还好的电台。”

古晋潮州商会办了一个自己的广播电台，在诗巫也能收听得到，诗巫基地不少家庭已经有了自己的收音机，他们在闲暇时间以听收音机为乐。

这个年代办一个广播电台很容易，像上海、天津、宁波等城市就有不少私人办的广播电台。

视察完无线器材厂，黄延义开始为美里之行做准备。

为方便诗巫基地人员公务出行，春节前，诗巫基地专门买回了一艘500吨级的客轮，起名为“前进”号，“前进”号成了诗巫基地人员的专用交通船，邝文海等人前往新加坡、吉隆坡等地公干，再也不需要去古晋买船票、等船期了。

2月23日，黄延义乘坐“前进”号客船抵达美里。

美里（米里）此时是砂劳越第二大城镇，1910年，壳牌石油公司在用木质井架和原始的钻井方式在地下130米找到了石油，美里成了砂劳越唯一的石油之城，由于美里的大部分产业都与石油相关，美里也可以说这是壳牌公司的城市。

1907年，为了与美国标准石油公司在全球展开竞争，荷兰皇家石油公司和英国的壳牌运输贸易公司合并成了壳牌石油公司。

壳牌石油公司是一家分别在英国和荷兰上市的双重上市公司，荷兰占60%的股份，英国占40%的股份，双方约定不允许全面合并，也不允许外来公司收购任意一家的股份。壳牌石油公司实际上是作为合伙制企业在运营，荷兰皇家壳牌公司的总部在海牙，主要负责采油和炼油，英国的盎格鲁撒克逊石油公司的总部在伦敦，主要负责储存和运输。

美里石油公司只是壳牌公司的一个很小的分公司，近几年苏门答腊岛的巨港附近连续发现了几块储量很大的油田，世界各大石油公司也纷纷涌进了苏门答腊岛，壳牌公司也把东南亚地区的发展重点放在了苏门答腊岛。

壳牌公司很早就在美里以北11公里的“路通”地区设立了一家炼油厂，并于20年代在这里修建了一座机场。

黄延义打算选择“路通机场”作为新购飞机的转场机场，不过在此之前要亲自去和路通机场的经理商量借用机场一事，也要考察路通机场的实际情况。

黄延义在美里石油公司有一个熟人，就是壳牌公司的石油勘探工程师汉斯，他和黄延义在去年一起受到了维纳·布鲁克国王的嘉奖，在那天的午餐会上，俩人建立了联系。

通过汉斯的关系，黄延义联系上了美里石油公司路通基地的负责人，哈尔斯克。

黄延义乘坐“前进”号客轮抵达美里河上的路通码头时，哈尔斯克已经在码头上等候。

黄延义和抱着一盒礼品的谢无忌从“前进”号的舷梯上下来时，哈尔斯克主动迎了上来，“相必您就是汉斯先生介绍的朋友—黄延义先生。”

“是的，哈尔斯克先生，初次见面，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黄延义示意谢无忌把礼盒打开，礼盒内是一捆包装得十分精美的古巴雪茄，雪茄旁还摆放着一把亮晃晃的金质雪茄剪。

“噢，你送的礼物，我非常满意，黄先生。”哈尔斯克双手接过礼盒，递给了自己的随从。

美里码头离着炼油厂的办公区不远，只有不到一里路，也不需要乘车，几个人说着话、步行着就到了哈尔斯克的办公室。

透过哈尔斯克办公室的玻璃窗，能看到远处炼油厂一座座高大的罐体，罐体周围还耸立着几座40-50米高的废气燃烧塔，塔尖各自漂浮着一团巨大的火焰。

黄延义知道其中的几座废气燃烧塔，燃烧的不只是废气，还有路通油井的天然气，这个年代的天然气还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也没有LNG船来运输，天然气是让各个石油公司非常恼火的一种气体，它用处不大，还耽误采油，弄不好还造成巨大的火灾。

闲聊着喝了几口咖啡，黄延义进入正题，“哈尔斯克先生，这次登门拜访，主要是想和您谈谈租用这里的飞机场一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路通机场的实际情况。”

“你们中国人说，百闻不如一见，不如我们直接去机场看看。”哈尔斯克说道。

“没想到哈尔斯克先生还是一位中国通。”黄延义赞道。

“我在巴达维亚念中学时，在我的学校旁边有一所华文学校，那所华文学校里有几个和我玩的非常不错的朋友。”

“原来如此。”

从炼油厂办公区到路通机场只有3公里多一点，几人分乘两辆德国产的奔驰轿车，很快驶进了路通机场的跑道。

黄延义从奔驰车上下来，站在跑道上，不免有些失望，跑道还没有建康机场跑道的一半长，宽度也只有30多米。因为它是壳牌公司的内部机场，不对外营业，也没有航站楼什么的，只有一个20多米高的铁塔，铁塔上面架着一串导航天线。

哈尔斯克走过来，介绍道，“这条跑道有560米长，起降福克F-7完全没问题，那边的机库里还停放着一架福克F-7。”

“福克F-7？”黄延义以前还真没有听说过这型飞机。

“是的，福克F-7，它的销量曾经占了美国飞机销量的40%，西欧大部分国家也都在使用它，是一款非常不错的飞机。”

20世纪20年代后期，荷兰福克公司的飞机主导了美国的飞机市场，只是因为1931年一架福克F-10在堪萨斯州发生的空难，让人们对它的安全性产生了怀疑，导致了波音公司和道格拉斯飞机公司的崛起。

这场空难闹得人尽皆知的一个关键原因，是因为失事飞机上乘坐着一位深受美国人民喜爱的人物，橄榄球教练—克努特·罗克尼（KnuteRockne），他被视为大萧条时期全美正能量和荣誉的象征。在他死后，胡佛**称他的死亡是“一场全国性的损失”，挪威国王哈廉七世派出特使参加他的葬礼并追封爵位。同时，几乎所有国家的报纸都报道了这场空难，全美的公众也要求彻底调查飞机失事的原因。

最后经调查得出结论，导致空难的原因是福克F-10的机翼使用的是层压胶合板，由于水分进入了胶合板内部，飞机震颤时产生了机翼脱落。

这场空难也对后来的航空业产生了一个积极因素，美国政府安全部门开始加强飞机安全性检查和空中监管，大多数的飞机公司开始转向金属机翼的研究。

哈尔斯克领着黄延义走向机场机库的路上，讲述了堪萨斯空难以及造成的影响。

“哦，木质机翼的飞机。”黄延义看到机库内停放的一架福克F-7时，也首先把目光投向了飞机翅膀。

“其实，在东南亚地区雨水更多，空气更潮湿，偏偏在这里一次相同的事故也没有发生，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哈尔斯克说道。

英国在二战时期造了大量的木质飞机，其中的代表作“蚊式”轰炸机，创造了英国皇家空军作战生存率的最佳纪录，它们为何没有出问题呢。

黄延义想了想，说道，“我们中国的木匠有个说法，叫做，干千年，湿万年，干干湿湿顶半年，就拿我们中国古代墓葬里棺木来说，有的棺木深埋在地底下数千年也不会腐坏，我想其中的关键在于环境的恒定性，木质机翼也应该一样，如果总是在干旱和湿润地区之间来回穿行，木质机翼也承受不住干湿度的不断变化。”

“噢，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曾经这样想过，谢谢你为我解开了心结，我想以后我也能坦然乘坐这架飞机了。”哈尔斯克拍着木质机翼说道。

黄延义和哈尔斯克聊着木质飞机，出了机库，来到了跑道的尽头，黄延义指着跑道说道，“当初为这条跑道选址的工程师真是一位大师。”

路通机场坐落在大海和美里河之间的狭窄地段，东西向的跑道，一头是大海，一头是美里河，即便飞机冲出跑道也只会掉到河里或海里，能有一个缓冲，不至于机毁人亡。

“当然，迄今为止，我们的机场没有发生一起因为飞机冲出跑道而造**员伤亡的事故。”

“我决定了，我的飞机就在这里转场，以后我们两座机场之间也要多加强联系。”

机场之间建立联系，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哈尔斯克也非常乐意。

“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瞧，这里不远处就是炼油厂，至少你的飞机不会因为加不到油而烦恼，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