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终究是外人

“注意，一班占领前方制高点，实施火力掩护，二班在左，三班在右，呈战斗队形搜索前进！”

“喔，冲啊，别让共军跑啦……”

……

头上骄阳似火。

一个小土丘上，黄胜带着一帮匪兵在一本正经地操练着排进攻战术，不时亲自给他们示范，一板一眼，看似很有几把刷子。匪兵们从来没受过这等磨炼，累得一身汗水，一个个呲牙咧嘴，东倒西歪，暗中对黄胜十分不爽，做起动作来也都拖泥带水，软不拉塌，根本不想跑。那场面就象老百姓常说的一句俗语：老黄牯碾麦米，慢慢磨。

黄胜出身于职业军人，自身战术素养一向过硬，对匪兵们一副应付了事的的表现看在眼里，很不满意。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象没吃饭似的，无精打采，没点战术素养怎么打仗？平时不努力，枪响就拉稀，一盘散沙能对付共军吗？”

有人顶嘴：“黄营长，你们国军不是也让共军打得找不到北吗，教我们练这些，除了折腾人，我看未必有什么用！”

“你……”一句话戳到了黄胜的痛点上，气得他一下掏出手枪，拉响枪栓，吼道：“老子枪毙了你……”

一个匪兵班长赶紧凑近去，提醒道：“黄营长，你可别冲动。没司令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处罚弟兄们，这是规矩！”

黄胜一看匪兵们对自己斜着眼，吊儿郎当，根本不当回事，突然缓过神来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已不是国军营长，而是因走投无路而居人篱下的求生客，说白了就是守着别人的饭甑讨饭吃。在这帮家伙的眼里，他终究只是个外人，想要出头耍狠，没门儿！

“不练了，解散！”

黄胜象泄气的皮球，软了下来。

匪兵们早就不想练了，一解散就纷纷缩到旁边的树底下去歇凉。黄胜一个人无趣，靠在一棵树干上，举着手枪瞄准天上飞过的各种鸟儿，嘴里“叭叭”地模拟着枪声。

一个人从卢家大屋方向朝树林里跑过来，老远就向黄胜咋呼：“黄营长，天气这么热，练个屁呀，让弟兄们都歇会儿！”

原来是刘彪。他一边跑向黄胜，一边伸手招唤：“来来来，找你有事儿！”那架式，就象在使唤一个打杂的下人。

“刘队长，什么事？”

黄胜揣起手枪，跑向刘彪，笑着问道。虽说他以前是国军营长，平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现在虎落平阳，投靠了卢宗汉，连刘彪这种不学无术的家伙都对自己颐指气使，他心里的落差有点大。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心里一百个瞧不起这些乌合之众，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刘彪跑近来，瞟了一眼树林里那些稀稀拉拉的匪兵们，朝黄胜撇着嘴说：“黄营长，我们又不是正规军，少练些花架子。再说，你折腾这些东西，弟兄们也不一定学得进去，还不如少给点压力，让大家多休息休息！”

“嘿嘿，刘队长，我已经让他们休息了。”

“嗯。司令有令，让你去一趟，找你说事儿！”

黄胜心里有些忐忑，不晓得卢宗汉葫芦里会卖什么药。虽说他以前和卢宗汉没什么交集，可卢宗汉的为人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他让自己当什么军事教官，给他操练匪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穿了就是不信任自己，没给实权。这会儿突然又找自己去说事，到底想干什么呢？跟随刘彪，一头汗水地走进卢家大屋，见到卢宗汉，抱拳行礼，“司令！”

卢宗汉一个人坐在桌边，慢悠悠地品着茶，朝旁边的椅子努努嘴，示意黄胜：“坐。”

黄胜见刘彪站在一旁，自己也不敢坐。卢宗汉看着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黄胜只好坐下。刘彪在一旁殷勤地给卢宗汉续茶，双手奉上，“司令，您喝茶！”

卢宗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把杯子放下，看着黄胜，目光阴冷而犀利。

“司令……”黄胜额头上冒着汗，脊背却阵阵发凉，猜不透对方的意图。

卢宗汉见黄胜心虚，忽然打个哈哈，假惺惺地说：“黄营长，不用紧张！叫你来，主要是有一事，想听听你的高见。”

黄胜心想是不是自己运气要来了？有些受宠若惊，挺直了腰杆，说道：“感谢司令信任！不知司令有何事……”

卢宗汉拿出先前的信纸，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黄胜接过信看了看，惊讶地问：“司令，这意思，是要你派人去攻打石城？”

“没错，这是上头的命令。不光是我，陈次之、舒巴子和向财东等人，都刚被收编，要是有人胆敢阳奉阴违，会受到军法处置。所以，我们必须得派出人马参与行动。这次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共军的万人大会，变成他们的出丑大会，丧气大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和在老百姓中的威信！”

“司令，共军召开如此规模的大会，防范一定十分严密，他们的主要力量肯定会放在会场周围，保障大会安全顺利举行。如果向财东和舒巴子以及其他人同时派人攻打石城，他们的目标一定会选择会场。到时，双方交锋必有一番苦战！”

刘彪冷笑：“废话，谁打仗会跟切豆腐似的，只要双方都亮出真家伙，那肯定是你死我活，放手一博……”

卢宗汉翻了个白眼，打断他的话：“听黄营长说！”

刘彪讨了个没趣，只好闭嘴。

黄胜接着说：“司令，共军现在驻守石城的力量并不充裕，加上有国军新编第15军这么强大的力量牵制，他们如果力保会场不失，那县政府的警戒必然薄弱。司令何不另辟蹊径，直捣他们的首脑机关……”

“哈哈哈哈……”

卢宗汉一阵放声大笑，突然猛拍桌子，“好！黄营长，不愧是国军出身，果然有独到的见解！俗话说，打蛇打七寸。要进攻石城，就得把目标定在共军的首脑机关上。如果能一举捣毁县政府，在向财东和舒巴子等人面前，我卢宗汉就是头功，他们谁也比不过老子！”吩咐刘彪：“给黄营长调一个大队的人马，再备一副滑竿，我要亲自压阵，和他一起前往石城！”

刘彪大感意外，赶忙贴在卢宗汉耳边小声说：“司令，您不是说只让黄营长带人去吗，何必要亲自出马？”

卢宗汉显然已改变主意，“这次五鬼闹县城，动静一定不小。这么大的场面，可不是一般的热闹，我堂堂一个南天王，怎么能缺席呢？”

刘彪斜眼盯着黄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