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麻老三的前世今生

听说麻老三居然被河里的一条船给救了，黄胜大感惊讶：“有这么巧的事？晚上黑灯瞎火的，这也太巧了吧？”

“可不？”麻老三洋洋得意，“你说邪门儿也好，巧遇也罢，反正那天的好事全都让我一个人给碰上啦！”

说起那天晚上的事，还真离不开俗话说的那句：无巧不成书。

当时，麻老三靠着一双腿脚侥幸游出溪沟，逃进澧水河，在河里挣扎了一番，又累又饿，几乎精疲力竭，眼看要坚持不下去了。然而，就在他万念俱灰，哀叹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漆黑的河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机器的轰鸣声，接着又有一道亮光照着河面，缓缓而来，慢慢靠近了在河水中垂死挣扎的麻老三。

那是一条从下游驶上来的机帆船。船老大在机舱里驾着舵轮，头顶的探照灯正巧照在了河水中的麻老三身上。船老大定神看了看，象是个人影，赶紧朝船舱里大喊：“老掌柜，快看，河里有个人！”

“河里有人？”

被叫做老掌柜的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家住石城，经常往来于津市、澧州、岳阳等地和石城之间，做各种山货贸易，平时喜欢行善积德，做些好事。当晚，老掌柜带着两个伙计从澧州乘船返回石城，正歪在船舱里打盹儿，突然听说河里有人，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忙吩咐伙计：“快，出去看看！”

几个人钻出船舱，趴在船头，借着探照灯的光亮仔细一看，发现了在河水中扑腾挣扎的麻老三，惊呼：“哎，真是个人！”

老掌柜急忙吩咐伙计：“好象还活着。快，快，把他捞起来！”

几个伙计忙不迭抄起船篙，用上面的铁钩钩住麻老三，费了一番力气，七手八脚总算把他拖上了船。一看身上绑着绳子，赶紧给他解开了。麻老三半死不活地瘫在船板上，一阵咳嗽，吐出几大口呛进肚子里的河水，脸色惨白。老掌柜蹲在他身边，打量着这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心生疑窦：“后生，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绑着双手在河里游，是不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呀？”

麻老三瘫在地上，恍如在阴槽地府走了一遭回来，意识里一片模糊。老掌柜让伙计给他喂了几口热水，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用毛巾给他擦拭一番。麻老三终于缓过神来，见自己得救了，周围还围着一大群人，不敢透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哼哼着，有气无力地说：“感谢各位好人，我被土匪绑架了，他们要杀我，我只好跳进了河里……”

“等等……”黄胜正一边喝着酒，一边听麻老三说着被人搭救的事，忽然把杯子朝桌上一顿，盯着麻老三，歪起嘴说：“妈的，明明你自己是土匪，老子放了你一条生路，你还在别人面前反咬一口，说老子是土匪？”

麻老三讪笑着说：“嘿嘿，黄营长，你莫生气。那个老掌柜救了我，当时船上还围着好多人，我再傻，也不能不打自招，说自己是土匪呀。你说，要是让他们晓得我是卢宗汉的手下，那一个个还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再丢进河里去喂鱼？所以呀，就随口胡说，编点谎话骗骗他们，没想到那些人老实巴交，还真信了。那个老掌柜，就是这家染坊的老板，不仅有店铺，各种大大小小的生意都做，算是个会经营又有钱的主。虽然他一辈子积德行善，好事做了几大箩筐，可偏偏生了个傻女儿，三十多岁了，一直没人娶。他因为救了我，非得招我给他做女婿。这事儿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我光棍一个，能不答应？一来二去，就跟那傻丫头成了亲。黄营长，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尽遇好事了？”

黄胜朝屋里瞅瞅，“那你老丈人和你的傻堂客呢，怎么没见着？”

“这个嘛……”麻老三凑近黄胜，眼里露出一股凶光，“那傻女人有个毛病，凡事喜欢刨根问底。后来过了几年，我在这家里站稳了脚跟，做生意的套路也熟了，就把他们父女俩……”用手在脖子上一划拉，一脸冷酷：“都给解决啦！”

黄胜有些错愕：“你……你杀了他们？”

“嗨，不杀他们，留着也是累赘。我是土匪出身，他们在我面前碍手碍脚，容易坏我的事儿。黄营长，有句俗话说得好：男儿无毒不丈夫！你是行伍出身，以后真要跟着卢司令，可得学着点儿。不然，卢司令是不会重用你的。尤其干我们这一行，心不毒，手不狠，就吃不了这碗饭！”

黄胜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向麻老三敬酒，“谢麻掌柜提醒！”

麻老三哈哈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朝黄胜说起了奉承话：“黄营长，你真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以后跟着卢司令一定会前途无量……”

黄胜本就有些自负，听了麻老三的奉承话，也十分受用，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把杯子放到麻老三面前，抹着嘴说：“哎呀，真是酒逢知己，千杯不醉。来，再倒一杯……”

深夜。两个鬼鬼崇崇的黑影窜下染坊的吊脚楼，把一只漂布的大木盆悄悄推进河水中。这两个黑影正是白天才勾搭在一起的黄胜和麻老三，俩人小心翼翼地爬进木盆中，拿起备好的木桨轻轻划动，将木盆划离了岸边。

麻老三把黄胜送过河，将木盆靠在岸边。黄胜跨出木盆，掏出手枪，朝岸上张望了一会，回过头来。麻老三递上一个包袱，小声叮嘱：“黄营长，共军最近管得太严，我就不送你了。你从这儿一直朝南走，见到人只要提起卢司令的名号，无人不知，没人不晓，可保你无碍。”

“麻掌柜，谢啦！”

黄胜朝麻老三拱了拱手，拎起包袱，摸上河岸，消失在黑夜中。

麻老三又划起木盆，一番操作猛如虎，顺利回到吊脚楼下，正把木盆朝岸上拖，几名夜巡的战士突然从旁边的台阶上冲下来，用枪口对准他低吼：“不许动！”麻老三被吓了个半死，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滾进河水中。

“大半夜的，你在河里干什么？”

“大军同志，我……我漂布的大盆差点被水冲跑了，我捡盆……”

“捡盆？”巡逻班长用一只手电筒照照木盆，又朝奔涌的河水中照射了几下，批评麻老三：“老实点儿，再在半夜里鬼鬼崇崇，我们就把你抓起来！”

麻老三连忙说：“不敢了，不敢了。”

等巡逻班长带着战士沿着河边离去，麻老三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捂着胸口，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