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敌友难辨
厦门海后滩海边公路上，一辆车子在慢慢地行驶。
开车的是陈平，坐车的是张彤江，此时，张彤江少有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对陈平说：“我知道肖秘书是为谁顶缸。”
“为谁？”
“陈平。”
“笑话，我一个学生，哪有那功夫去杀人啊。”
“你知道吗？那天我去你家，是奉命要逮捕你的。”
“好啊，不徇私情，秉公执法，我喜欢这样的探长。”
“是宫局长让我去的。”
“那你为什么不执行呢？”
“是林大哥让逮捕你，采取保护措施。”
陈平听了这句话，猛地踩死了刹车：“林大哥，他怎么知道？”
“可能是日本特工提供的情报吧。”
“哦？是猜测吗？”
“起来，我来开。”
张彤江逼着陈平把车子停下来，他从副驾跳下去，走到另一侧，把陈平换下来，他开起车来速度很快，陈平在车子里只能紧拉着抓手，左右摇晃着保持平衡。
“我说你慢点，这是我家的车，不是你警察局的车。”
张彤江恼怒地把车子开到了海边，几乎开到海里，然后才停了下来，他从车子里跳下来，往海边走去，然后有回头，对陈平吼道：“下来，你给我下来。”
陈平一看，张彤江似乎脸都变形了，只好乖乖地下了车，也向海里走去。
走了几步，张彤江这才转过脸来。“告诉你，陈平，我们是好哥们，你不要在哥们面前耍花枪。你刺杀藤田之后，我知道是你，林大哥知道是你，还有一个人知道是你。”
“谁？”
“谁？江口千代，日本女特工，皇室女杀手。”
“啊？”
张彤江这时情绪激动，大声说：“别以为上了几天黄埔军校，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了，别以为你那次战场经历，就是英雄豪杰了。肖锋就是为了保住你，又不坏了林灏大哥的计划，才去自首的。现在还不知道肖秘书的事怎样处理，如果他死了，你不后悔吗？”
陈平一听这话，有些震动：“我…我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日本人对我们中国的狼子野心多少代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和日本干起来。可现在中国军阀混战，天下大乱，国力衰退，但是，我们要记住，我们第一要提防的是日本人，第二要提防是日本人，第三要提防还是日本人，因此，不要轻易出手，不要莽撞行事，小心断腕，提防被动。”
“…嗯，教训的是，哎，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陈平看着张彤江的眼睛问：“林灝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他所作所为是在帮谁呢？”
“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我也不能确定，但是从这次刺杀藤田淞南案件的处理上看，他是保护你的，他是在帮中国人。”
“是啊，从我们与他在维多利亚咖啡馆激战时候认识开始，总是感觉他是可信任的。”
“这种感觉我也有，但是还要经过时间的考验。日本人为了侵占中国这个大利益，在中国人身上没有少下功夫。”
“我父亲对他很客气，总是把他当做日本人看。”
“家父是著名的抵制日货领袖，他的敏锐值得我们参考，今天我把你叫到这里来，就是告诉你，我们要同心同德，不要耍小聪明，否则会死的很惨。”
“吓唬我。”
张彤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陈平很慎重地说：“哦，对了，同安帮的眼线告诉我，林灏的养父小林隆一到厦门了，接替藤田松南的职务。这可是个老牌日本特务。”
“啊！？这不办砸了吗？打死一个狐狸，招惹来一匹恶狼。”
“是啊，这就是你办的好事。走，赶快找林大哥去。”
小林隆一到了厦门，第二天就被广田寺郎请了过去，他们之间见面，还是为了情报，而这份情报与小林直一郎直接有关。
在办公室里，小林隆一与广田寺郎简单寒暄之后，广田寺郎就单刀直入地问道：“小林君，我想作为帝国的情报同行，如果我今天的问话可能会伤害您的自尊，你不会对我心存芥蒂吧？”
小林隆一城府很深，他不动声色地说：“领事先生，是的，作为同行，我们需要精诚团结，不过，对于帝国情报部门的有些最高机密，我不可以与你共享，有些，对不起，不能奉告。”
“小林君，这点我很清楚，我想，我的话题不会让你触犯帝国最高机密，不过，也请你相信，我所问的动机，完全是为了帝国最高利益。OK？”
“请讲。”
“1895年，您在台湾新竹牛埔山战场是否收养了一名男孩？”
“是的，当年我在台湾收养了五个男孩。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小林直一郎。”
“小林直一郎不是在台湾收养的，是我在国内收养的。”
“哦？谢谢。那么我想再问一个问题。”
“请赐教。”
“当年在台湾新竹牛埔山是否走失了一个中国人，叫做阿祥？”
“阿祥？…据情报，这个人似乎是中枪后跳海死亡了。怎么，你对死人也感兴趣？”
“NO，我只是对那次大围剿的成果感兴趣。”
“那次大围剿的成果你可以去帝国参谋本部查看战报，或者是情报。OK。”
两个人锐目相对，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林直一郎开着车子，刚出了东亚慈善协会大门，就看到门右边停了一辆熟悉的汽车，他把车子停下来，下车，走了过去，一看，一副男人装束的江口千代坐在驾驶位置上，见小林直一郎到了跟前，就摘下墨镜：“学哥，你的父亲来了。”
“哦？”
“他来接替藤田淞南的位置，现在日方已经从兴鑫公司撤资了，将要注册日资独资企业。”
“谢谢知照。”
江口千代摆摆手，开着车走了。
小林直一郎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在琢磨两件事：小林隆一来了，会出现什么情况？按照他的地位，厦门要有大事件发生，不然帝国总部不会拔剑打蚊子；江口千代专门来告诉他，她是他的嫡系，是反叛，还是有其他目的？
厦门海后滩码头西边，一艘日军军舰停泊在那里。旌风号，一艘新型驱逐舰，它是“峰风”级的改良型，它增加了舰的宽度，并首次拥有一个钢结构的舰桥，成为远洋驱逐舰。
这个时候浅野秋岗与日军海军阪垣中佐正在舱内喝酒，他们两个身旁已经放置了六、七个空的清酒瓶子，两个人的表情都因为酒精的刺激，有些变形，浅野秋岗此时又端了杯酒说：“阪垣少佐，感谢您这么多天对我的关照，我一定给您回报。”
阪垣说：“浅野君，回报的不要，花姑娘的要。”
“吆西吆西。那次要不是被那个小林直一郎搞成这个样子，我早就给你弄来花姑娘的干活，还有俄罗斯的花姑娘。”
“哦，那好。你说的小林直一郎，是哪个小林直一郎？”
“就是那个在维多利亚咖啡馆打死山下尹大尉的小林直一郎。”
阪垣突然站起来，狂怒地说：“八嘎，是他，山下尹是我的表弟，就这样被他打死了，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此时，通讯兵拿着一份请柬跑了过来喊。“报告。”
“进来。”
“这是刚刚收到的一份请柬。”
阪垣接过来一看，递给了浅野秋岗，浅野秋岗看完，高兴地站了起来，拍着手说：“中佐，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来了？”
“您报仇的机会来了。”
“哦？”
“这是小林直一郎发来的请柬，要在周末晚上举行恳谈会，就在福星大酒店。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干掉小林直一郎。”
阪垣高兴地说：“好的，我们带上机关枪。”
浅野秋岗说：“中佐，那个地方肯定是不能带枪的，还有，‘福建建国军’距离那里很近，动作一大，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
浅野秋岗想了想。“不如我们这样办……”
他对着阪垣的耳朵一阵嘀咕，阪垣把头一甩，竖起拇指说：“吆西。”
两个人又端起酒杯，对饮了一杯，酒杯刚刚送到嘴边，突然，两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落在了海滩上，紧接着又是两声爆炸。连续的“轰隆”爆炸声带来一片恐怖，整个驱逐舰上的士兵开始陷入慌乱，阪垣中佐立即跑到了甲板上，四处张望。
“哪里**？这是什么情况？”
瞭望塔上的日军士兵大声向他报告说：“報告中佐，市内で戦闘があったらしく、硝煙が上がっている。（报告少佐，好像是市内发生战斗，有硝烟升起。）”
阪垣高声叫道：“拉响战斗警报，全体进入战斗状态。”
日舰拉响了战斗警报，呼啸的笛声给厦门带来一阵阵恐惧气息。
紧接着，英国军舰和美国军舰也拉响了战斗警报，大家相互之间都不知道，怎么突然会战争降临？这将要发生的战斗，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厦门市民更是惊慌失措，茫然不知所措，这突如其来的战斗警报，和刚才连续的爆炸，似乎是地球末日的突然到来，让人们猝不及防。于是到处充满了恐怖和害怕，整个城市一片混乱……
瞬间打破厦门安宁美好生活的，确实是炮弹，炮弹确实是从军舰上发出的，不过发出这些炮弹的不是外国军舰，而是中国军舰，是北洋政府福州海军联合舰队的海云号军舰。
此时，海云号军舰就停泊在厦门码头外几十海里外的海面上，随着一声令下，又一轮攻击开始，三发炮弹从海云号射出，带着哨叫，飞向厦门。
这次有两发炮弹落在了海滩上，爆炸吓得圣玛利亚慈善学校的学生们一片哀叫声。吴兰赶紧召集教师们，开始疏散学生。她一边指挥，一边高喊着：“同学们不要慌，大家离开教室，到后面小树林里去。”还好，随后再也没有炮弹袭来，疏散隐蔽的师生们才缓过来一口气来，胆小的学生们这个时候才放出声来，哭声一片。
一发炮弹落在了日舰旌风号不远的海面上，阪垣一看，下令道：“全舰进入一级战斗准备！”
值日官立即用扩音器宣布：“全舰进入一级战斗准备！”
在刺耳的高分贝警报声中，日舰所有人员就位，大炮的炮衣迅速被撤了下来，炮筒开始移动，伸向大海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