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背后的子弹
大雨还在敲打着车窗，方副官把车子开到福州国货路一家洋服店门前停了下来，他下了车，来到后面，冒雨打开车门，看看方媛，此时的方媛，饥寒交迫，惊魂未定，身子缩成一团，窝在车子里。方副官坐回座位，问方媛：“告诉我，你的身高，体重，鞋码。”
“你…你要干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快！不然一会就来不及了。你说了，我才能到洋服店买衣服。我马上回来，你在车里不要动，现在恐怕满城都在抓你。我不管你拍了什么，但是我会把你带回厦门。”
狼狈可伶的方媛这会听了方副官的话，似乎吃了一粒极大的安心丸，她点点头，把方副官所要的数据都告诉了他，方副官等她说完，马上下车去了。
不一会时间，方副官重新回到了车子里，他抱着一大推衣服，鞋子什么的，随后，他把衣物往后面座位上一放，发动车子开始行驶，同时低声命令方媛：“你，赶快把衣服和鞋子全部换上，然后把你的衣服打成一个包，待会儿在某个地方我会停车，你就把旧全部衣服扔掉。新衣服应该大致合适，快换上。”
“我…你…”方媛一个大姑娘，不敢也不愿在一个男人的眼前脱下衣服，她踌躇着没有动。
方副官火了，大声呵斥道：“你还想不想活了？还有，衣服穿好，就用化妆品化妆。快点，前面就是检查站，混不过去，就是死亡。”
方媛想想无法，只好在车子里尴尬艰难地脱掉湿透的衣服，换上方副官刚才为她置买的新衣服新鞋。
大雨中，方副官慢慢地开着车子，不一会转过一个路口，右侧是一个河道的浅滩，方副官把车子停下来，把方媛换下来的衣服裹巴在一起，迅速跑到下面，扔到了河里，看着它们顺水飘远。
方媛这个时候才感到浑身暖和起来，她感激地看着方副官，当方副官的眼神也看她的时候，她又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毕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看到了自己的酮体。
福州福新路口，这里有一处军事检查站，大雨中，四个士兵手持枪支值班，对往来可疑人员进行盘查。
还有一个士兵身穿雨衣，站在马路中间，手拿红蓝指挥旗，指挥来往车辆通行，他的身后是两个大型的三角蒺藜架子，把道路给封堵了。
方副官的车子来到了检查站，那个手拿指挥旗的哨兵挥舞着旗语，要车子停下来。方副官似乎不予理睬，继续往前开去，一直开到哨兵两腿前，这个士兵竟然冒着被撞的危险，纹丝不动。方副官只好把车子停了下来，然后他把头探了出去，不耐烦地问道：“这么大雨，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士兵把两只旗子并到左手里，两脚立正，右手敬礼，大声喊道：“报告长官，全程搜捕一名女﹡党！”
其实这个时候，车子的另一侧，有一个军人凑了上去，他是带班少尉，他把头凑到车子窗户上，使劲往车子里面看。他看到，一个女人正在拿着化妆盒在化妆，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发着牢骚：“亲爱的，这么大雨，把我的妆都弄坏了，都怨你，非让我现在出来。”
方副官扭过头来，对方媛说：“对不起，宝贝，咱们马上就到了。”
此时，另有一个士兵凑到值班少尉身边，轻声说：“我说排长，这女记者是不是早就跑了？这么大雨，我们还折腾个什么劲？冻死了。”
“混蛋，现在路上，海上全部都封锁了，除非她长了翅膀，否则早晚要抓住她，好好给我值班去。”
“是。”说完话，这个士兵回到了岗楼前。少尉对着拿旗的士兵摆摆手，士兵把旗子从胸前往左右外侧一挥，立即上来几个士兵，把栅栏给搬了开来，方副官踩下油门，快速向王庄机场驶去。
在疾驶的车子里，方媛被颠簸的左右摇摆，她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手把，从车子后窗向后面看去，那里又拦下了两辆汽车，方媛看到这么严格的检查，吓的伸伸舌头。
八公里的距离，方副官把车速开到了极点，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王庄机场。
王庄机场不大，但是在那个时代很实用，很方便。现在有一架Rosamonde（乐世文）3号飞机停在那里，一位技师正在冒雨进行常规检查，他的副手为他撑起一个硕大的雨伞。
方副官把车子直接开到了飞机前，要求飞机马上起飞。
飞行员把驾驶舱玻璃拉开一个小缝隙，问道：“长官，现在下雨，我们不能起飞，再说，我们也没有呈报飞行报告啊。”
方副官便往飞机跟前走，边拔出手枪，对飞行员说：“我以彰厦海军司令部的名义命令你，现在给我起飞，飞行报告回头我会给你补上。耽误了重要军情，我毙了你。”
飞行员一看方副官的军衔，还有他手里乌黑的枪口，还有他因为衣服被雨湿透而产生的暴躁和愤怒，心想不敢惹这样的人，没有过硬的后台，他也不敢这样粗鲁的，想到这，就回答道：“是，长官，马上起飞。”
技师一看这阵候，这军官，都别惹他吧。他命令助手立即收起雨伞，他把架梯也从飞机上搬了下来，并伺候飞行员把一切都准备后，检查一遍。
这当儿，方副官让方媛从车子里爬到了飞机里，他把车子开到了跑道边上，然后冒雨钻进了飞机舱内。
飞机轰鸣着，摇摇晃晃向跑道跑去，然后经过一阵歇斯底里的嘶叫之后，慢慢离开地面，摇晃着翅膀，飞向空中。
那个技师对着飞上天的飞机啐了一口唾液：“呸，什么玩意，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要带着相好的去玩，还打着军情的旗号。他妈的。”
“就是。”他的助手跟了一句，然后把工具箱冒雨搬去屋里。
在厦门市国民党市委会议上，局势有些异样。
今天的会议由王寒青主持，韩耀辉坐在一边抽烟。会场上，好像是提前安排好似的，国民党左派一帮人坐在左边，右派一帮人坐在右边。
国民党市委巫秘书长说：“北伐现在刚取得初步胜利，这初步胜利是国﹡两党合作完成的，据我所知，在攻打达埔县、和平县的战斗中，攻坚战都是共﹡﹡充当先锋，革命还没有成功，我们就开始自相残杀，为什么呢？就因为谢持、邹鲁、林森那几个已经被开除的西山会议派的蛊惑？他们的所作所为与孙先生建国方针是相悖，是危害本党之基础，阻碍国民革命之前途呀。”
他刚说完话，韩耀辉就站了起来，把烟头黯灭，大声说道：“巫秘书长此言差矣。国﹡合作以来，共﹡﹡不断蛊惑大众，混淆视听，极大危害了我们党的威信。还有，现在湖南江西一些地方共﹡﹡，发动工人农**动，已经把国﹡﹡排挤在外，大众只知道共﹡﹡，何论国﹡﹡，﹡总司令？我们要想在军政时期维护﹡总司令的政令和国﹡﹡的纯洁，就必须清除跨党分子，惩办在国﹡﹡内部担任要职的共﹡﹡员。”
他的话音一落，国﹡﹡左派，右派便开始争论起来，甚至有的人站了起来，争执的要打架。
王寒青一直在主持席上看着，不制止，也不支持。现在看到人们要打架了，他才站起来说道：“你们说的都对，也都不对。北伐是﹡总司令当前重中之重的要务，北伐尚未成功，我们呢，啊，还是要精诚团结的。特别是我们国﹡﹡内部，今天怎么为了一个话题，我们党内就要打架，分裂？大家记住，在厦门这个特殊的地方，**长期在这里盘踞，台湾在日本统治下，不断向厦门渗透，还有啊，三教九流，情报组织等等，因此我们还是要积极工作，支持北伐，统一中国，实现共和。”
正在这时，报务员急匆匆赶了进来，递给王寒青一份电报，王寒青大致一看，突然感觉不对，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脸色大变。他看看盯着他的满屋子人员，说道：“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大家各自去忙吧。韩副**，你留一下。”
此时，在东亚慈善协会办公室里，小林直一郎接过电话，里面传来的是方副官的声音。“情况大致如此，详情你可以直接去问她吧，OK。”
小林直一郎放下电话，迟疑了半秒钟，抓起汽车钥匙就冲出门去。
他一路狂奔，很快来到了利生医院病房内。
方媛现在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可怜至极。
宋蕴雁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她打着点滴，张彤江站在边上，看着方媛束手无策。
林灏进到病房，看着方媛的样子很心疼。他坐在她身边，正要问宋蕴雁情况，方媛突然抓住林灏的手。“不要，不要，你们这是谋杀。…方副官，方副官，…”
林灏只好让她抓住两手摇晃，他看看宋蕴雁，想问点什么，宋蕴雁说：“她一直是这样，一会儿说一阵儿胡话，看来不仅是高烧，而且精神受到了高度惊吓。”
“没有，没有，谁？水，水…”
宋蕴雁赶紧给她喂了一些水，她慢慢安静下来，两只手也松开来。
大家看到这样情况，都不敢吭声，默默地看着她，忽然，她慢慢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宋蕴雁回答她说：“这是在我们医院。”
“不对，这是在飞机上，……不是在飞机上？”方媛还在说胡话，大家一看都万分着急。
宋蕴雁一边用手**她的额头，一边用手帕擦着她眼角的泪水，轻轻地说：“方副官说了，你被大雨淋透了，所以发高烧了，你看，现在林大哥也在这里，那个讨厌的巡长也在这里不是？”
方媛似乎又稳定下来，她看看众人，突然拉着宋蕴雁的手，委屈地大哭起来。
看到方媛的现状，林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怒火和怨恨，他说：“方媛，你说，是什么人欺负你了？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在哪里，我都替你报仇！”
张彤江也心疼异常：“哎，可怜的大记者，怎么变成了这样？不就去了一趟福州吗？”
方媛又缓了一会精神，这才真正稳定下来，她淡淡地说：“请把门关上，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凶残的经历：我这次差一点就被投江了，永远回不来了。”
“啊？谁啊？为什么啊？”张彤江的嘴巴张大的程度，成为一个圆圆的“O”字，林灏也是眉头一皱，这已经是他心潮激荡的最大表现动作了。
“你慢慢说。”
方媛接过宋蕴雁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说：“4月5日，我受报社派遣，去福州采访欢迎北伐军入城的活动，可谁知在欢迎会议上，国﹡﹡当场决定要铲除共﹡﹡，并且开始杀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