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火线外狙杀（8）

出了镇子后、又走出了一段路程，别动小组立即离开公路、钻进了路旁一片无人的树丛里。

在树丛中，库珀什涅金把刚才吃饭谈话中探听到的情况——向奥古洛夫、**鹏等小组组员们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毫无疑问，大家听后全都傻眼了。

“这是真的？”奥古洛夫也吃惊不小。

“是的，千真万确。”库珀什涅金确认无疑。

“他见过德军集团军司令劳斯将军，没有戳穿我们3天前晚上编造的谎言？”奥古洛夫又问。

“没有，德国军人有严格刻板的服从作风，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绝不过多打听。”

“哦……”奥古洛夫听罢，随即就缓缓地垂下头、陷入了沉思。

“他妈的！原来我们费了这么多天的工夫、还冒着被自己人的飞机轰炸的危险——全都他妈白干了！”布季先科耶维奇无比恼愤地一屁股坐到苔藓地上。

“是啊，我们杀错人了……”帕什纳波夫抓下头上的德军软军帽、懊丧地深深地搓着头发。

“没想到，真正危险的目标原来是那个不起眼儿的弗朗兹，——到底还是把他放到前线去了……”姚四喜揪了一根草棍、在嘴上狠狠地咬着。

尤马把健壮的身躯靠坐在一棵大树的树干旁，仰天一声长叹：“是啊，早知道是他，当初我们在尼古拉耶夫——两个晚上有的是机会能干掉他……”

**鹏和库珀什涅金没说话，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同样奥古洛夫。

“嘿！兄弟们，我们干嘛要垂头丧气呀？！”同样消沉的克利曼诺夫，突然欢快起来，“我们没‘白干’！我们按照上级的命令指示干掉了那个贝茨勒对吗？——我们的既定任务完成了！究竟谁才是最危险的目标，那是上级给我们的情报的错误！不管那个弗朗兹明天以后干了什么，都跟我们的行动没关系呀！哈哈……哈哈哈！你说对吧——大尉同志？”

克利曼诺夫这套“理论”显然是在自欺欺人，但是尤马和布季先科耶维奇听起来却立即来了精神，他俩认为很有“道理”，刚才的沮丧几乎一扫而光。帕什纳波夫则是一脸愕然的表情，姚四喜只是抬眼看了看兴奋起来的克利曼诺夫、连反驳两句都懒得反驳便又低下了眼皮。而**鹏和库珀什涅金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奥古洛夫、眼睛连斜都没斜。

“是啊，我们没‘白干’……”奥古洛夫终于说话了，他抬起头、目光一如刚才般坚定起来。

“怎么样？我就说嘛，大尉同志也这么认为，”克利曼诺夫仿佛找到了坚定的支持者、越发活跃，“我们还是赶快确定——今晚我们找德军防线上的哪个地段摸出去吧？谢留宾上尉和后方上级联络、要求炮火掩护，我们加快行动、嘿嘿，今晚就能回到自己人的战线上啦！”

但是，奥古洛夫接下来的话，却让克利曼诺夫大失所望了、甚至是绝望——就如同迎头一盆冷水一般：“至少我们终于知道——我们真正的行动目标是谁了！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而这话，早就在**鹏、姚四喜和库珀什涅金的预料中了。

正兴高采烈的克利曼诺夫立即呆住了，足足呆了有3秒钟、才结结巴巴难以置信地问道：“大、大尉同志，不、不会吧？你、你还想再干？——在这里？在德军大部队的防线上，到处都是德国兵……”

帕什纳波夫、尤马和布季先科耶维奇也不感到意外，只是他们刚刚高动起来的情绪——霎时又低落了下去。

“是的，我们还得再接着干！”奥古洛夫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决定道，“我们先前杀错了目标，那确实是后方上级的情报失误，但是前线上我军指挥官的威胁并没有真正消除！是的，我们确实杀掉了贝茨勒，如果今天没有在这儿遇上弗朗兹、没有知道真相，那我们就只管轻轻松松、不闻不问地继续上路，在今晚渗透摸回我军战线上，但是我们知道了！所以我们在这儿就得除掉他！我们的任务——并不一定是要干掉某个姓什么叫什么的德军军官，而是为我军前线部队消除掉未来严重的狙击威胁、保卫我军的前线指挥员！在未来的进攻中、能够更快捷迅速地打败德军，能更早地解放我们的国土！这就是我们的任务！消灭威胁！而这威胁——就来自于那个德军精锐狙击手！他在这儿我们就得消灭他——管他是贝茨勒、弗朗兹还是其他什么混蛋！”

奥古洛夫的话掷地有声，碰触着别动小组每一个成员们的心灵。帕什纳波夫、尤马和布季先科耶维奇没说话，但脸上凝重的表情已经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了他们要一定再干下去的决心。

“大、大尉同志，你再考虑考虑好吗？”克利曼诺夫的语气几乎是在央求着，但显然也已经不奢望会被采纳了，“我们在这儿干，简直是找死！更何况我们怎么干呢？——那个弗朗兹已经去前线德军的团部了……”

“可他是个狙击手。”**鹏一语点破。

“狙击手总要到一线阵地上去！”姚四喜也补充道。

克利曼诺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克利曼诺夫，别丧气，”帕什纳波夫用一种掺杂着大咧咧、开导宽解和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柔和语气，劝慰说，“另一方面——我们也得想想：如果我们不管这个弗朗兹、放过了他，等他在前线真的对我军的指挥员们造成了伤害，——上级首长会不会把责任全都推到我们头上？再或者——干脆认为我们没有完成任务！反正也没人看见贝茨勒死嘛。”

刚才还垂头丧气的克利曼诺夫，听了这话、立即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来挺直了，愕然的目光直直盯着帕什纳波夫，而后又转向此刻同样在看着自己的尤马和布季先科耶维奇，他俩也认同地一点头。

“好吧，”克利曼诺夫终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完全是两眼一摸黑儿，我们该不会要去抓舌头吧？”

“抓舌头就抓舌头！那又能怎样？！”尤马鲁莽而又坚决地一挥拳头。

“冷静尤马，”**鹏笑着拍拍尤马的肩膀安抚说，随即又转而胸有成竹地问道，“库珀什涅金，现在你该说说了吧，——你一定还有什么情况没告诉过我们吧？”

**鹏果然问到了关键。“好吧，”库珀什涅金无奈地轻叹一声、苦笑说，“说实在的，大尉同志、谢留宾上尉，其实，要接着干——我也不太赞同，但是如果‘不’接着干——我相信那就不会是你们了。看来我只能告诉你们：刚才吃饭谈话的时候，我已经探听出，那个弗朗兹已经被压抑得太久了，现在他正急不可耐地要在到达前线之后、创造真正属于自己的战绩，说实话我甚至有点儿可怜他！他打算在到达前线团部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明天——黎明，就从防线阵地上找一处侧翼的无人地段摸出去，到阵地前方的战场中间地带去实地勘察情况！而且，第一天他不会开枪、后天的时候才会真正展开狙击作战。大尉同志、谢留宾上尉，如果你们决定了要接着干的话，我觉得这应该是个机会！但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明天会去哪儿？他现在到了哪儿？今晚住在哪儿？”

“这些问题都不成问题，”在说话的这段时间，奥古洛夫已经有了成型的计划，“他肯定会住在团部的村子里，我们就到那儿去看看、找地方隐蔽——在通往一线阵地的路上盯着！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不用再冒险费力地自己去找渗透出去的地点了。”说到这儿，他转过头、脸上挂着成竹在胸的笑容、看着一旁的**鹏：“谢留宾，该怎么做——你肯定也早就已经有筹划了吧？”

**鹏**着腮帮子诡谲地笑起来：“当然，——我们让弗朗兹‘替’我们去找。”

克利曼诺夫仍旧哭丧着脸：“我就知道，——你们又有馊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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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装甲掷弹兵第29团的阵地防线，位于装甲掷弹兵第10师全师防线的北段，南邻第28团的阵地——75号山496高地；该团承担一线防守任务的两个营，分别固守在从北至南的若干座高地支撑点上。团部就设立在距离一线阵地不远的1座村子里，村里的百姓已经被德军驱赶得差不多了，许多的房屋都被征作了营房，谷仓变成了军械和弹药仓库，家畜牛羊则被德军宰食一空、马匹也全被征走了。

傍晚，奥古洛夫和**鹏带着别动小组钻过村子西面的树林和茂密的蒿草丛、悄悄摸到了村外，隐藏在树丛中紧紧地监视着村庄。村子里炊烟袅袅，德军和本地村民都在起炊做晚饭，村里村外到处都有走动的德军士兵、乱糟糟的。

就在刚才出发前、下午的时候，别动小组决计继续行动已定后，**鹏用电台和后方苏军上级取得了联系，简要汇报了库珀什涅金探听到关于德军精锐狙击手的最新真实情报、以及别动小组将要继续行动下去的决定，并且要求在明天黎明后暨6点钟左右——向德军装甲掷弹兵第29团的防线地段上、前沿的阵地地带发动一次短促的炮火急袭打击，以便掩护别动小组的行动。别动小组将趁着炮火引起的混乱、尾随德军精锐狙击手摸出德军阵地，但如果明天黎明德军精锐狙击手没有从阵地上出发——那末别动小组将继续在德军腹地潜伏。最后，别动小组又约定了在返回苏军战线时，苏军阵地部队的接应信号——向天空发射红色信号弹，并且打一面白旗供前沿部队单位近距离识别。

苏军的后方上级首长在电台里允诺了别动小组要求的炮火打击掩护和接应信号，但是，对别动小组提供的关于德军精锐狙击手的情报——则持怀疑态度，并且提醒、实际上是告诫奥古洛夫和**鹏：对于他们自己决定的行动，后果要由他们自己负责。说穿了，就是要求别动小组——在行动中要小心谨慎、尽力避免落入德军手中；如果出现了那种情况，他们应该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接到上级的回复后，别动小组便摸向了德军的团部所在村子，在傍晚摸近到村外西边的蒿草丛里，目的不仅仅是“监视”，更是要勘察村子周边的地形、为明天黎明时分的行动预作准备，今晚他们就要从周围的野地和树丛中绕过村子、在村东口通往一线阵地的路上，等待黎明时弗朗兹中尉前往阵地。

“团部就设在这村子里，”树丛中，姚四喜匍匐着凑近奥古洛夫、压低了声音说，“只有村前的大道直通往一线阵地，大道南边有灌木丛、没有德军、能藏住人，村南村北的树林里都有德军营地，只能凭军装‘混’过去，晚上营地里的德军看不出来。”

“嗯，我们晚上过去。”奥古洛夫匍匐着盯着不远处的村庄，点头轻声道。

在他们旁边，是**鹏、库珀什涅金、帕什纳波夫和尤马卧倒在周围，警惕地盯着四周。

这时，被奥古洛夫派出去的克利曼诺夫和布季先科耶维奇回来了，他俩小心爬近奥古洛夫、喜滋滋地低声报告说：“大尉同志，得手了！你看——！”说着把一口背囊拽过来、呈给奥古洛夫看。

背囊里，满满的塞着一堆刚刚偷来的德军手榴弹和工兵炸药，外加几块装甲掷弹兵第10师的臂章。

“好极了！”奥古洛夫低声赞道，“村子这边儿的情况也观察得差不多了，我们先撤，找个安全地带！”

别动小组的成员们轻轻向后匍匐挪动，小心地摸出树丛、向来路转移离去。

在一处高高草丛掩映的低凹洼地里，别动小组简单地吃了些从德军食堂里打包带走的面包和红肠，便开始为明天黎明的行动作准备。姚四喜把炸药块分别绑在手榴弹上，然后把手榴弹两两互相用线绳系在引信拉环上、做成了一组又一组简易绊发地雷。**鹏则用电台最后一次和后方的苏军上级取得了联系，最后确认了明晨苏军掩护炮火的打击范围，并且强调——苏军炮火的打击一定要快速突然、要短促，给前沿德军造成混乱的同时，不能让德军误认为炮击是“苏军进攻的前奏”、以防炮火会把摸入中间战场地带的弗朗兹等人“吓”回去。苏军前沿部队在短促的炮火打击结束后，要密切监视战场中间地带的上空，一旦发现有红色信号弹升空，便是别动小组已经行动得手，苏军炮兵就立刻对德军前沿阵地恢复猛烈炮击。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夜幕降临，无边的黑夜笼罩着德军占领下的山岭、林丛和野地。有德军驻营的树林里，一堆堆篝火了生起来，德军官兵们的人影、装甲车辆和火炮等装备，在熊熊篝火的照映下影影绰绰。脸庞被映得红彤彤的德军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喝酒聊天、谈天说地，偶尔暴发出放肆的、如同公鹅般嗓子的大笑。不时有成纵列的德军巡逻班，晃动着一束束零乱的手电筒的光柱，从树林里和小道上巡视走过。

直到夜很深了的时候，别动小组才悄悄地从藏身地摸出来，悄无声息、轻巧灵动地没入了这无边的黑夜中。凌晨1点半时许，他们钻入德军的团部村子旁的树林中，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林中的德军营地，林子里到处都是倒头大睡的德军士兵，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到，篝火旁、帐篷里、裹着毯子横躺竖卧。大家悄悄地从睡觉的德军士兵身边爬过，一旦发现林中晃动的手电筒光束——便是德军巡逻队，他们就立刻卧倒、装作露宿睡觉的德军士兵，随后继续摸进；如果发现有篝火旁、还没睡的德军士兵，他们就站立起来、列成纵队，放开胆子大摇大摆地从旁边经过，火堆旁没睡着的德军士兵看到为首身穿德军上尉和中尉军装的库珀什涅金、奥古洛夫，慌忙想站起来，库珀什涅金立即抬手示意他们别动：“别紧张，——特别安全检查。继续睡觉吧。”随后别动小组就走了过去。

穿过树林、绕过德军的团部村庄后，别动小组才发现只有南边很远的一片杂草丛中没有任何德军扎营和注意，于是他们悄悄警觉地迅速摸了过去、藏身在杂草丛中，找了一处视角较为良好的位置，继续紧紧地盯着村东口。之后就是彻夜的漫长等待，经过刚才的有惊无险、混过德军林中营地后，别动小组的组员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精神高度紧张后的倦意立即袭了上来，在茂密的杂草丛中，克利曼诺夫、尤马和布季先科耶维奇不由得打起了盹儿，其余的——奥古洛夫、**鹏、姚四喜、库珀什涅金和侦察兵出身的帕什纳波夫仍旧瞪大了眼睛，在紧紧盯着远处的村子。

一整夜的时间过得是那么漫长，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拂晓时分、4点半左右，野外的气温已经降到了一整夜来的最低点，漆黑的夜空开始渐渐变浅，树林野地间的水汽凝结成**白色的轻薄雾纱，在田野和树林中低沉缓缓的飘浮。杂草丛中，先前打盹儿的克利曼诺夫、布季先科耶维奇、尤马，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姚四喜和库珀什涅金，这时都被冻醒了。奥古洛夫和**鹏则是彻夜未眠，眼睛始终盯着远处的村庄和德军驻营的树林，接近黎明时刻，村子里原本黑漆漆寥落的灯火逐渐增多了起来，一些起早的德军炊事兵们开始为团部做早饭，村民们也开始起来，村子里劈柴、生火的声音和狗吠声阵阵传来，树林里德军营地的篝火也都已经熄得星星点点。醒来的别动小组组员们立即睡意全消，纷纷爬到奥古洛夫和**鹏的身旁、一同瞪大了眼睛盯着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