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宋老头

一边是陪伴自己浴血沙场的武器，自己的第二生命，一边是白花花的银子，有了这笔钱两三年内都可以不愁吃穿，逢年过节还能割一斤几两肉回来给婆娘孩子解解馋，该如何选择？

犹豫了好久，刘老七最终艰难地作出了决定，选银子！

可还没等他开口，龙岩峰便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三十两银子，就算你肯卖我也卖不起喽。”

刘老七的脸抽搐了一下，恶狠狠的瞪着这个王八蛋，有种拔出长刀一刀将他劈成两片的冲动！

老子好不容易想通了，你又说自己买不起，你这不是耍我吗？

龙岩峰这种把人胃口吊起来又马上撒手的行为称得上是恶劣，后果很严重，如果这年头有拉黑操作，刘老七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拉进黑名单，永世不会再放出来！当然，如果这年头杀人不犯法的话，刘老七更会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刀给他一刀……砍他小鸡鸡，让他知道戏弄人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其实这些刘老七也只能想想罢了。别忘了，这小子可是宫里的人，如果把他给宰了，那可是全家上断头台的节奏，为了出一口气去冒这样的风险划不来。所以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只能咬咬牙，把这口恶气咽下去，对龙岩峰说：“别说三十两，就算三百两银子，这把刀都不会卖的，公公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龙岩峰耸耸肩膀说：“我已经死心了呀！”

刘老七恶狠狠的说：“以后提都不要再提！”

龙岩峰说：“不提，以后绝对不提了。”

刘老七的牙根越来越痒了……好想把我宰了这个王八蛋怎么办？好想一脚把他踹到八达岭去怎么办？他还从来没试过这么恼火的！

可龙岩峰一点都不理解他的感受，刘老七气的要爆炸，这小子却不管不顾的走开了，边走边嘀咕：“我也要想办法弄一件武器了，免得下一次再碰到熊啊野猪啊之类的猛兽，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刘老七按耐住怒火说：“公公如果想打造武器，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龙岩峰眼睛一亮：“你会打造兵器？”

刘老七摇头：“我不会，不过我知道谁会。”

龙岩峰兴奋地说：“快带我去！如果能打造出称手的兵器，我重重有赏！”

刘老七说：“带你去也没用，没有好的钢铁什么都造不成。”

龙岩峰不吭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满是灰尘的弹簧钢片朝刘老七挥了挥：“这个行不行？”

刘老七接过来用手指敲了敲，竖起耳朵来倾听，只听得回声清脆悦耳，他用两手发力，使劲一扳，弹簧钢片被他压弯，但他松开手之后又慢慢恢复了原状。他眼睛一亮，说：“好钢啊！公公你上哪里弄来的？”

龙岩峰得意的说：“以我的身份想要弄块钢还不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别废话了，哪里会打造兵器？快带我去！”

刘老七被这块优良的钢材给吸引住了，居然真的扔下了手里的活计，带着他跑到镇上，一通好找，来到了一个铁匠铺。

铁匠铺里热闹非凡，一个已经五十来岁的老人正在指挥两名徒弟叮叮当当的打着铁，一个学徒使出吃奶的劲拉动风箱，把一阵阵风给吹进炉膛，将炉膛中的木炭烧的红彤彤，火星噼啪乱串，热**人。铁匠铺里还堆了一些已经打好了的工具，都是些犁头啊，斧头啊，柴刀啊之类的玩意，每一件看上去黑幽幽的，分量十足。刘老七走向那个老头：“宋老头，生意挺好的啊？”

那个老头回过头来，看到刘老七，那张皱巴巴的脸顿时就露出了笑容，亲热地说：“老七来啦？是什么风把你给刮过来的？”

刘老七说：“西北风。”对龙岩峰说：“这是我们镇上最有名的铁匠，他姓宋，打一辈子铁，技术极为精湛，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爱找他打造工具，甚至边境的一些军官也喜欢找他打造武器，你想打造兵器的话，找他准没错。”

龙岩峰不大相信：“有这么神？”

宋老头见刘老七带来了一个太监，皱了一下眉头，显然不怎么喜欢跟太监打交道，但是看到这个小太监手里拿着一块弹簧钢片，隐隐约约的又猜到了几分，顿时又露出了笑容，笑呵呵的对龙岩峰说：“是宫里来的公公吧？刘老七喜欢吹牛，你别信他。不过我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方圆几十里比得过我的人没几个，公公如果想你打点什么，找我算是找对了。”

龙岩峰上前行了一个礼，说：“不瞒宋老师傅，我是从宫里出来的，奉命到黄庄里种植一些新奇的农作物，由于野猪棕熊之类的野兽经常下山祸害庄稼，我需要一些武器来防身……所以呢，我带了这块钢过来，老师傅你看它能不能打到兵器？”说着就把那块弹簧钢片递了过去。这块弹簧钢片是他从大卡车身上拆下来的，汽车身上的弹簧钢片都是非常优良的钢材，用来打种兵器再适合不过了————反正那辆卡车算是彻底报废了，就废物利用呗。

宋老头捋胡子，笑呵呵的说：“好说，好说。”接过弹簧钢，跟刘老七一样用手指敲了敲，倾听敲击发出的声音，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问：“公公，这块钢你从哪弄来的？”

龙岩峰问：“这块钢有问题吗？”

宋老头说：“这块钢的材质极为优良，老头子我打了一辈子铁，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钢呢，就这么一块，能换十几两银子了。”

刘老七失声叫：“就这么一块能换十几两银子！？”

宋老头很肯定的点了一下头：“那当然，哪怕是传说中的镔铁也比不上它，用它打造出来的刀剑必定削铁如泥，无坚不摧，这么大一块换十几两银子那是小意思啦。”

刘老七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嘴里念叨着：“十几两银子，一块钢十几两银子……就这么一块十几两银子……”看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真有点像拜神丢了鸡。

宋老头两眼放光，捋着胡子问龙岩峰：“不知道公公想打造什么样的兵器？”

龙岩峰反问：“老师傅，你会打造什么样的兵器？”

宋老头自豪的说：“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我样样都会打，这可不是吹的，我打造出来的兵器啊，没有人不竖起拇指说好的！”

龙岩峰笑着说：“那就麻烦老师傅用这块钢帮我打造一把长刀吧，四尺长那种。”

宋老头说：“长刀啊，我最擅长了，公公你给我三天时间，保证给你打造出一把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长刀！”打了一辈子的铁，难得碰上这么一块好钢，他心痒难耐，忍不住就用手在弹簧钢上面比划着长刀的形状，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了。比划了一通，他对龙岩峰说：“公公，这块钢打造一把长刀绰绰有余了，估计还会剩下不少材料呢，要不要再打造一点别的东西？”

龙岩峰问：“还会剩下多少？”

宋老头说：“打造长刀一般用的是包钢法，用熟铁做刀身，好钢主要用在刀刃上，根本就用不了多少，这一块钢可能连一半都不用，还剩下这一半不知道公公想打造些什么兵器呢？”

龙岩峰有点意外：“还剩下这么多？那就再给我打造一把猎刀吧……就这样子，那把刀像狗腿一样，前面宽后面窄，重心在前，刀身长一尺就可以了，这样方便携带。”用木炭在墙壁上沙沙沙一阵猛画，一把形状古怪，好像跟狗腿一样的弯刀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这是赫赫有名的尼泊尔弯刀，看着形状古怪，但非常好用，不管是砍劈还是刺杀都威力极大，是廓尔喀雇佣兵的名片。还在农场的时候他就通过淘宝买了一把仿制品，于是这个农场里的树都遭了殃，因为拿到刀之后这个家伙的手根本就停不下来，看到树都要砍两刀，被他砍死的树着实不少，场长非常恼火。现在既然材料有富余，那就不妨再打造一把弯刀呗。

宋老头对着图案琢磨了好一阵子，一脸纳闷：“这是哪里的弯刀啊？跟条狗腿似的，实在太古怪了，这样的刀用着能顺手吗？”

龙岩峰笑着说：“顺手，肯定非常顺手！老师傅，这种弯刀你能不能打造出来？”

宋老头说：“给我点时间，顶多一天就可以打造出来了。对了，公公，就算再打造一把弯刀，材料还是有富余，你再打造点什么吧？”

龙岩峰挠着头说：“还有富裕啊？那我该打造点什么才好呢？”

刘老七建议：“不如再打造一支长矛吧，碰到野猪棕熊之类的猛兽，长矛比刀管用，不必近身就能将其刺死。”

龙岩峰问：“老师傅，剩下的材料还够打造一支长矛吗？”

宋老头说：“够够够，肯定够。”

龙岩峰说：“那就再打造一支长矛好了。只是……我上哪去找矛杆啊？三四米长的，笔直又矛韧的杆子，可不好找吧？”

宋老头笑着说：“公公不必担心，老汉家里就有好几根矛杆，到时候挑一根给你就可以了。”

龙岩峰乐了：“还有这样的好事？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宋老头爽快的叫：“阿福，到仓库里拿两根长矛杆子过来给公公看一下。”

那个拉风箱拉得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应了一声，放下风箱进了后堂，很快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两根黑漆漆的，笔直的杆子。宋老头拿过一根，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竟然发出金铁之声，他满意的将递给龙岩峰，说：“这些枪杆子啊，是我年轻时候做的，它里面是脚趾头那么粗的一根龙筋木，外面包了两层篾片，用葛布缠裹，涂上漆，做一根的花上差不多两年时间。当时做了十根，陆陆续续用掉了六根，还剩下四根，现在公公要做长矛，就送一根给公公好了。”

龙岩峰从地上拿起一把刀，使劲的砍着那矛杆子，这玩意儿明明是竹木做的，砍上去竟然发出锵锵之声，给人一种坚硬无比的感觉。但他使劲一拗，这三米多长的杆子顿时就弯，一松手又绷得笔直……这玩意虽然坚硬无比，却富有弹性，还真没有哪一种木材能兼具这两种特性的。他惊奇的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刘老七给他科普：“这是积竹木柲枪杆，专门给大枪长矛之类长兵器准备的，因为这类兵器很长，如果单纯用木杆子很容易就被折断。所以我们的祖宗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用一根细而长的木杆子作芯，外面鱼胶黏合两层至三层篾片，密密麻麻的胶合，然后又在篾片外面缠裹数层葛布，缠裹一层就涂一次漆，漆干透后再裹，再涂，如此数重，这样做出来的枪杆坚硬如铁，又极具弹性，刀斧斩不断，蛮力拗不断，比单纯用木材做成的枪杆不知道强出了多少倍。”

龙岩峰脱口叫：“这不是做马槊的法子吗？”

宋老头说：“没错，马槊的槊杆就是这样做的，正是利用槊杆刚中有柔的特性，那些擅长使用马槊的猛将才能将丈二长的马槊舞得跟一条鞭似的，别说被刺中，就算是被槊杆抽中一下都是重伤，甚至一命呜呼！”

龙岩峰咽了一口口水，说：“这玩意花两三年时间才能做成，很贵吧？”

宋老头摆摆手，说：“没什么贵不贵的，如今已经没有人用马槊了，这些杆子留着也是浪费，就送一根给公公好了！谁叫我跟公公有缘呢？”

龙岩峰感动得热泪盈眶，觉得这老头做生意真的是太良心了！

但当宋老头说出打造三件兵器所需要的工钱的时候，他尿流满面，打心里觉得，这死老头做生意真的是太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