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代价

在群山上观战的新兵们，内心无一例外的五味杂陈。除了一开始的解气，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的牺牲毫无意义，以及感叹在战争机器的伟力面前，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科恩的开导只能减轻一部分他们对自身价值的否定。剩下的，就要靠一次又一次的战斗自然地消磨。

或反而愈演愈烈，直到一颗子弹、一枚弹片、或一次事故，让他们彻底不需要再思考这种问题为止。

战斗结束了，步兵们陆续回到村子里，收殓战友的遗体，清点击毙敌人的数量，以及搜寻多半不存在的俘虏。

霍特的尸体被埋在三号别墅的二楼废墟中。或许是一种幸运，他是向外瞄准射击时死于正面头部中弹的。

艾杰更关心校车里有什么，可自己又没勇气去亲自看一眼。他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下查看校车的新兵，里面只有一些血迹，和少量碎肉，并没有什么尸体。

但是在二号别墅，整齐的摆放着两名妇女，十一名儿童的尸体。两名妇女的身体已经被炸烂了，三名儿童身体也存在不同程度的残缺。

艾杰的心反而平静下去了，或者说，死心了。

八号别墅的二楼客厅有一具身穿全覆盖重型防弹衣，手持轻机枪的尸体。年龄大概在五六十岁左右。营养状况良好，身上的衣服比较整洁，死因是饮弹自尽。众人猜想他应该就是匪首了。

拍照固定证据后，大家把村里还算值钱的财货打包了一下装车，己方的尸体收殓入尸袋，敌方尸体统一堆到一个挖掘扩大的弹坑里一把火烧掉了。

整个村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八号别墅的地下室里，囤积最多的除了弹药，其实是成吨的咸肉和粗面粉。不少面粉因为保存不善和年代久远已经变质，剩下状况较好的也没什么利用价值。NOD有自己虽不豪富却算成熟的后勤体系，黄区来路不明的食物，是入不了基地后勤法眼的。

里奥听到那些面粉将要被烧毁后，立即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看到科恩后，又憋了回去，并躲开了科恩的目光。

科恩自然要询问里奥的反常。再三追问下，里奥才支支吾吾地说，他觉得这些粮食一把火烧了有些浪费，可以试着发放给黄区难民聚居区以示好他们。

科恩看了看里奥，没多说什么，同意了他的提议，只是告诉他这次没时间没人力去做。东西放回原处，以后有机会再说。

回去的路上，科恩对里奥说，不是他对黄区废土上挣扎求存的难民有偏见。而是作为自小生活在nod核心统治区的正统nod之子，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物质生活的水平，养成的习惯意识，使他无法对一群无组织无纪律，和刚才清理过的土匪，区别只存在于干的坏事数量多少的黄区废土盲流，产生认同感和亲近感。

他承认自己这种想法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黄区那种严酷恶劣的环境下，没有nod甚至gdi这类正规组织的统一管理维持秩序，黄区的居民只能以各种原始而野蛮的方式抱团求生。

在这个末世，秩序就意味着一切。虽然nod在外界看来，存在着蔑视生命，装神弄鬼，宗教狂热等各种问题，并且这些有些是实情。但是至少nod为很多人提供了秩序，提供了保障，提供了温饱，提供了可以发展自身的机会。

这些东西gdi其实也能提供。但是gdi内部倾轧更加严重，贫富差距更加巨大。

一个gdi高层的住宅，其豪华程度远远超过nod地区教长的居所。

而一个蓝区底层流浪汉的生活，和黄区难民没有本质区别，充其量没有被变异生物袭击的风险……但是蓝区有宠物狗，有巡警。所以gdi才能以比正规军低廉许多的价格，招募大量的雇佣兵，去黄区进行各种堪称搞笑的巡逻和援助。

所以科恩支持nod，所以他希望nod能赢。

gdi能保障一小部分人过上比战前更好的生活。

nod能保障更多的人过上不比战前差很多的生活。

至于这一过程中，nod各种反人类，不人道的行径，比如枪杀平民，比如人体实验，都是实现目的所必要付出的代价。

别以为gdi就没有这些，GDI首席泰伯利亚专家伊格内兹·莫比乌斯可是在NOD内部也被称作“与神距离最近的人”。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发现超声波共振晶体，对泰伯利亚感染生物体的影响的？蓝区内可是严禁活体的野生变异动物以任何理由流入的。而gdi声称解救的发光种难民现在都哪儿去了？

科恩说，他是很认同nod**里对泰伯利亚的描述的。他相信泰伯利亚真的可以促**类的再次进化，毕竟像里奥这样的轻度感染者的确表现出了更强大的身体素质。但是泰伯利亚必须在谨慎愈谨慎的态度下，小心翼翼地试验对人体的影响。nod的问题或许是过度强调了泰伯利亚的正面作用，而淡化了它对人体和环境的不良影响。

但是gdi，确切的说是成立gdi的旧时代各大国，是他们的贪婪和短视造成了泰伯利亚的全球泛滥。而作为旧大国的，**失去家园的，矿区人民起义的工具，gdi从出生起，就带着满身铜臭血腥的原罪。

“所以，你现在明白我对非nod领地的黄区居民，为什么嗤之以鼻了吧？”科恩总结道，“的确，吃饱喝足了，才有闲心考虑什么是荣耀耻辱；住好穿暖了，才有资格讨论什么是道德礼仪。我没资格点评黄区废土居民的道德标准如何。但是他们违反道德，不知羞耻，毫无纪律性可言，这些是客观存在的。我不能高高在上地否定，不等于我就得认可或装作不存在。”

“所以才需要在NOD的感召和约束下，改造他们。把他们由一群废土盲流，变成我可以托付身后的兄弟。比如你，亚崔迪兄弟。”这是科恩头一次以“兄弟”称呼里奥。这之前，他一般是“新兵亚崔迪”，偶尔心情不好时也说过“那个发光种，枪法不错的那个。”

“代价吗？”里奥看上去对科恩的话若有所思，其实内心是一团乱麻，“或许吧，如果nod的事业真的像你们说的一样伟大，可能那些平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吧。”

“那么我们的牺牲呢？明明只需要几辆坦克就能完成的事情，我们却失去了十多个兄弟。这种牺牲是否也是必要的代价呢？”

“以前我的想法，只是能找一个可以吃饱饭混日子的地方，顺便找机会跑回去和珊迪结婚。”

“但是现在我却有了一帮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如果nod宣传的理想真的能够实现，其实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世界。”

“可这么远大而空泛的理想，真的能实现吗？”

“科恩看起来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可是他却对nod那远大到看不到终点的理想趋之若鹜，更别提这之上还有更虚无缥缈的升天大计。”

“NOD，还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啊。”

“这里有值得我留恋的许多事物。可或许，我终究不属于这里。”

里奥思考完毕，抬起头看向科恩：

“谢谢你，科恩教士。现在我真心觉得，自己能长久地为NOD服务，是一种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