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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苍穹

第017章 地狱判官

里三层,外三层,人潮涌动,很多人瞅着热闹不断往里挤,杨肥三人一路劈波斩浪般掠过,终于冲了进去。

“王世充,你确认死者就是王经?”

“能!回司马大人,死者是我兄弟,我陪他一起来到大兴城,前一段时间我兄弟才从吏部领了官凭以及去往徐州任户曹参军事的任命书!所以,这几日,我们兄弟俩商量着来到断金坊,想消遣一番,放松一下!”

“你兄弟被人用铁锤子击杀而死,死去时,你在干什么?”

“回禀,我喝多了,先在兴业赌坊赌钱输个精光,又取了点钱财,在客栈一楼喝了不少酒,然后上楼呼呼大睡,直到大人派人上去说我兄弟可能出事了,将我唤来!”

“你兄弟王经和那妇人认识?”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兄弟不仅家世好,人长得又风流倜傥,吸引不少女子的欢心,所以,所以······”

“你不必说了,我懂!”

“好!”王世充神情疲倦,面容憔悴地退到一旁。

“人究竟是不是妳杀的?”阴冷的声音问起。

杨胖子不禁朝问话之人瞧了瞧,身材魁梧,一身劲装,浑身肌肉,一双虎目,满脸络腮胡子,给人第一印象武力不俗,充满了一种爆发力。

阴弘智低声道,“他就是断金坊判官,司马德戡!”

杨胖子点点头,细看铁铺院内,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身白色长衫,腰间配着上好的一枚墨绿色的玉佩,一看便是世家子弟。头颅破碎,脑浆掺杂的血液流了一地,一柄小铁锤仍在血水之中,上边还隐约能见破碎的人骨。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世上,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死者身旁,有一女子侧身坐在地上,一脸憔悴,面容凄惨,泪眼婆娑。

“我再问一遍,王经是你杀的?”

司马德戡显然有点动怒,王经来自琅琊王氏,此王氏虽然比不上太原王氏,可琅琊王氏与太原王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况且王经确是朝廷命官,身上还有任命书为证。

现在人死在断金坊,宇文家无论如何都要给一个交待,否则一旦朝廷追问,不光司马德戡难辞其责,就连主公宇文家主都难脱干系。而且断金坊这个地,本就是游离于大隋体制之外的事物,一旦发生这样的杀人大事,一定会被朝廷那帮道貌岸然实则患了红眼病的士大夫们群起攻击,一定要求彻查,要求大兴府彻底取消断金坊,更可怕的是,此事甚至会被宇文家的政敌所利用,成为攻击宇文家的口舌。

那女子摇了摇头,“回禀司马大人,非我所杀!”

杨胖子瞧着那妇人,心中一惊,这不是一个时辰前询问的那铁铺的妇人吗?记得刚才那妇人看上去还一脸娇媚泼辣,怎么现在家中院内就有死人呢?凝神四周观察一番,司马德戡身后有人不似家丁的装扮,看上去也很眼熟,额,那个醉鬼!一个时辰前向自己索要碎银子的醉鬼,刚才司马德戡问的人就是他,原来他叫王世充!

“王经与妳有何关系?究竟何人所杀?”

司马德戡步步紧逼询问着,基本上可以断定,王经死在铁铺中,与此妇人或多或少有关系,否则哪有这么巧!

“你若不老实交待,明日便将妳扭送官府,大刑伺候,到时非但要受皮肉之苦,妳还得交待!”

那妇人心中一凛,浑身在寒风中微颤,“我,我与王经相好!去年他来到大兴城时,我们在重阳佳节时街上偶遇,我对他印象极好,后来便私定私下幽会。这几日,他来断金坊也是为了我!我与她房中幽会完,他出来后,我便听到院中一声惨叫,等我披上衣服,凶手不见了,但见王经已经倒在血泊中。”

司马德戡一脸冷笑,奸夫**,事情就好办了!

像这样的事情,多半是丈夫归家,捉奸在床,盛怒之下,杀死奸夫,然后落荒而逃,远走他乡躲了起来。

司马德戡询问左右,“这妇人丈夫去哪了?”

左右一人回道,“回司马大人,这妇人丈夫不就是给咱们打造兵器的冯六吗?因为善于铸造兵刃,咱们请了他,大家都称呼她丈夫叫冯大锤子!”

“是他!”司马德戡也是一愣,冯六他见过几面,不过这样的小人物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凭着印象,冯六此人身材壮实,常年打铁铸造,力气惊人。

“冯六去哪了?去抓住他!”

“这,这?”左右下属被一问,不知怎么回答。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道,“哎,那不是冯六吗?怎么回来了?”

“我靠,冯六这小子够胆啊,杀了奸夫,还敢回来!”

“是啊,莫不是好汉做事好汉当,想通了回来自首了吧?”

发现人群骚动,司马德戡慌忙撇开众人,出院门望去,却见冯六肩上还扛着个大锤子,朝家中走来,慌忙招呼手下,赶紧将冯六围起来,这小子有重大犯罪嫌疑。

一干家丁打手将冯六围了起来!

冯六显然不知为何?惊讶地问道,“你们干什么?我犯了什么事!”

司马德戡冷笑,“你干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先把他押到院内,好生看管!”

三五个人一拥而上,抓住冯六的胳膊,拉着冯六回到家中。

见到院内尸体,冯六先也吓得一跳,接着壮着胆子走近一看,原来是他,那个小白脸,勾引老婆的小白脸,旋即有些神经地哈哈直笑,“好,好啊,死得好!叫你勾引我娘子,老子巴不得在你身上用大锤子再多敲几个窟窿!”

当年在大兴城时,他有次夜里提前回家,就见到这个小白脸偷偷从他家中出来,早就怀疑自家婆娘和小白脸有一腿,可他害怕,他看见小白脸的一身装扮就明白属于显贵之家,他害怕有权有势的人,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斗不过,把人逼急了,说不定婆娘真和别人跑了!况且他也很爱自己的婆娘,他婆娘脸儿俏,身材好,有风情,他几乎花了大半生的积蓄才将她娶回来,他也喜欢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获得身为一个男人的满足。

苍天有眼,现在居然有人杀了这个小白脸,总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司马德戡一声怒喝,“好大胆子,身为贱民,竟敢怒杀朝廷命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明天交给官府问罪!”

冯六一听,吓得转身回道,“大人,我一时怒气,人绝非我所杀,我刚从铁器坊中回来,怎么可能在此地杀人!”

司马德戡逼问道,“在铁器坊中,有何人作证?”

冯六心中一冷,前几日,上头交待,一定要抓紧时间为宇文家打造一千把上好的横刀,他不得已,只能每夜加班加点的干活,这个时候,兵器坊中根本没人给他作证!

“此时兵器坊哪来的人,我自己给自己作证,绝无虚言!若敢说了谎话,叫我不得好死!”

司马德戡阴笑,“不得好死,我看你已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左右,将他给我拿下!”

“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为宇文家私自打造兵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污蔑我有杀人嫌疑!”冯六扯着嗓子大声叫喊。

司马德戡惊出一声冷汗,这年头,世家大族私自打造兵器不是不可以,但朝廷有规制,必须报备所打造的兵器数量等等,得到批准方可施行。

为防止一些豪门一步步坐大,因此有些武器本就是朝廷禁止打造,绝不会通融,比如狼牙重箭、陌刀、强弩、九尺白蜡杆长枪、攻城器械等,所以一般世家家丁最多只是使用朴刀羽箭等物。

冯六一时性急,说为宇文家打造横刀,司马德戡何如不怒?暗中骂道,匹夫简直找死,这批横刀是宇文兄弟准备和突厥用来交易,本来自己准备在打造完毕后解决了冯六,免得走漏风声,想不到现在这小子自己说了出来。

“捆起来,堵住他的嘴!”

一声令下,众家丁一拥而上,可冯六一身蛮力,抄起铁锤挥舞了起来。

“哎呦,**!老子排骨碎了!”一名家丁被铁锤砸中,捂着腰疼得直叫唤,余下之人有点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冯六赤红眼,他为宇文家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干活,究竟得到这样的结果,像一头被欺骗的野兽,多年的心酸一起涌了上来,准备用别人的鲜血来发泄心中多年受到的委屈。

“胆子不小!找死!”

司马德戡出手,健步上前,闪电般抓住冯六手腕!

“啊!”冯六一声凄厉的叫唤,大锤落地。手腕骨折,疼得弓下了腰,另一手想要护住自己的手腕,不想又被司马德戡抓住猛地旋转一扭,一声清脆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

“呃!”冯六疼得一阵哆嗦,他的另一支胳膊断了!整个人像一只小虾米一样弓在地上,脸变成青紫色,大口喘着粗气,鼻涕、眼泪、口水统统流了出来。

司马德戡一手提起冯六,如抓起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那么轻松简单,狞笑道,“怎么样?痛痛快快死去,远比活着受罪要好!”

冯六眼神凄厉地瞪着司马德戡,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你们要造反,会不得好死!”

那容他再胡言,司马德戡旋即一手掐住冯六的喉咙,像捏核桃一样捏碎了冯六的喉管。

冯六脖颈一歪,双目低垂,顿时气绝而死!

将冯六扔在地上,司马德戡面容狰狞,犹如来自地狱的判官,大声说道,“冯六回家,撞破自家娘子与王经的奸情,一怒之下用铁锤将王经杀死,而后窜出院门,等众人发现王经已死时,又假装从铁器坊归家,为自己营造不在场的证据,后被我识破,不得已,拒而反抗,被我杀之!其娘子冯氏,不守妇道与他人通奸,又为其丈夫隐瞒事实真相,其罪当由万年县衙处置,好生看管,明日押往县衙!”

众人一听,纷纷指责冯氏,与人通奸,害了别人,又害死了丈夫,简直就是个灾星。

有人砸来了鸡蛋,有人吐来了口水,有人扔来了香蕉皮!

或许最底层的人总会去欺负弱者,以显示出他们极强的正义感,唯有此,方可从夺去别人仅剩的尊严中来为自己带来一种另类的满足。

冯氏凄惨戚戚,无言以对,望着死去相好王经,望着曾经疼爱自己的丈夫冯六,惭愧、悲痛、屈辱顿时涌上心头!

原本平凡平淡的生活多好,可是鬼迷心窍,平淡中追求所谓的激情与爱情,最后得到却是失去一切,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原来活着竟然比死还要艰难。

今夜之后,她该如何活下去?难道苟活在人世间吗?

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是宇文家,是司马德戡!

如果他们不是看中丈夫铸造兵器的手艺,怎么会请他来到断金坊?可是现在他们丝毫不念情义,说杀就杀,不容分辩,这帮人就是一群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趁人不注意,冯氏捡起地上沾满鲜血的小铁锤扑向司马德戡!

“找死!”

司马德戡反手一挥击中冯氏的面颊,顿时五指血印印在脸上,冯氏像风筝一样飞出去好远。

“宇文家的仆人竟然如此放肆!本想报官留你一条性命!妳却不识抬举,看来现在不需要了,将她送给翠云楼,告诉翠云楼的老鸨,只要男人、甚至是乞丐想玩她,都可以,不收钱!”

冯氏口吐鲜血,一声冷哼,寒冷的目光似乎要将怒火点燃“你这天杀的,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绝望着,拼劲气力撞上南墙,一声低沉的**,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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