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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兮云飞扬

大风起兮云飞扬(上部)四十九

董三老等刘邦哭完唱完,接着说道:“老汉听闻老话‘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如今项王逆德而行,弑杀义帝,这是天要亡他。既然大王有意为义帝报仇,须知自古以来行军打仗讲究个师出有名,所谓‘兵出无名,事故不成’。”

刘邦点了点头,说道:“项羽弑君,这不是现成的名头吗?”

董三老答道:“正是。项羽大行无道之举,放杀其主,乃天下之贼也。明示天下这一点,大王出兵讨伐他,才合古语所言‘明其为贼,敌乃可服’。”

听了董三老这一番话,刘邦心道眼前这老汉不愧位列三老,说出的话真是有见识,不比萧何、张良这些读书人差。想到这里,刘邦说道:“老人家如此教导小子,他日事成,小子定不敢忘老人家今日教诲。”

董三老说道:“大王言重了。老汉今日话说得多了,也不怕再多说几句。”

刘邦说道:“请讲。”

董三老说道:“以仁不以勇,以义不以力,大王若能全军将士皆为义帝服丧,并传檄遍告诸侯,说明东伐是为义帝讨伐不忠不义的反贼,那么四海之内将无不仰戴大王之德行,这可称得上是追慕施行尧舜禹上古三王的义举了!”

刘邦听到这里,坐在车上向董三老拜手一礼,说道:“老人家这番话说得太好了!要不是老人家今天说给我听,我是没处听这么深的道理的!老人家如此教导小子,他日事成,小子定要相谢老人家今日教诲!”

张良深深佩服刘邦反应之快,能在得知义帝被项羽杀害的第一时间,为义帝哭丧。如今黄河南北两岸基本已定,接下来就要啃项羽这块最硬的骨头了。为义帝讨逆,正如董三老所说,师出有名,名正言顺,是再好不过的了。张良为刘邦统计,关中汉、雍、塞、翟、殷、河南、西魏兵力加在一起,能有五十六万,可号雄师。项羽所立,北方诸侯不是已被汉王兼并,便是已举旗反楚,项羽所赖者,除了楚国自己的兵力,可用的就只有长江流域的英布、吴芮和共敖的兵力。但项羽北有田齐之患,势必不能以全部兵力对抗汉军,如此汉军胜算颇大。

听了张良的分析,刘邦信心为之一振。于是刘邦主持为义帝发丧,并派使者传告天下诸侯:天下共立义帝南面为君,约定诸侯北面侍奉他;但项羽放逐义帝还不止,又派人暗杀了义帝,其行为可谓大逆无道;寡人亲自为义帝发丧,军中上下尽皆服缟素,诸侯王接报后请尽皆为义帝更衣素服;我将倾关内、河南、河北、河内所有兵力,沿长江、汉水南下,希望能与各诸侯王一同去讨伐楚国那个杀害了义帝的罪人!

使者来到赵国,将项羽弑杀义帝之事连同刘邦的书信呈给了赵王赵歇与代王陈馀,并将刘邦传告诸侯、讨伐项羽的檄文呈上,请赵王派兵与汉王一同讨伐逆贼项羽。

陈馀看完刘邦的讨项檄文,对刘邦派来的使者说道:“听说张耳投奔了汉王,汉王若杀张耳,赵国、代国便出兵助汉王讨伐项贼!”

使者得了回复马上派人赶回去给汉王传话。

刘邦得到陈馀回复,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骂道:“陈馀竖子,在此处与我讨价还价!”

陈平恰在身边,说道:“大王生气也没有用,陈馀与张耳结怨已深,无人能解。如今我们出师伐楚,一方面不宜结仇家,另一方面也需要得到诸侯支持,张耳已败,不如便依了陈馀,将张耳之头给他便是了。”

刘邦说道:“我偏不给!我还要让他心甘情愿出兵伐楚!”

说着,刘邦眼珠一翻,召来灌婴,交代灌婴说道:“你去军中、牢里都找找,看有长得酷肖张耳的,借他头用一用。”

灌婴得了吩咐,转身去找替死鬼,陈平说道:“怕是将来陈馀知道了,要怨恨大王欺他。”

刘邦答道:“眼前先让他出兵再说!”

计谋已定,灌婴果然找来酷肖张耳的死囚,刘邦借了此人的脑袋,李代桃僵派人用木匣子盛了送去赵国。

陈馀了得“张耳”之头,唏嘘问道:“昔日你我情如父子,可知今日如此相见!”

陈馀见张耳已死,心头恨消,与赵歇商定发兵,助刘邦伐楚。

刘邦会合魏豹、陈馀、司马欣、董翳等诸侯,集五十六万大军,对外号称百万,东出伐楚。大军过处,所向披靡,行至外黄,遇上彭越。

原来彭越佩齐国将印攻下济阴后,项羽便派萧公角去攻打彭越。彭越大破萧公角后,便率军撤出济阴,南下游击于外黄间。

彭越见了刘邦大喜,便带三万人马悉数加入汉军阵营。

刘邦也很是高兴,当年攻折昌邑,就曾得到彭越的帮助,知道彭越多年来虽然散居江湖,实为一员猛将。

刘邦对彭越说道:“彭将军收取魏地十余座城池后,急着立魏王之后。如今的西魏王魏豹,也是魏王魏咎的从弟,便是真正的魏王之后。彭将军一心为魏,我便封彭将军为魏国相国,代魏王率军去掠定项羽所占之魏地。”

彭越领了刘邦之命,果然挂魏相之印、将魏豹之兵,去攻打项羽所占魏梁之地。

此时的项羽正与田横纠缠。

原来田荣死后,田荣的弟弟田横便立田荣之子田广做了齐王。项羽深恨田横此举,真应了大家口口相传的那句话了,田齐如韭菜,割完一荏又一荏;此时突然又得到消息,刘邦为义帝发丧,传告诸侯,纠集百万大军,前来“讨伐”自己,赶忙叫人把范增叫来商议对策。

范增来了后对项羽说道:“大王,刘邦已不是从前的刘邦。如今他据关中、河南、河北、河内广饶之地,兵多粮广,又拿义帝做文章,师出有名,收买天下人心,看这架势定是要与大王一争高下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全力对付汉军,先把与田齐的战事放一放;不然以刘邦现在的兵力,楚国危矣!”

项羽说道:“亚父,刘邦虽然率军西来,但行军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我们与田齐已经打了这么久,不能半途而废。我思量,田荣兵败,田横虽收田荣散兵,到底不能和田荣相比,此时正该一鼓作气,鲁国曹刿曾有言‘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寡人解决了田横,再去对付刘邦也不迟。”

项羽这么说,范增很不同意,反对说道:“大王此言差矣。刘邦兵力远胜田横,刘邦粮草地盘远胜田横,刘邦才是大敌。大敌当前,大王不早作打算,却只顾着眼前的小敌,等刘邦大军进了楚境,大王就悔之晚矣!”

项羽说道:“亚父言重了。刘邦、田横谁是大敌、谁是小敌先不说,毕竟一近一远。过去秦国与六国抗衡,尚知远交近攻,寡人自然是要先攻近齐,再顾远汉。”

范增见项羽眉毛胡子地分不清,急着说道:“汉虽远,但刘邦已通过战争吞并三秦、河南、河北、河内,如今已与楚国接壤,大王如何不知!”

项羽笑道:“亚父稍安勿躁,待我解决了田横,再……”

范增再不能心平气和地和项羽讨论下去,怒道:“当年武信君在日,让大王众兄弟都以亚父之礼待老臣。武信君那时对大王众兄弟说,老臣阅历、谋算天下难逢其匹,让大王兄弟众人遇事多听老臣意见。武信君去后,老臣辅佐大王,如今事危情急,请大王顾念武信君当日之言,听老臣一言,赶快去拦击汉军。”说着,范增跪了下去。

项羽见范增萧萧白发跪在自己面前,想起当日叔父的话,心生不忍,上前扶起范增,说道:“亚父这是做什么?倒让项羽心中不安。既然亚父这样说,这样吧,田横还得接着打……”

范增听项羽这样说,张口要再劝,被项羽挥手拦下。

范增便改口说道:“大王如果一定要攻打田横,不如留二三万兵力给钟离昧,其余的都跟大王一起去迎击汉军。”

项羽说道:“亚父不必再说,我意已决,势要拿下田横,永绝后患。”

范增叹道:“大王今日不听老臣劝说,恐怕他日刘邦大患养成,大王追悔莫及!”

项羽大笑道:“亚父,项羽一生无所畏惧,更不知悔字怎么写,平生所做之事从不后悔!”

听了项羽的话,范增连连叹息。

两人正在拉锯,军士突然来报:汉军攻破彭城,刘邦大军已入彭城!

项羽一听,大怒,将腰间佩剑拔出,砍掉一块案角,说道:“刘邦老儿!刘邦老贼!今日你入我彭城,明日我叫你命丧彭城!”

说完,项羽也顾不得刚刚还在和范增争执的田横、刘邦谁为主谁为次,急率三万精兵赶往彭城,誓将刘邦首级拿下,以消心头之恨。

原来,项羽举楚国之兵前去攻打齐国,国内兵力空虚,汉军几乎没怎么费力,便已长驱直入楚境,所遇抵抗在汉军重兵之下,不堪一击,汉军轻易便攻下了楚都彭城。

重回故地,刘邦感慨万千。昔年项梁兵败定陶,项羽、吕臣还有他三人急急忙忙率军回撤到这里。就是在这里,义帝封他为武安侯;就在在这里,他奉义帝之命率军西征暴秦。当年得封侯之赏时,在他的心中曾激荡起多大的震撼啊!如今,连义帝也已作鬼,而他这个封臣,打着为义帝伸张正义的旗号,将自己的赤色之旗插在了这座城池之上。往后倒退三年,他哪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往后倒退五年,那时秦始皇才刚死,他刚刚开始军中奔波,每日心中暗暗叫苦,常常觉得活到五十岁,却要受那样的罪,人生再无可望;往后倒退十年……十年前竟像梦一样,自己每日守着泗水一个小亭长的位子,吃吃喝喝,竟然也觉得很快活。可你再看今日!当日咸阳宫中宝货,自己惧于项羽当时的威势,一样没敢拿;当日秦宫中那样多的如花美人,自己惧于项羽当时的威势,一个没敢要;可你再看今日,彭城项梁、项羽、义帝所有人积聚的宝货、美人,都是自己的了!当日在咸阳,未能与兄弟们共享的珍奇宝玩,没能一起喝的庆功酒,如今倒要一起拿个痛快,喝个痛快!

想到这里,刘邦下令尽收彭城宝货、美人,日日设饮宴与将士们游乐高会,夜夜抱拥西楚美人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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