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里奥·亚崔迪

晦暗的天空笼罩着无边的荒芜，令万物蒙上一层昏黄。偶尔的微风吹不走无处不在的压抑，只带来阵阵阴冷。

污浊的空气中悬浮着无数颗粒，在干爽洁净的环境下本可以看到它们，但在当前却与周围融为一体。只有当人或物在野外暴露上一个小时后，表面沾染上与周围同样的色彩，才能察觉它们的存在。

整个大地都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但又不是绝对的死寂。事实上，地表虽然大部分是残垣断壁和乱石沙砾，但依然有一些植物顽强地生存着，只是从外表上已经很难和旧时代常见的树木花草联系在一起了。

有的植物依稀能看出大树的影子，只是表面不再是遍布沟壑的树皮，而是一层分泌着滑腻黏液状如动物皮毛的外皮，颜色也不再是或青灰或土褐的树皮该有的颜色。

通体深蓝的主色调上分布着有一圈白色绒毛的暗绿色斑块，其形态也和旧时代的大树不沾边。

主干不再是大体笔直坚挺的样貌，更像是被灌满了水随时有撑破危险的皮囊。枝杈也不是四散繁茂的样子，只在顶端和上半部分有些不长的分枝。

远远看去，像一条直立起来形状短粗的毛虫，让不少初见者产生一种汗毛倒竖的不适感，甚至多次目睹也难以彻底消除。

有些原本挺拔粗壮的大树，则变得扭曲畸形，遍布着脓疱和肿瘤一般的软质囊肿。明明是不会动的植物，却经常能看到那些囊肿薄薄的外皮下，似乎有千万只蛆虫在涌动。不知何时，就会从囊肿的破口处，喷出一股绿色的浓烟。浓烟比空气略重，但在飘散到地面上之前，会随风飘到很远。直到落地后，你才会看清，那其实不是什么浓烟，而是类似孢子或种子一样的绿色粉尘，在阳光的照耀下还会反射出剔透的细碎绿光。

突然，从废墟间窜出一道小巧的身影，待其停下来后前肢收起后脚站定，才能看清是一只兔子。

它的皮相有些惨，毛发凌乱沾满灰尘，身上有大块脱毛溃烂的伤口，但却没有流血化脓的痕迹。伤口内不是血肉，而是类似玻璃的绿色半透明硬块。它的眼睛也偶尔泛着绿光，机警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灾难过后，大批动物死亡，少量存活的动物为了适应突变的环境也产生了各种变异。

像这只兔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凄惨，实质上身体机能却因为那些绿色硬块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无论感知力量智力和身体强韧度都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嘭!”一声闷响，兔子像被无形的巨力击中向它的右后方飞去，砸到一截断墙后落到地上。

“再强化也还是兔子。”

里奥·亚崔迪抖了抖身上的沙土收起狙击枪站了起来，瞧了一下枪口的易拉罐消音器，不无惋惜地说道，“还是不耐用啊，这才放了几枪啊”。说完背起枪悠闲地向兔子走去。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又是何年何月何日？他并不关心，印象中除了五岁生日那天吃过一块过期的奶油派，收到了一本名为《沙丘》的破书，就再也没有对时间的准确记录。

奶油派什么味道早就忘了，大概很甜带一股怪味，毕竟是蓝区老爷大发慈悲施舍的救济品。书的内容也早就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的姓是他那个把那本书吹上天的老爹起的，他老爹甚至连自己的姓都不要了只为给他起名字。书的情节大概是未来人类征服了各大星球，围绕着一种外星香料，在各星球间与各种族勾心斗角纵横捭阖的故事，被他老爹称为是人类最伟大的科幻小说。

“伟大？全人类都要完了就别提什么殖民外星球了。“里奥对他老爹的赞赏嗤之以鼻，“不过围绕香料资源各种狗咬狗倒是和现在挺像的，而且完蛋的或许只有我这种穷鬼，那帮蓝区的高端人口没准真能飞出去呢。”转念一想，里奥又嘀咕了一句。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身背破枪，腰里别着死兔子，里奥慵懒地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扬沙天气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他出发前向村里的长老询问过时间，算上今天是第六个日出日落。这一趟外出和往常一样，没捡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曾经是世界闻名的繁华商业区，他本以为身后那片废墟好歹能翻到一些旧时代硬币，这玩意现在也不值钱。结果连只能用来擦屁股的旧纸币都没找到多少。

“你们有多少屁股要擦啊？”他对那些先于自己来过这里的废土破烂客腹诽道。

其实他真的冤枉那些前辈们了，归根到底是他自己没文化。

旧时代的最后岁月，正是人类信用经济大发展的黄金时代。人们外出日常消费已经不需要携带大量现金纸币来进行交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信用卡的塑料小卡片。当有人想要进行支付，只需要在一台特制的电脑前划一下信用卡，输入一下密码，就可以提取相当于等价现金的信用积分，省去了现金带来的不便携带易丢失的麻烦。更具划时代意义的是，信用卡可以预支一定额度的花费，只要你能及时在下个还款周期前偿还就可以。

生于大战之后的里奥只从自己老爹那里接受了一小部分旧时代的知识，现在大家的交易也多是以物易物，少数货币交易也都是蓝区印发的现金，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虚心向学的人，哪知道这些现在已经毫无用处的信息呢？

“特么的，也不知道旧时代的人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看着倒是挺不错。”里奥小声地自言自语。刚才翻拣破烂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本宣传画册。上面精美而种类繁多的食物配图令他大开眼界。

不过没有什么食欲大增。他从出生起就没看到过那样的食物，无法将画册上的照片同平时难嚼难咽又难闻的果腹之物联系在一起。

“旧时代的人，还真是奇怪。”

1995年，一颗陨石坠落在意大利台伯河底。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这不过是一颗陨石坠落、一种新型矿物被发现、一次水体污染、一场流行传染病、一座城市戒严失败、一个****崛起，直到这场灾难改变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