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埋葬童年

早上依然是六点，赵小飘准时醒来，他多希望一睁眼就能看见妈妈还在熟睡，可是映入眼帘的只有身侧那张空床，一边柜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屋里还有妈妈的味道”他一边想着，一边穿衣起床，依然把小布虎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今天要去公墓看看，他记得位置，就在去下牢溪风景区的路上，他记得叫“长青园”“路程比较远，我得早点出发。”他想到。

赵小飘提着自己昨天在码头要来的那袋蔬菜，轻轻出了门，把菜放在李姨家的门口，转身出了楼道，迎着冬日的寒风，向南郊的公墓走去，冬日的清晨，东北风呼呼地吼叫着，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刺穿了严严实实的棉衣，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皮，被它划了一刀又一刀。赵小飘索性跑了起来，他解开棉衣的衣扣，让冷风像刀一样刺入自己的胸膛，他想吼叫，他挺起胸膛，更快得跑了起来，二十分钟后，赵小飘已经不觉得冷了，等他跑跑走走的来到长青园公墓时，时间才到七点半，管理处还没开门，赵小飘凭着记忆找到了山坡上的一处巨大的格子墙公墓，在最低一层的格子中，他找到了赵云峰的牌位，这里四岁时妈妈带他来过一次，在父亲的牌位前赵小飘跪下了，“爸爸，我来看你了，我想把妈妈也送来，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是你吗？妈妈也和你在一起吗？”他扯掉了父亲牌位前的那些杂草，又用小木片刮净了牌位上的青苔，赵小飘转身下了山坡，走进了公墓管理处大厅，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两个工作人员，两人见来了一个小孩子，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你家大人呢？”赵小飘摇摇头“我没有大人，我来想给妈妈看一看墓地。”赵小飘一边回答一边瞟了一眼墙上的墓地价目表，最便宜的好像也是7000元的，还有一万，两万甚至还有十余万的，没等工作人员答话，赵小飘说道：“我没钱，这些我都买不起，谢谢阿姨了，我走了。”离开了长青园公墓，赵小飘慢慢沿着公路往回走，忽然他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孤儿了，从此没有人再牵挂他，而他也不再牵挂任何人了，他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感觉，他捏紧了小拳头，提醒自己不能再哭出来了。“我要好好地，妈妈已经和爸爸在一起了，不能让妈妈爸爸担心我。”他的手紧紧握着妈妈送的小布虎。加快了脚步往家走去。

快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透明的空气里加了些阴霾，如雾般的渺渺轻云，在空气里荡来荡去。行人穿着的衣服厚重，脚步匆匆，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应该是采购的年货，偶尔已有孩子在燃放鞭炮，那清脆的声响就是春节的前奏，

自己的家门口等着三个人，赵小飘认识其中的一个中年妇女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马阿姨，看见赵小飘回来，马阿姨迎了上来：“小飘，这两位是民政局和福利院的同志，来商量下把你接去福利院的事。”赵小飘楞了一下：“马阿姨，我可以自己生活的，我能就在家住吗？我还想多陪陪妈妈，”福利院的叔叔开始给他解释他们的房子是居委会补贴特困户免费租给他们居住的，现在赵小飘还小，房子居委会要收回，所以赵小飘现在只能住福利院去，赵小飘终于明白现在妈妈没了，家也没了，他木然地点点头，马阿姨告诉他抓紧收拾下东西，明天福利院的人来接他。

马阿姨走后，赵小飘在妈妈的骨灰盒前坐了很久，空荡荡的房间里好像还有妈妈的味道，他闭上眼睛，回忆着妈妈的每个笑容，他翻出一条细细的皮绳，仔细得拴好妈妈送的小布虎，“有你陪我就是妈妈一直在我身边。”他默念着，他把小布虎戴在脖子上，贴着胸口的部分好温暖，他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覃三进来了，胡子拉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说你要去福利院了，这个怎么办？”覃三指指骨灰盒，“墓地很贵吧，我也拿不出钱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覃三带着赵小飘来到他的电影院，环水的一面因为冬天的水浅露出一段泥潭，他们沿着泥潭走了会儿，顺着长满杂草的堤岸向上爬，在堤岸的**处，有一块小小的平地，大约就只能勉强站下两个人。“你回头看看，这里的风景可比那个公墓强多了，让你妈妈住这里吧。”赵小飘回头一看，这里左侧是黄柏河，右边不远处就是奔流的长江，正面与葛洲坝的延伸段遥遥相对，远处的群山高高低低勾勒出秀美的线条，上端离堤坝顶有好长一段近九十度的陡坡，所以上面也下不来人，江水涨到最高处时离脚下也还有一段距离，“太好了，谢谢覃三叔，我能去公墓把我爸爸也接过来吗？我想让他们住在一起。”覃三楞了下，他丢掉手里的烟头，“我来挖坑，你先去把你妈妈接过来，完了我再陪你去接你爸爸。”赵小飘回家用一块小毯子包好骨灰盒，想了想，他又拿上了那张父母的结婚照片，一起抱在怀里。朝覃三的电影院走去，他沿着刚才走过的路爬上堤坡时，覃三已经挖好了一个方形的坑，正用周围捡来的鹅卵石在坑底铺一上层，“来了，”覃三说道，“放下试试”赵小飘把妈妈的骨灰盒放入坑里，“先放这里吧，我陪你去接你爸爸。”覃三领着赵小飘回到电影院，推出一辆破旧的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摩托车，很费劲得打着火，载着赵小飘向长青园驶去，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墓园的山坡下，赵小飘领着覃三来到放有父亲骨灰盒的小格子前，覃三掏出一个小锤子，轻轻敲破了封闭格子的薄薄的一层水泥板，许多赵小飘认识和不认识的小昆虫们四下逃散，他取出父亲的小骨灰盒，装入一个袋子，嘴里喃喃到：“爸爸，我是小飘，我来接你去和妈妈住在一起。”他们很快回到了挖好的墓坑处，赵小飘把父亲的骨灰盒和妈妈的并排放置在坑底，把父母的合影摆在骨灰盒上，覃三用一块大的油布仔细包好两个骨灰盒，盖上一块他找来的花岗石板，然后堆上土，覃三告诉他：“这里几天就会长满杂草，做个记号吧。”赵小飘点点头，他回到覃三的小卖部，翻出一把小刀，在一小块木板上深深地刻上“爸爸：赵云峰妈妈：王小倩”落款写上“儿子：赵小飘2017年1月19日”几个字赵小飘刻得很深，刻得很慢。覃三在一旁叼着香烟默默地看着他，刻完这几个字，赵小飘拿着木板到了父母的坟前，他用得把木板**了土坡，用小石头固定住了木板的周围，他跪下来在父母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旁跟来的覃三也点燃一支香烟，插在坟前，他拍拍赵小飘的肩膀，“以后有空就来看看，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会帮你照应的。”赵小飘看着覃三说：“你借我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你是个好人，谢谢了。”赵小飘给覃三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覃三叼着香烟一直看着这个瘦小却坚毅的背影远去，心里暗暗嘀咕一声：“这小子，长大了该成什么样子”。

赵小飘一回到家，李姨就来喊他过去吃饭，在饭桌上李姨不停地叮嘱他以后要好好读书，要常回来看她，赵小飘机械得一直在点头，吃完饭回到了自己屋里，赵小飘把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和他收集的教材书一股脑装进一个大塑料袋，他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不再属于他了，今后的生活会怎样他不会想，他睡下了，这是他在自己家里睡的最后一晚了，他想早点睡，好希望能够梦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