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忧心忡忡
厦门民国路上，那座不起眼的小门，虽然它大门口挂着“日本东亚慈善协会”的大牌子，可因为日军海军陆战队员站在那里的缘故，路人都会避而远之。
甄颐和吴兰来到了门前，要进去，被日本海军陆战队员拦住了。吴兰指着甄颐说：“这是圣玛利亚慈善学校校长，是你们慈善协会会长小林君请来的贵宾，怎么不让进？那我们回去了…”
吴兰说着就要拉着甄颐，装作要走的样子，日本海军陆战队员仰着头看着远处，理都不理。
吴兰一看不管用，就要发火，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吩咐：“彼らを中に入れよう。”
日本海军陆战队员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どうぞ！
吴兰没有听懂，甄颐知道让进了，就拉着吴兰往里面走，吴兰还胆怯怯地走着看着，进了院子……
小林直一郎这个时候正在办公室签发文件，秘书带着甄颐和吴兰来到了门前，秘书要报告，被吴兰拦住了，她蹑手蹑脚走进了屋子，突然说：“会长大人，您好啊。”
小林直一郎微微一怔，抬起头来一看，很是意外，看到甄颐也在门口，立即站起来，迎了过来：“方秘书，怎么回事，贵宾到了也不打招呼，这很不礼貌。”
“她…”方秘书委屈地指着吴兰。
“是我不让报告的，秘书先生，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忙去吧。”
秘书看到小林直一郎点头了，就转身走开了。
“这丫头，越来越疯了，一点不讲规矩。”甄颐嗔怒地埋怨着。
“妈咪，往后我都不知道该叫林先生是大哥呢，还是继父呢，是不是？”吴兰顽皮地把脑袋抬着往小林直一郎脸上凑。
小林直一郎用手指头轻轻地刮了一下吴兰的鼻梁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您二位仙女驾到，蓬荜生辉啊。”小林直一郎边说话，边按下了桌子上的按铃。
甄颐说：“再有几天，我们的慈善学校要举行开学典礼了，今天我们一来发出邀请，恭候林先生到时赏光，二来请你今天一起到同洲布店量量尺寸，为你定制一套西服。”
吴兰说：“定制西服，应该到复兴洋服店呀，怎么到同洲布店？”
甄颐敲了一下吴兰的头说：“同洲布店里有一位法国回来的西服裁缝师，厦门人不知道，他是一流的大师。”
“妈咪，真是用心良苦！”
“甄校长，我看没有必要吧，你看我这身行头不也挺好吗？”
“啥时候亏待你了，淘气鬼。”甄颐又敲了吴兰一手指头后，看着小林直一郎说：“我知道，你这是东洋大阪会社的，可式样已经过时了。再说了，开学典礼，教书育人，新气象就要有新行头不是。”
“还没成一家呢，就开始偏心眼了。”
“你这丫头，你的服装已经从香港寄回来了。”
“这还差不多。”吴兰似乎这才满足似的。
此时肖锋走了进来：“会長、車はすでに用意してあります。”
“はい、すぐ出発します。”
“哦，刚才让我们进来的就是你，肖大哥。”
甄颐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稳重点，我的丫头。”
小林直一郎和甄颐坐在后座，肖锋开着车，吴兰坐在副驾上。她不停地看着肖锋开车，又不断地拨弄着前面的开关，一会汽车里发出来怪声怪调的音乐，一会儿雨刷器“滋遛滋遛”来回滑动。
“肖大哥，抽空教我开车吧，挺好玩的。”吴兰嘴巴里央求着。
肖锋稍微扭过来脸，给她一个鬼脸，然后又一脸严肃。
“兰兰，你能不能老实点，影响肖先生开车，一会要出事的。”
林灝则说：“吴兰，依你现在的淘气劲，就不能开车，否则汽车也会淘气的，那就很危险了。”
此时，肖锋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辆汽车一直在跟踪着他们的汽车，他猛地转弯加速，那辆车也猛地转弯加速。
小林直一郎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一切，他扭头看了看后面的车子和车牌，似乎知道了归属，他命令道：“肖锋，昨晚没有睡好？车子有点打盹啊。”
“是，知道了。”
甄颐刚才在汽车的转弯急速中，身子坐不稳，一直紧紧地抓住林灝的手。
甄颐听了他们的对话，很认真地对肖锋说：“肖秘书，我那里有治安眠的药哎，晚上我让他们给你带过去。”
“谢谢甄校长，不用，我只是偶尔睡眠不好。”
汕头海域，已经爬升到半空的太阳，把零碎分布的白云照射的五彩斑斓，煞是美丽。
轮船走的很稳，所以很多人都跑到了甲板上，消遣观景。
程志与宋蕴魁也站在甲板上，任凭海风吹拂，其实他们是在商量着未来的前景。宋蕴魁说：“这次你算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国共两党的长官都欣赏你啊。”
程志则忧心忡忡地说：“老魁，你看出来没有，我感觉国共两党看似亲密，却总是显得很生分，好多友好亲切，都是装出来的。”
“是啊，你看，上次王教官让我们集体加入国民党，我们没有加入，他很生气。**让咱们加入，咱们亏得没有加入，听王教官说，**在军校发展党员是违法的。”
程志把眼光从远处收回来，看着宋蕴魁说：“这点我也糊涂了，国共两党合作，怎么就兴国民党如何如何，**就不能怎么样，有点不讲理唉。”
“哈罗，ChenMr。SongMr。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突然有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他们两个人转身一看，竟然是日本记者小泉泽雄。大家都很高兴，就紧紧拥抱在一起。
程志捶了他一拳，问道：“我问你，我们要回厦门，你怎么会在这条船上？”
小泉泽雄说：“我是下午在汕头上的船，要去台湾总督府与皇室成员回合，然后回日本。没想到啊，又遇到了恩人。来来来，我们两个再合个影。”
“我们不是合过了吗？”
小泉泽雄从挎包里拿出一份日本报纸，翻到第二页，让程志和宋蕴魁看。报纸上有一张新闻照片，是小泉泽雄与程志的合影，程志满身都是绷带，只有一只半睁着的眼睛，在画面里显得滑稽，又显得悲催。
“你看，报纸一发表，大家都问我什么时候到埃及了，这是与木乃伊合影啊！”
程志和宋蕴魁都哈哈大笑起来。小泉泽雄把照相机调整好，然后交给了宋蕴魁，他搂着程志，站到了甲板护栏前，两个人背靠着护栏站定，盯着相机。
宋蕴魁这次熟练一些，他首先定格，然后拼住呼吸，“啪”为他们两个人拍下了一张以大海为背景的合影。
程志接过相机，为小泉泽雄和宋蕴魁也拍了一张照片。
小泉泽雄接过相机，便往包里装，边说：“这次我回日本就可以刊登出来了，黄埔军校大英雄。”
厦门大同路同洲布店的会客室里，甄颐站起来走到陈瀚面前，柔情地说：“您看，我专程到贵店来，就为了咱们店里那位陆师傅，就给林先生做一套西服，价格您说了算。”
陈瀚一边礼让着，示意甄颐坐下来，一边回答说：“甄校长，你坐，你坐。这不是价格的问题，陆师傅呢确实是回山东老家处理点家务事，下个月才回来。我不能，也不会驳你的面子不是？更不能驳这位日本的小林先生面子不是？”
吴兰则坐在那里，听了他们的回话，不知该怎样说。
小林直一郎也很尴尬，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二姑的大嗓门从外面传了进来：“大哥，大哥，陈平马上就要回来了，他打来电报了。”
二姑从黄包车上下来，左手拿小包，右手拿着一张报纸。林竹申赶紧跑到外面，付了车夫小费，又赶紧走几步，掀起帘子，让二姑走进去。
二姑进到客厅，看到这么多人，高兴异常，特别是看到吴兰，更是高兴万分。她竟先走到了吴兰跟前，把手里的电报递给了吴兰。然后才回过头来，招呼甄颐和小林直一郎说：“两位，你们好啊。我先给干女儿报个喜事啊。”
二位还不知道该怎样应酬呢，吴兰却拿着电报，高兴地跳了起来，还拍着手。“陈平要回来，陈平要回来了。妈咪，他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次救我的恩人。”
二姑一看，甄颐是吴兰的妈妈，感到不好意思了，就走过来赔不是。“兰兰，你也不介绍，我还以为是林先生的朋友呢，你是兰兰的妈妈，这可是贵客啊，那个……”
二姑正想让泡茶呢，林竹申已经端着一个托盘，把刚沏好的茶水送了过来。二姑赶紧端起一杯来，送到甄颐手边。“您请喝茶。”
甄颐接过茶杯，轻轻回道：“谢谢，不客气。”
二姑又给小林直一郎端了一杯：“林先生，请用茶。”
“二姑，谢谢您。”
甄颐一看这是个爽快人，就对着二姑念叨起来：“二姑，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请贵店的那位范师傅为林先生定制一套西服。陈先生说范师傅回山东了，这怎么办啊？”
“啊？他什么时候走的？”二姑张嘴就问，看到大哥眼腈里微弱的提示，明白怎么回事了，就赶紧接话说：“啊…是的，他回去了。”
二姑想了想，也不知想的什么，又说到：“不过，有我啊，有我就没有问题，我来做。小林，把尺子拿过来。”
陈瀚一看，这妹妹一回来，就把这个场面给搅得乱七八糟，就对着大家拱拱手：“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了，你们吃茶。”说完扭身走了。
小林直一郎一看陈瀚出去了，松了一口气，心想看二姑和甄颐还有什么热闹。
“二姑，陈平什么时候到厦门？”
“还要两三天吧，这是他在汕头发来的。哎，你的衣服什么时候要？”
甄颐说：“也就是这两三天吧。”
“啊？——这…”
甄颐：“二姑，您多辛苦，我给双倍的工钱。”
吴兰说：“妈咪，说什么呢，这能是钱的事吗，是吧？干妈。”
“是是是，噢噢噢，没事，我能把衣服赶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