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上门游说

寺庙建于半山之上的一小片平地上，坐南朝北，面临澧水河，当地人称其为半山庙。庙墙里外长着几棵参天古木，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将整座庙宇掩映其中，显得古香古色，有几分神秘。

大殿里，木鱼声声，并伴随着阵阵吚吚呀呀诵经的声音。

苏银巧爬上半坡，到了庙门口，停下来朝身后回望了一眼，取下身上的背篓往地上一扔，走进了大殿。

不一会儿，庙宇上空，伴随着敲击木鱼和诵经的声音，又响起了一种嘀嘀嘀嘀的奇怪响声。而苏银巧则一直呆在庙里，始终不见出来。

……

石城县的西北山区，离县城一多公里外，毗连着湘鄂两省，有一座界山叫虎坪山，是武陵山脉的延伸部分，山峰高耸入云，层峦叠嶂，逶迤延绵。山脚下，有条千百年来经久不衰的茶马古道，则是行商走贩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在这条古道上，有一座繁华而热闹的重要集镇，号称大山深处的明珠，叫做平沙古镇。

平沙古镇依山傍水，一条起伏错落的石板街道顺着峡谷河流旁边的缓坡地带蜿蜒而行，显得十分狭长。街道两旁，布满斑驳陈旧的土家木屋和各种临河的吊脚楼，依据地形，结构多样，各有风格。站在吊脚楼的凉廊上放眼远望，周围除了苍翠青山，便是陡峭的悬崖和横跨河沟的铁索吊桥。

深山狭谷，溪流交纵，风光宜人。尤其附近的山脊梁上，不时传来阵阵高亢悠长的土家山歌，令人心驰神往。

陈孟之拄着棍子，站在临河的吊脚楼上，心情却不平静。

自从那天受人点醒，带着家人和几十名团丁连夜离开县城，逃回到自己在平沙的老家，歇了两天，内心依然感到后怕。平沙虽然离县城一百多公里，交通不便，但以解放军目前的实力，乘势一鼓作气拿下整个西北乡并非没有可能，只不过碍于国民党新编第15军这个拦路虎，解放军才会有所忌惮，不敢贸然行事。可现在的形势急转直下，15军到底还能在湘西北这大深山里驻多久，让陈孟之心里打了个问号。毕竟，几万人的队伍，不说别的，单这喁喁拉撒，就是个沉重的负担。

他命令手下猴三叫了几个团丁，带上些礼物，又招来一副滑竿把自己抬上，匆匆忙忙赶往15军司令部去拜见军长刘平。

军部设在离镇子有几里路的一座旧庙里。阳光下，几名站岗的士兵端着亮晃晃的盖德冲锋枪在庙外游弋。庙里，却不时传出阵阵拉得不太熟练的胡琴声，显得有点儿聒噪。

两名脚夫用滑竿抬着陈孟之，猴三和一群团丁挑着笆篓箩筐跟在后面，匆匆而来。到了庙门外，脚夫放下滑竿，陈孟之拄着棍子，蹽出滑竿就朝庙里走，被一名哨兵拦下来，伸手检查证件。陈孟之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哨兵，客气地拱拱手，自我介绍：“我叫陈孟之，是石城县县长，也是你们刘军长的老朋友，今天特地来拜会他。麻烦进去通报一声！”

刘平在屋里拉着胡琴，虽然手舞足道，很有些板眼，但琴艺生疏，拉得实在不敢恭维。不过打发一下漫长而枯燥的时间，倒也自得其乐。听哨兵报告说陈孟之求见，刘平停下手来，说：“让他进来。”

陈孟之走进庙里，把拐棍挂在手臂上，双手抱拳，向刘平拱手施礼，少不了一番奉承：“刘军长，您真是好雅兴哪，余音绕梁，让人耳目一新哪！”

刘平起身相迎，“陈县长，你真会说笑话，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拿不出手啊。”招呼陈孟之坐下，叫勤务兵：“上茶！”

“等等。刘军长，我给你带了点好茶，你品尝品尝，看茶色如何？”陈孟之朝门外招呼：“猴三，把东西拿进来！”

猴三领着几个团丁把一堆笆篓和箩筐抬进来，从一个笆篓中拿出个精致的小箱子送到陈孟之面前。陈孟之亲手打开箱子，又从里面拿出一个美仑美奂的竹质小盒，揭开盖子，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悠悠的香气。

“刘军长，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刘平从陈孟之手上拿过小盒子闻了一下，神清气爽，连连夸赞：“哎呀，好茶！好茶！”交给勤务兵，吩咐：“拿去，先泡两杯来！”

陈孟之坐下，和刘平寒暄：“刘军长，贵部移驻湘西北这深山老林，条件艰险，出行困难，受了不少委屈吧？”

“是啊。”刘平叹着气，心里有些迷茫。“现在这局势，真是令人进退两难哪。进，没有军饷，没有粮草，部队寸步难行。退，周围都已成了解放区，没有后路，无处可去。我部邱、冯、段三个师，加上其它直属部队，两万多人马整天就窝在这山旮旯里，就算天天搜刮民财，坐吃山空，老百姓也实在是负担不起啊！”

陈孟之忧心道：“目前，除了湘西北，慈利、大庸、桑植等县也已在解放军的掌控之中，整个湘西地区就快被解放军全部拿下，贵军若静观不动，只怕更会变成一局死棋呀。”

刘平干笑了两声，问道：“陈县长有何高见？”

陈孟之来了精神，伸手抚抚下巴，慷慨陈词：“刘军长，石城虽然失守，但共军立足未稳。其主力部队过境而去，直插湘西，目的是剑指大西南，沿途各县不会留驻太多人马。军座手握重兵，何不乘虚而入，重夺石城、澧州和慈利、大庸等地，扬我军威，鼓我士气？一旦国军重新掌控洞庭湖和澧水流域，粮草、军饷皆可补充，同时也给共军造成巨大压力，若能将湘西北甚至整个湘西重新置于国军掌控之下，那将是旷世奇功一件哪。就算共军想重夺石城，军座亦可回撤，归隐深山。共军投鼠忌器，不敢孤军深入这群山大川，则15军亦可毫发无损，保存实力。不知刘军长可有考虑？”

“这个嘛……”刘平端起勤务兵递上的茶杯，显得很深沉：“陈县长言之有理。但刘某日前已接上峰电令，要随时做好部队向四川开拔的准备，因而不敢擅自行动。不过，我部刚刚接到一份秘密电文，据称共军将在石城召开万人大会，宣布成立新的人民政府，并**一批反动首恶分子。保密局湘西站副站长梅子俊被任命为特派员，负责协调刚被宋长官收编不久的卢宗汉、向财东以及舒巴子和陈次之等各路人马，乘机袭扰共军。梅子俊已向我部发出请求，希望我部对石城共军形成威慑，这个我倒可以帮忙。其它的嘛，我就不敢擅自做主了。”

陈孟之一脸失落，茶还未喝，就起身向刘平告辞：“刘军长军务繁忙，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领着一群团丁匆匆而去。

刘平独自喝着茶，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