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计划书和张小林
秦牧很快回到了餐厅。他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给毛利，说道：“毛利先生，这是我的要求，你看贵公司能否做到。”
毛利连忙接过资料，认真的看起来。
他是不懂工厂，也不懂工业制造的，可是他现在顶着尼桑株式会社驻华首席代表的名头，看不懂也得装装样子。
资料有十几页，中英双语的，这给毛利了极大的方便——英文他不认识，中文还可以。
“嗯，嗯，啊，噢。”毛利五郎一边装模作样的看，一边连连点头，同时发出无意义的音节，似乎他全看明白了。
秦牧也不催他，只是自顾自的饮茶。
翻了几张文件，毛利五郎突然在下一页看到了一句话。
“袁公世凯大**钧鉴：”
这是抬头。这……
毛利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封写给袁世凯的信，不知道秦牧怎么不小心夹在资料里面了。
他连忙把文件拿了起来，装作更用心的阅读，挡住了秦牧望向资料的视线。
毛利飞快的看着这封信，越看越吃惊，越看越兴奋。
自己要立大功了。绝世大功。
秦牧这封写给袁世凯的信，竟然是对中国，甚至世界，未来发展方向的预测性文字。
这封信以无可辩驳的理论水平，指明了未来世界的科技发展之路。
秦牧认为，目前最重要的能源——煤炭，必将被石油所替代。
而蒸汽机，也将让位于内燃机，成为未来世界的主要动力源。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展，将对世界产生革命性的影响。
目前中国远远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但是如果现在就开始在石油工业上发力，开发油田，建设炼油厂，那么将获得一条捷径，可以直接跳过蒸汽机时代，进入内燃机时代，从而领先世界。
秦牧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好像重锤一样，狠狠的敲打着毛利五郎。
自己发达了，怎么竟然能看到这样绝密的文字。这可是未来世界发展的方向。
现在日本人已经对秦牧的水平有了充分的肯定——能做出神药，而且英国人都认可，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毛利五郎拼命的在心里记录着每一个字。
“大**，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一个不好的消息，中国的国土内，没有石油资源，即使有，也仅仅是几十吨上百吨的储量，这根本就不能称为石油资源。”
“世界上的石油资源，蕴藏最丰富的地方，在荷属东印度。那里的石油储量在六到十亿吨，这是离中国最近的石油资源。我认为当务之急，不是发展陆军，而是兴建海军。要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去占领荷属东印度。”
“荷兰如今早就不是强国了，不说未来有了强大海军的中国，就是现在的日本，他们的陆军海军实力，足够把荷兰人从东印度打跑一百遍。”
“现在的西洋人，真正有实力的，在欧洲不过是英国，法国，德国，俄国，意大利，奥匈帝国这几个。荷兰，甚至西班牙都很软弱。别说他们打不过未来的中国，就是现在的日本，荷兰人都打不过——军事实力差的很远。”
“根据我的计算，只要日本人出动一半的军力，就能把荷兰人赶下海，从而霸占住亚洲的石油源头。”
“如果日本人先拿下荷属东印度，那对中国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目前我们不用怕他占领了中国的一些地方，这些地方，只是被日本暂时占据而已。一旦我们先一步拿到石油，进入石油时代，日本人随时可以被我们打跑。”
“可是就怕日本人不再向中国扩张，而是收缩力量，全力攻打荷属东印度。荷兰人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对手。到了日本人把荷属东印度变成日本的东印度，并且开采出来那里的石油，中国就将陷入绝境。因此，我们必须先日本一步拿下荷属东印度。”
“我的家族已经彻底考察过全世界，荷属东印度的油田坐标，就在”
信写到这里就没了，翻页了。
毛利五郎连忙去翻下一页，却发现下一页又回到了设备规格上。
他明白了，这是秦牧不小心混了一页信纸在资料里面，更多的信纸，肯定还在秦牧的房间里。
毛利五郎现在渴望油田坐标的心态简直要爆炸，他胡子都快立起来了。
这位特高科特工有一瞬间简直想丢掉伪装，掐着秦牧的脖子让他把油田的坐标吐出来。
总算是毛利五郎还有点理智，知道千万不能这么做。
他立刻把资料还给了秦牧，同时说道：“秦公子，很抱歉。”
“什么意思？”秦牧不太明白。
“我虽然是尼桑株式会社的首席代表，但是我并不是技术官员，我是一个行政官员。具体到技术的事，我根本看不懂。所以您的文件，我看了一页就知道不是我能理解的。”
“你这是逗我玩？”秦牧生气了。
“不，不，不，秦公子千万别误会。”毛利五郎连忙摆手说道：“我怎么敢对秦公子不敬。我认为，尼桑株式会社一定能做出秦公子要的设备。我请求秦公子允许我明天带一位专业的工程师来，让他和您详细讨论具体问题。为了弥补我的错误，我将亲自督促工厂生产您的设备。只要您和我们签约，我将二十四小时盯在生产线，推掉一切生产任务，专心为秦公子生产设备。”
秦牧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的，那文件我先拿回去，等你明天带专业的工程师过来。别再给我弄个外行，那样我将取消一切合作。”
“岂敢！”毛利五郎起身连连鞠躬：“请秦公子原谅，我明天一早就带人过来，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吧。”秦牧也站起身来，收回文件，准备和毛利告别。
正在这时候，却见外面走进一个人。
那人面目天生的狰狞，秦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白天在剧院掏枪的那个人吗。
“呦呵，小赤佬，侬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没离开上海滩，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看今天你还向哪跑。”
那人说着话，就向这一桌走了过来。
威震天立刻推开椅子要跑，却被朱嬛一把拉住。
“表哥，怕什么。”
朱嬛也站起身来，直接挡在威震天身前，指着那人说道：“威震天是我表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本事冲着我来。”
秦牧根本来不及反应，局面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自己不是正和毛利谈生意吗，怎么一下变江湖仇杀了。
“朱小姐，我来给两位介绍一下。”这时候林桂生也站起身来：“这位是张小林，菜刀帮帮主。”
林桂生是上海滩的大姐大，她自然认识张小林。
“张帮主，这位朱小姐，这位秦公子，都是我的朋友。不管你和威震天有什么梁子，看在我的面子上，揭过去可好？”
“林阿姐，你的面子，我是要给的。”张小林是上海滩新冒出来的一号人物。他好勇斗狠，打架不要命。就凭这点，他纠结了一伙亡命之徒，每人用一把切菜刀，杀出了一点名头。
不过张小林才来上海没多久，杀出了威风，钱却没赚到多少，这样导致他手下连切菜刀都配不齐，所以捡到什么就用什么，因此今天在兰心大剧院才十八般兵刃都有。
他在上海滩稍微赚到的一点钱，全给了他新认识的一个相好的。可是没成想这个相好的背着他包小白脸——就是威震天。
这让张小林怎么挂得住面子。他大闹兰心大剧院，就是要宰了威震天。
没成想威震天武艺高强，那么多人围攻他还给他跑了。
张小林找不到威震天，正在郁闷，就来礼查饭店消遣散心——这里有洋妞。
他把自己给相好的那些钱又抢了回来，所以钱包鼓了，敢进来了。结果没先想到一下看到了威震天。
冤家路窄啊。
可是现在有林桂生在场，林桂生是上海滩老一辈的大姐大，张小林在她面前完全没资格炸毛。就算不看林桂生的面子，也要看黄金荣的面子。
张小林现在的地位，和黄金荣比起来差远了。他根本没资格跟黄金荣叫板。
见到林桂生做和事佬，张小林先答应下来，然后狠狠的说道：“不过，阿姐，我张小林的面子难道不是面子？不值钱？就冲这丫头的嚣张劲，这事，没三千个大洋不算完。只要他们拿出三千个大洋，然后从此滚出上海滩，再不许在我眼前出现，这事就算完了。”
“三千大洋吗，好说。这钱我出了。”林桂生一心结交秦牧，虽然她还不知道张小林和威震天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是花这点钱替秦牧摆平麻烦，太值得了。
“林小姐，且慢。”朱嬛拒绝了林桂生的解决办法。
她指着张小林说道：“你当你是什么人？还让我们滚出上海滩，难道你是上海道台吗？”朱嬛见到张小林连自己夫妻都骂进去了，早就大怒。她跑江湖卖艺，什么人没见过。张小林这种无赖她见得多了。
朱嬛之前就不怕这些人——打不过还不能跑吗。现在她有秦牧可以依靠，更加不怕了。
让我们滚出上海滩，你也不看看你脸够不够大。知道我男人是什么人吗。
“好，你够种！”听到朱嬛的讽刺，张小林一张脸变得更加狰狞。他天生长的这个模样，到不是故意做出来的，不过现在他的确是更加愤怒。
这件事错在对方，张小林难得的占了一次理。威震天偷自己女人，难道有理？
张小林是看在林桂生的面子上，才给威震天，以及这位不知哪里来朱小姐一个面子。三千大洋，张小林还觉得自己吃亏了。
他在兰心大剧院一通捣乱，事后也得花钱摆平——张小林很需要钱！
可是没想到朱小姐根本就不拿他当人物。这可触动了张小林的痛处。
他是初来上海滩，正在打天下。这时候，血可以流，命可以不要，但是面子绝不能丢。这时候丢了面子，那就再也无法出头了。
黑帮混的是什么？就是一张脸！
他立刻上前一步，恶狠狠的冲着朱嬛说道：“朱小姐，你这花一样的脸蛋，可要看好了，别一出这个大门，就变大花脸。这样唱戏可就不用化妆了，直接能和你表哥配戏。”
林桂生眉头一皱，张小林这是威胁要把朱嬛破相啊。她正要说话。秦牧摆手拦住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不能不出面了。
秦牧走到张小林面前，一脸鄙视的说道：“我最讨厌你们这帮打劫的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张小林听的一愣。这什么意思？打劫，怎么还要技术含量。有技术我至于打劫吗？
“张帮主，威震天的事，我接了，你不要再骚扰别人，有什么冲我来。”
“你？”张小林仰头看着秦牧。这么一个小白脸，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上海滩如今混乱不堪，清廷刚退位，北洋的势力还没进来，如今上海的秩序全赖洋人在维持。一般中国人，尤其是这种世家子弟，还真没什么能依靠的。
现在各路毛贼劫匪层出不穷，上海滩富人被绑票撕票是寻常事。
张小林一个毛头小伙子，敢在上海滩打天下，也正是赶上了好时候。
再过十几年，上海滩地下秩序确立，就再没有新人露头的机会了。
他一点不怕秦牧。
“就是我。”秦牧面无表情的说道：“文的武的，随便你划道。不过这里是礼查饭店，洋人的地方，我们中国人吵架，白白被洋人笑话。这样吧，你先回去，明天你约个地方，咱们一次性解决。”
“好！”张小林恶狠狠的说道：“明天晚上十点，无锡酒楼，不见不散。”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秦牧随手拍了拍张小林的肩膀，把他半推半送出了礼查饭店。
毛利五郎连忙趁势告辞。
林桂生似乎还要说话，秦牧摆手说道：“林女士，我的事，不习惯麻烦别人。”
听到秦牧这样说，林桂生也只能无奈的离开。
秦牧回了房间，朱嬛连忙说道：“师弟，我去叫袁克文，让他去给那个什么小林点颜色看看。”
这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秦牧给威震天新开了一间房，打发他去休息了。
“嬛嬛，任何时候，我的事，都不需要借助别人来解决。这件事，既然我担下了，就我来。”
“可是，师弟你打不过他们啊。”朱嬛大惊。她当时对着张小林一点不怕，是因为她知道袁克文在秦牧身边。
袁克文是青帮“大”字辈的**，青帮是上海滩第一大帮，区区一个菜刀帮在他面前算的了什么。还不是袁克文一句话的事。
没想到朱嬛的如意算盘根本没打响，秦牧完全不想靠袁克文，他反倒要自己上场。
这让朱嬛顿时抓瞎了。她知道秦牧虽然小事都由着自己，但是大事上非常有主见。他拿定了主意，自己是完全劝不得的。
难道真的由着师弟去为了表哥冒险？这坚决不行。
“不行，我不答应！”朱嬛坚决的说道：“表哥自己弄出来的事，让他自己去处理。我不许你去。”
“傻丫头，他要是能自己处理，岂能当时一句话也不说？”秦牧根本就没指望过威震天自己解决问题。如果他是那样有血性的人，当时绝不会让表妹这样一个弱女子挡在自己身前。
“那我不管，我反正不许你去。”
“去还是要去的，不过不是我自己去，是你和我，我们俩人一起去。”秦牧抱着朱嬛，在他耳边笑着说道：“今夜，我带你去逛逛夜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