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官上任三瓢水 1

经过多日跋山涉水，任道远他们终于进入吉春地界，当他们遇到吉春外围防线防守的国军，验明正身后、才知道600军已经进入吉春。

已经离城不远，任道远他们决定在国军所在牛家窝棚住一夜，好好休息休息。

任道远把王浩博叫来，让他跟坐山狼和胡贵一起去采买酒菜肉，今晚所有人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明天，到吉春后大家就要分手了，一路上大家同甘共苦、历经风险已经培养成了很深的感情，这顿庆功宴也好、分手宴也罢，大家都觉得势在必行，到吉春以后、大家分属不同单位，想见一面恐怕都很难。

坐山狼和胡贵就是被抓的那两个土匪探子，这一路上，任道远可没少给他们洗脑、更没少给他俩灌迷魂汤。

现在，他们已经以为自己是600军稽查处的军官了，其实，他俩最多只能算是任道远私人的外围人员，但是，在任道远那含混的叙说下，他俩真以为自己已经是国军了，有正途谁愿意当土匪呢？

而且，任道远提前把属于他们的私财、已经返还给他们俩了，后面允诺还有军饷，所以，他们俩已经成为任道远名副其实的私兵了。

这也是任道远故意为之，毕竟稽查处的工作，也不是所有的事儿都能靠明面上查或者都能在明面上说和做的。

任道远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他对这次来600军很看重，虽然对毛人凤、**斌、田行臻等人的做法不满，但他认为，这些人只是党国里面的一小撮贪官污吏，现在正是自己建功立业、一展抱负的机会。

任道远不知道的是，他所在的忠义救国军里面、真正像他那样一心抗日的队伍，几乎是凤毛麟角，忠义救国军里面可不是只有一个唐锦湘，他们走私鸦片、倒卖军火物资、打日本人不行、跟新四军搞磨擦专业…仗着军统势力发国难财，个顶个的都是高手，任道远之所以不清楚这些，一来他一直身处前线信息不畅、二来那些人伪造战绩、欺上瞒下的功夫可谓登峰造极，只看他们的战报、都会以为国军要打到东京了。

国民党军在东北的失利，任道远单纯以为是陈澄军事指挥的问题，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其实，更重要的是国民党军胜则争功、败则诿过、派系林立、相互倾轧、背离人民等因素叠加在一起的缘故。

不过每一个年轻人都有一颗躁动的心，任道远现在是雄心勃勃，这次之所以坚持涉险，跟600军警卫营的弟兄一起返回，也是想让人觉得他跟600军的是一条心的。

因为，这一路艰辛都不用刻意交待，他们也会把任道远跟600军弟兄一路杀回来的事儿传的尽人皆知。

缴获土匪的金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晚餐前，任道远组织开了个会，四件事：

1。缴获的土匪财物分给每一个队员，姚雪和牛疙瘩拿双份，坐山狼和胡贵带路有功也分一份；

2。缴获的武器由警卫营的弟兄拿回去请功，至于说是打土匪还是打的**，他们自己决定，毕竟有牛疙瘩的伤可以作证；

3。马匹全部归稽查处所有，任道远不觉得部队会长期固守吉春这座孤城，等到转移的时候，这些马可是能顶大用的，毕竟600军机动车太少；

4。路上遇到**工作队的事儿、都不要往外说，免得不必要的麻烦。

大家都认可任道远的这些安排，只有姚雪看着分给自己的那十几个金戒指，嘟囔着嘴说道：“又土又难看，说不定还是从死人身上摘下来的。我不要！”

“死人身上的的东西带着辟邪！”坐山狼巴结的说道，他现在算是任道远的亲信了，也能参加这个会。

“这兵荒马乱的，万一跟大部队走散了、这些东西能救命！”任道远说道：“洗洗干净、缝在衣服里，以防万一。”

“这是个好办法！”王浩博眯着眼睛说道。

是夜，包括守军几个长官在内，一群人喝的云天雾地、尽兴而散。

任道远刚刚进入吉春，就遇到一个巨大的考验。

原来600军从长林移防吉春的过程中，282师受到东北**联军的截击、追击，死伤、被俘虏了三四千人。

其中，包括好几个营、团长，可是没过两天，被俘的他们又被放了回来，据他们自己说是伪装成士兵、被遣散回来的，这个借口、显然无法完全取信于人。

然后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在撤守长林时，很多随军家属走散了，东北**联军帮忙找到这些失散的女人、孩子，好生安抚、教育。

然后，她们也被**委托老乡送了回来，这些女人、孩子不知轻重，把东北**联军对她们进行宣传、教育的事儿，被讯问她们的人给诈了出来，这更给共军阴谋论提供了口实，于是，他们都被关押了起来。

不巧的是，他们都是从东、南两个方向，从第七十军防区进入吉春城的，所以，就全部都被扣押在第七十军稽查处，曾军长曾经找剿总副司令、第A兵团郑司令要求放人，被婉拒。

任道远到600军报到后，直接被命令负责解决这件事，600军的人被第七十军关押，那可是很丢面子的。

没办法，任道远叫上罗耀宗、邓明祥一起去第七十军交涉。

因为任道远刚到，还没有办理600军相关证件、罗耀宗刚把行囊放回住处，也没带证件，于是，由邓明祥出面说明是由，可是卫兵通报过后，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跟他们接洽，任道远知道对方是故意要晾他们一会儿，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无奈，任道远只能亮出保密局的身份，拿东北剿总督察室的证件、交给对方，求见第七十军稽查处长刘昊昱，这回警卫很快放行，并告诉他们第七十军军部稽查处位置。

第七十军稽查处长刘昊昱，跟任道远不同，黄埔七期的刘昊昱，那可是天子门生、正宗嫡系，一直在军队混到少将稽查处长的老油条了，600军稽查处长还真的不被他看在眼里，如果不是任道远保密局的身份、都不会被请进他的办公室。

“报告！卑职奉命前来接回在贵军的600军军官、家属。”被副官带进办公室的任道远，见到少将衔的刘昊昱马上立正、敬礼。

“不用客气，坐！”刘昊昱显得很平淡，指着会客区的沙发说道。

“你就是剿总督察室的任道远？”两人坐好，刘昊昱看着任道远道。

“是！卑职现任600军稽查处处长，请您多指教！”任道远再一次起立立正。

“坐、坐！不要拘束，”刘昊昱笑着说道，东北剿总督察室的人的身份、他心知肚明，对保密局的人、那是轻易不要得罪的，这些人拥有风闻奏事的特权的，得罪他们，随便编几条罪状报上去、都是可能要人命的。

“卑职奉命前来，接回在贵军的600军军官、家属，尚望刘将军通融。”任道远虽然知道事情难办，但是不得不说。

“这是剿总郑副司令下的命令，让彻查这些人中间，有没有变节、通共者。”刘昊昱无奈的说道，其实，这些人在他手里也是个烫手山芋，打不得、骂不得，女人、孩子还要好吃好喝供着，好好问、谁也不傻，就算是变节、通共、回来做策反的，他也不会承认呀。

“这种怀疑也没有什么证据，再说个别人为了脱身与**虚与委蛇，也不能算大错。”任道远想拿法不责众来开脱这些人。

“郑副司令说了，特殊时期，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刘昊昱如实告诉任道远，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侦办**是保密局的专长，您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移送到保密局吉春站，让他们来处理？”这是任道远听说这件事后，琢磨的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毕竟这件事，郑副总司令已经当面婉拒曾军长了，刘昊昱要是把人移交给任道远，那不是打郑副总司令的脸么？要想办成这件事、就必须曲线行事。

“这个办法好！”刘昊昱显然对此很感兴趣：“老弟跟吉春站可有联系？”

“我来之前，让情报科科长跟保密局吉春站联络了一下，他们倒是同意了，毕竟对他们来说，这也许是个立功的机会。”任道远颇显圆滑的继续说道：“但是我觉得这事儿、还得您来决定，看是否让吉春站接手这件事。”

“可以，这样对上上下下也都算有个交代。”刘昊昱非常满意地说道。

“那我就让吉春站行文贵处？”任道远说道。

“好！你就在这儿打电话就行。”刘昊昱指着办公桌说道。

“我今天刚到吉春报到，还得让我的情报科长，先跟对方联系一下才行，他就在门外等候。”任道远解释道。

“怎么这么见外？让他进来坐。”刘昊昱忘了，是自己交待副官、只让任道远一个人进来的事儿了。

邓明祥跟吉春站站长接通电话后，介绍任道远要跟他通话，对方也很客气、很积极，答应马上出具文书、到第七十军稽查处带人。

刘昊昱知道事情办妥之后，给手下人去了个电话，让他们把人移交给保密局。

任道远他们告辞时，双方显得很融洽，刘昊昱还赞了年轻有为之类的话，毕竟，任道远也算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出了第七十军军营，任道远他们直接来到保密局吉春站。

“多谢魏站长！”任道远握着魏世忠的手衷心说道。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任处长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同僚，互相帮衬是应该的。”魏世忠豪爽的笑道，互相帮衬几个字咬的很是清晰，左手虚抬：“快到里面说话。”

魏世忠虽然也只是上校，可是，在吉春这个地方、那也是呼风唤雨的存在，看看他办公室的排场，就知道捞了不知道多少钱，魏世忠这个二级站的站长、还给自己配了一个女秘书，女秘书给几人倒好茶水后、退出办公室。

“兄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魏站长帮忙。”任道远开门见山的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只管说。”魏世忠痛快地说道。

“人暂时关在保密局，但是审查、甄别工作由我们稽查处来负责。”任道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魏世忠有点犹豫。

“审出问题，算吉春站的功劳，审不出问题，这些人由600军稽查处具结担保，绝对不会给魏站长添麻烦！”知道这样违背保密局家规，但是，为了尽快在600军立足，任道远不得已出此下策，毕竟，这样做他很有为那些被俘军官开脱的嫌疑，这些人真要是转到保密局后，人被定罪了、那前面的工作不仅毫无意义，还会彻底得罪600军。

“这样也好，毕竟600军刚来驻防，这些人还真不好处理，有老弟来审查、再合适不过了。”魏世忠看似顺水推舟，其实他心里清楚，审查这些人根本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儿，保密局再牛、真到600军面前就啥都不是了，之所以答应这件事，也是交好600军的一种手段，更何况还有这个刚来的“自己人”呢，但是，明面上必须做出很为难的样子、把这个情做扎实喽。

“那些妇女、儿童关在这里也不方便，我想把她们先接回去审查，您看……”这个事情任道远不知道魏世忠肯不肯通融，毕竟，人今天才从第七十军移交过来。

“可以，不过审查记录和她们的具结，要送我一份存档。”既然已经违规在先，魏世忠干脆再做个顺水人情，他知道，人领回去后、任道远也关不住她们，但是，官样文章还是要做足的。

“那就太谢谢魏站长了。”任道远起身告辞：“改天我请魏站长好好坐坐！”

“你刚来，这个东我请！”魏世忠依然豪爽的说道。

妇女、儿童刚被任道远带回稽查处，还没有安顿好就开始有人来要人了，稽查处的人拦阻还被他们骂了，推搡这些阻拦的稽查处的人。

事情就是这样，人关在第七十军的时候他们也不敢怎样，刚回到600军自己地盘上这些人就牛皮哄哄的来要人了。

任道远刚来，也不了解情况，但是，也不会同意现在就放人，一时间稽查处内小孩哭、女人嚎、男人骂，好不热闹。

任道远把电话打到给他下达任务的参谋长那里，说明情况，人肯定会放，但是，该走的程序总还是要走的吧？否则一顶通共的帽子飞过来，谁戴？

参谋长还是知道任道远说的有道理的，再说，曾军长都没要回来的人，人家半天就给带回来了，审查、询问、具结这些必要的程序，还是该走的，否者，就是授人以柄。

在参谋长威严的呵斥下，来要人的都灰溜溜走了。

稽查处女兵少，参谋长又从通讯处借来一个班女兵、协助任道远他们，毕竟讯问女人还是女人方便些，虽然她们没有经验，可是，拿到任道远给她们提供的讯问提要一看，照本宣科一问、一答、一边记录，讯问笔录很快就能弄完，然后签字画押；具结的保证书一式两份，基本是按照任道远提供的模板，让她们稍加修改抄两遍，然后签字画押，有个不识字的官太太、女兵代抄后直接画押。

不到晚上九点，所有审查手续完备，这些女人、孩子都陆陆续续被领回家了。

任道远忙的连晚饭还没有来得及吃，正准备招呼邓明祥去吃饭、叙旧，一个年轻官太太、带着一双儿女拦住了任道远。

“任长官，求求你救救孩子他爸吧！”女人直接跪倒任道远面前哭诉到。

“您快起来说话！”任道远赶紧弯腰虚扶这个女人，然后，不明就里的看着旁边站着的邓明祥。

“她丈夫是282师74团三营梁营长，现在还关在保密局呢。”邓明祥一边解释一边走到梁夫人身旁，不客气地说道：“你先起来，带孩子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梁营长的事儿，处座正在转圜，又不是只有他没回来，76团朱国谭团长、不是也没回来吗？”

“老梁不在，我们无家可归呀！”梁夫人边站起来边说道，也是，她跟梁营长刚到吉春、就双双被扣押，住处即便安排了、也不知道在哪儿，虽然梁营长朋友、部下不少，可是，都不知道梁夫人也在这群人里面，而且600军刚刚移防吉春，到处乱哄哄的，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带俩孩子确实不方便，现在，她在吉春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这些钱你先拿着，找家旅馆先住下，明天，我安排人陪你去282师后勤处。”任道远拿出一叠金元卷递给她。

“我不能要您的钱！”梁夫人违心的说道。

“看你样子、行李估计走散时也都丢了吧？拿着应应急。”任道远说道。

“谢谢长官！老梁回来了就还你。”梁夫人接过钱，拉着两个孩子给任道远深鞠一躬，才带着孩子离去。

“你可是一点儿都没变。”邓明祥看着任道远说道：“古道热肠！”

“少拍马屁了，走，我请你喝酒！”任道远锤了邓明祥一拳说道。

一年多没见，俩人很是感慨了一番，通过聊天，任道远才知道邓明祥是田行臻带到600军的，本以为靠上一个高枝儿，没想到田行臻玩了一个金蝉脱壳，把邓明祥丢在这儿不管了，现在，再想回保密局是不可能了，幸好来的是任道远。

喝着酒、聊着天，任道远基本把目前吉春大致情况了解了。

第七十军一直驻守吉春，按说600军移防吉春，第七十军应该派出接应部队，国防部也有这种训令下达，可是，第七十军在郑冬国的默许下，未派出一兵一卒接应，得到消息的东北**联军侧击282师，致使282师损失惨重。

对待282师逃回官兵、简单粗暴的扣押，甚至个别士兵还受到殴打，不顾两军协防一城，本应同心同德的事实，把600军安排在地势低洼的城北驻防，甚至都不给军官安排公房居住，让600军自己解决，城北本来就是贫民窟为主，能找到什么好房子？军部都是给安排在一座小学里。

吉春北有**重兵驻守的哈尔滨，西有东北**联军西满军区，如果**进攻吉春，西、北两个方向是最有可能成为东北**联军主攻方向。

东面由于600军撤防，致长林落入东北**联军手中，但是，那个方向东北**联军只有一个、刚从地方部队升格的独立师，否则，282师怎么可能逃的回来？

南面是吉春守军南下的退路，四坪目前有国军重兵把守，一旦吉春受到攻击，第七十军利用其半摩托化装备，五个小时就能逃到四坪、进而转进沈扬与剿总大兵团汇合。

而受到攻击的600军根本撤不下来，很自然成为第七十军撤退的掩护部队。

而被安排到吉春外围驻守的杂牌军，根本就是摆设、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国防部命令郑副总司令，要长期据守坚城、以拖待变，把那几万杂牌军放出去、只是为了节省城内粮草。

至于把郊区居民赶进城，说是为了拆除民房、扫清射界，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说不出口的原因：挟民自重！

这一年多来，国军在东北战场损兵折将，很多军械也被东北**联军缴获，大炮的数量、已经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如果放民出城的话，东北**联军毫无顾忌的用大炮轰，吉春的城墙再高、再厚，也抵挡不了那么密集的炮火，更何况去年，东北**联军在冬季攻势中，把**军的150榴弹炮也缴获了，它的射程可是足以打到城内的。

听到这些，任道远很疑惑，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坚守吉春这么一座孤城，没有任何军事意义，他也想不出来有何政治意义，但是，国防部认为吉春是东北的中心及交通枢纽，国民党控制了吉春，就等于在东北人民解放军的腹部扎上一颗“钉子”，当然，也没人跟任道远解释这些，他的层级不够。

对于这种坚守孤城的做法，任道远很不以为然，头上就像浇了一瓢凉水一样，本来就厌战的他，对自己的那点雄心都有点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