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一次当土匪打劫

1912年3月6日，惊蛰。

惊蛰就是春天的第一声惊雷，所谓“春雷惊百虫”，惊蛰时节，春雷始响，蛰伏于地下冬眠的蛰虫被雷惊醒，纷纷破土而出。

就在这一天，秦牧做了强盗。

不是他想做，而是秦牧根本没得选择。朱清一伙人胡吃海塞一顿之后，立刻就出了城。

在路上的时候，朱清才告诉秦牧，金三在四九城还安排有人手，一直在给他收购古董。金三每七天都会运一车古董到天津。

朱清的老家就是四九城。他最近一段时期一直在四九城生活，所以对这事了解的很清楚。今天就是金三再次运货的日子，他准备带人直接劫车拿货，然后让秦牧用这些古董去找洋人换机器。

秦牧这个气。

你们爷俩这行动能力真不是盖的。怎么做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呢。想起一出就一出，想干嘛就干嘛。你们还有王法吗，还懂规矩吗。

可是秦牧再一想，人家两父女也没卖给自己，人家还是自由人，根本没答应做自己保镖，所以也没道理听自己的。

唉，真失败。就三人的队伍，还没有组织纪律性。

难怪伟人说过，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没有纪律，就一团乱麻。不说别的，就说这个装备，完全不适合作战吗。

别人秦牧管不了，可是他自己现在很受罪。朱老头到狡猾，他的旧衣服没扔，这次出门都换上了。如今还是跑江湖卖艺那一身。

可是秦牧就倒霉了。他西服革履，皮鞋锃光瓦亮，这根本就不适合走路。

这是在舞厅咖啡厅，开车坐飞机的穿着，走路，尤其是土路，皮鞋磨脚啊。

秦牧不由得想起老电影《虎口脱险》里面的桥段。

指挥家和油漆匠一路逃跑，路上指挥家受不了礼服鞋夹脚，硬要和油漆匠换鞋子穿。

秦牧也想换一双鞋子，不过现在可没有油漆匠能和他换。唉，幸亏有智障少女在，秦牧找个机会让她给自己变出一双作战靴，偷偷换上了。

少女相伴，就是幸福。虽然智障少女脑筋不太灵，但是对自己还是挺贴心的。这双鞋大小刚刚好。

换了鞋走路就轻快多了。队伍人多，大家都匆忙赶路，也没人发现秦牧换了一双鞋——都是黑颜色的，天色也渐渐黄昏，就这样他们来到了城外官道的一处拐弯。

秦牧觉得民国时候的天气似乎比后世冷。现在都三月份了，积雪一点没化，遍地雪花连着冰碴，路上人烟稀少。

朱清这时候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虽然没有冲杀在第一线，可是在后面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很是出色。

义和团和洋人的战斗，最终义和团大败。很多人都死在洋枪洋炮之下。

黑子这队人因为听朱清的安排，侥幸逃出了性命，又根据朱清的指点躲过了随后的追杀，因此他们对朱清非常信服。

虽然他们十年没有见过面，但是朱清经常托人送一些钱给黑子，这让黑子等人更加感激。

现在朱清重出江湖，再次把他们召集到一起，黑子等人都愿意效死力——反正他们命也不值钱。

给金三运货的车是一辆马车，车上一般安排四个保镖，都是北洋军的神枪手。他们装备着最新的德国五连珠快枪，就是毛瑟1895式。

这样的火力护送一辆车没什么大问题。京津是北方的核心地带，尤其京津之间路途并不遥远，这段路一直都很太平。四个人四条枪，还是神枪手加快枪组合，对付小毛贼绰绰有余。

再过十几里就到天津城了，车把式和保镖都有点累，精神也有点放松。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是智者才能领悟的道理。

一般人到九十里地，就觉得成功的走完了，他们虽然人没到津门，心可全到了津门。赌场，窑子，饭馆，舞厅，电影院，那么多好玩意正等着他们去享受呢。

金三出手大方，这一趟路每人给二十个大洋。这对一般百姓来说可是巨款了。

朱清买命不过一个人十个大洋而已。

有这二十个大洋，他们可以随便在津门潇洒，而且回去时候这车还拉上津门的洋玩意，又是一趟差事，还有钱赚。

天气寒冷，四个保镖只留一个在车外警戒，剩下三个都躲在车里取暖。

车把式也着急，天快黑了，还有十几里，得加把劲了。他鞭子挥的啪啪作响，车子速度飞快。

车辆刚转过一个弯，却见路上横着一棵被风吹倒的大树。

车把式完全没有预料到，他再想刹车也来不及了。再说马车也不是汽车，怎么可能这么短距离刹得住。

马匹是跳过了大树，可是车子就倒大霉了。

马车直接轧到树干上，一下就被拦住了。

车身腾空起来半尺，然后重重掉落下来。

这让车把式和坐在旁边的保镖顿时从车上摔了出去。

大树正是朱清命黑子弄倒的。车子那么快，他们靠腿可追不上，必须逼停了车子。

车身被自己冲击力弄的歪在一旁，里面的三个北洋兵也被撞的七荤八素不知所谓。

“上。”朱清带着黑子等人就冲了出去。

这些人是曾经的义和团精锐。就是都能打能拼命，有武艺。尤其是朱清，虽然他一直没上前线，但是他有一手飞刀绝技。

朱嬛的本事就是跟他学的。

眼见着跑到三十步之内，那个摔在地上的北洋兵刚清醒过来，看到恶狠狠冲过来一群人，他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北洋兵大叫一声：“有土匪。”说着他就去摸枪。

枪在手就不怕了。北洋兵是老兵，打过仗，杀过人，他一点不怕这样的场面。

枪支被他迅速的抓在手里，抵在肩上，保险打开，略一瞄准就要开枪。

这时候朱清的飞刀已经出手了。

一刀寒光滑过，飞刀准确的插在了北洋兵的咽喉上，北洋兵顿时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朱清又放出一把飞刀，结果了车把式的性命。

黑子他们也是打过仗见过血的，这时候没人退缩，反倒一个个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前冲。

车里还有敌人，敌人还有枪。他们没枪，只能贴近了肉搏。

这是他们通过被洋人狠揍得出来的经验。

退后就是死，把后背让给敌人，就是等着被打靶。这时候只有冲，冲过去，才有一线生机，有胜利的希望。

朱清争的就是这几秒钟时间。

眼见着他们又靠近了一些，车厢的墙壁突然打开了。

这个车子是经过改装的，车厢的壁板可以打开，好方便士兵射击。

剩余的三个北洋神射手都来到了这一侧，他们同时举起了枪。

毛瑟步枪，德国出品。德国出品，必属精品。精品一出，谁与争锋。

三把枪都对着朱清黑子这支土匪队伍，三个北洋兵一点都没有畏惧。

义和团的覆灭，除了被洋人打之外，出力最大的就是北洋兵。这几个人是老兵，都曾经在剿灭义和团的战争中上过战场，杀过大量的拳匪，如今从操旧业，做起来毫无难度。

朱清他们一窝蜂的就冲过来，这都几乎不用瞄准，随便打就是了。

眼前就十来个人，三把枪弹匣里一共十五颗子弹，一人一颗还有富裕。

这三个人都是神射手，在这么近的距离更是不可能脱靶。他们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老大，不知道老四死了没有。”

“死了更好，这小子还欠我十个大洋，这次的辛苦钱正好归我。”

“老大，这不太好吧，兄弟们也得分润分……”

三人一边调侃，一边就要扣动扳机。却在这时候，突然那老大胸前炸开一个血洞，没等另外俩人反应过来，他们自己也胸腹开花，三个仰天向后就倒。

这时候他们的手指才扣下扳机。三声枪响过后，黑子们已经杀了上来。

这时候天刚擦黑，一群人哪里来得及想别的，上去就是一顿狂砍，只砍得三个北洋兵快成肉馅了。

“侥幸。”朱清清点了一下人数，不算自己，正好十个人，一个也不少。

他这才向着远处喊道：“姑爷，过来吧。”

这么危险的买卖，朱清当然不会让秦牧参与。

秦牧一直躲在一个小土坡后面。他这时候满肚子都是无可奈何。

这帮人，真是让人无语。送死也不是这样送的。

如果不是自己在，如果不是有智障少女变出来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带夜视仪的狙击枪，你们都得死这里。

秦牧三枪干死了三个北洋军，危险是清除了，可是麻烦也跟着来了。

这把狙击枪的保质期一个月，他抱着这么一杆枪怎么出去。

不出去也不行，朱老头叫自己呢。

秦牧想了想，把枪里的子弹退了出去，揣到兜里，然后迅速的把狙击枪拆成了一地零件，一两个小的核心零件也放进兜里，剩下的全埋进雪地里。

做完了这一切，秦牧才跑了出来。

“人都没受伤吧？”朱清看到秦牧的身影也就放心了。他对着大家喊道：“有事没事？”

“都在，没事。”大家纷纷报着平安。

“打扫战场，撤。”

黑子等人立刻行动。他们迅速的在地上刨了个坑。土地冻的太硬，也不能刨很深，就意思意思得了。

北洋兵和车把式的尸体全扔进了坑里，再盖上土。然后有人修车有人搬开挡路的树木，半个小时之后，车子继续前进。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正好方便了他们进城。趁着夜色，黑子等人赶着车回了贫民窟。

朱清在车上又换上了自己那身西服，然后和秦牧俩人直接回了大饭店。

进门时候，门童看俩人的眼色都有点不对了。秦牧这么精神的一个小伙，全是上下都是泥水，怎么？掉沟里了？到是那个老头干干净净的，啥事没有。

这两位到底啥情况？

秦牧哪管这些，他又冷又饿，连忙回了房间。先泡个澡再说。

他刚躺进浴缸里，朱嬛就闯进了他的房间。

“师弟，你们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朱嬛隔着卫生间的门焦急的问。

“师姐，朱老板带我去做买卖了。”

“什么买卖？”

“你去问他啊，他说要我保密，让你别乱打听。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

“你……”朱嬛有点来脾气了。

怎么住进大饭店之后，爹爹和师弟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爹爹对自己言听计从，师弟也是被自己拿捏的要他干嘛就干嘛。

现在可到好，他们偷偷出去做买卖，竟然不带着自己。

不带着自己不说，连做什么买卖都不告诉自己。

难道自己不是朱家班的人了？自己不是爹爹的闺女了？

爹爹不疼自己，改疼师弟了？

朱嬛毕竟年轻，这时候火气一来就不管不顾了。她立刻冲出了门，去找她爹算账。

秦牧才不管那么多，这事让朱老头烦心去吧。他自己如今面临着更大的麻烦。

朱老头劫了人家一车古董，这不是事情的结束，恰恰相反，这才是事情的开始。

金三丢了东西死了人，能不找仇家吗？找到仇家能不报复吗？

天津卫，金三才是人物，自己和朱老头，根本什么都不算，人家拔一根汗毛都比咱们腰粗。

秦牧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一些义和团失败的原因了。

你们根本就是做事毫无章法，一通王八拳胡抡啊。

王八拳抡完了，你们舒服了，可是自己应该怎么善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