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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穴

第2章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大,越下越密,纷纷扬扬地洒下来,落在秦锦之的肩头上,肩膀上那熠熠生辉的校官肩章被融化的雪水罩着,反射出一种惨淡的黄色光芒。

谭思恒和另外三个人被胡奎亮的人押着走到刑场上来。

胡奎亮让几个手下在刑场一侧安放了两张椅子,他和秦锦之坐在椅子上,两个手下站在他们身后打着伞。

秦锦之抬头看看灰蒙蒙地天空说:“重庆这地方怎么还下起雪来了呢?这可是少有的天气啊!”

胡奎亮看看他,指了指被押到刑场上来的四个人说:“这些人里面一定有冤死的。”

秦锦之白了他一眼说:“造孽啊!造孽啊!”

“嘘,这话你跟我说可以,要是让廖开膛听见了,我告诉你,你可就......”

“你少拿廖开膛吓唬我,我告诉你,惹急了老子,我就去南京告他狗日的,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还能由着他廖开膛随心所欲了?”秦锦之说着站起身。

“你干什么去?时候还没到呢!”胡奎亮问道。

“我去跟老谭说两句,这他妈要死的人了,怎么也得告个别吧,一起共事那么久,你没有人性,我得有点吧?”秦锦之扭头看看胡奎亮说。

胡奎亮点点头:“也行,顺便劝劝他,没准他改主意了呢,那就不用死了。”

“要不一起过去?”秦锦之问。

胡奎亮急忙摇头说:“算了吧,我还是在这坐着吧,你是没看见他那只独眼啊,看我那眼神就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秦锦之笑了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你小子还是做了亏心事了,要不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你快拉倒吧,我做什么亏心事了?我做的都是为了党国,为了肃清**,这也错了吗?”胡奎亮振振有词的看着秦锦之说。

秦锦之指了指他说:“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替你去跟他聊两句,免得他死了之后化成鬼来敲你的门。”

胡奎亮摆摆手:“就你们这些读书人都这样,酸了吧唧的,行了,你去吧,我在这等着,抽支烟,你回来就开始吧?”

秦锦之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扔给他。

胡奎亮点燃了香烟看着走向谭思恒的秦锦之摇着脑袋道:“真他妈服了,当了刽子手还要买个好,当了婊子还要立个牌坊。”

秦锦之慢腾腾地走到谭思恒面前看了看他,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说:“瞧瞧这脸上血乎乎的多难看啊,你这样就算是到了阎王爷那儿,阎王爷都不待见你,你以为阎王爷喜欢你这样的啊?像鬼画符似的,来,我给你好好拾掇拾掇。”

谭思恒把头扭向一边哼了一声说:“你少跟我在这假慈悲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夹着尾巴讨好廖开膛的落魄丧家犬。有本事就来吧,你不是没开过枪吗?没杀过人吗?今天,我谭思恒成全你,让你彻彻底底成为刽子手!”

秦锦之一边给他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低声说:“我来送送你,我的同志!你放心走吧,那份名单现在已经在砀山游击队的手上了,还有那母女两人你也放心吧他们经安全,组织上已经派人把他们转移出重庆了。”

秦锦之这几句话,让谭思恒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秦锦之半天没说话。

就在秦锦之与谭思恒说话之际,那边坐着的胡奎亮忽然回头看了看身后打伞的手下说:“姓秦的跟老谭说什么呢?你赶紧过去听听,别他妈像个柱子似的杵在这了。”

手下点着头,扔掉手里的伞跑了过去。

秦锦之继续说道:“骂我,使劲骂我,对不起了,同志,今天我来执行你的死刑,你别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谭思恒看看他说了句:“打得准点,别让我难受,谢谢你!”

这时,那个胡奎亮的手下跑过来道:“秦少,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完事回去吧!”

秦锦之扭头看看他,突然飞起一脚踹在谭思恒的身上问:“你说呀,名单呢?”

谭思恒笑了笑:“名单,名单我给廖凯坦了。”

“我他妈让你胡说,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还他妈胡诌八咧,信口开河。”秦锦之说着抡圆了胳膊就要打下去。

“秦少,行了,跟一个将死之人犯的着吗?”胡奎亮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说道。

秦锦之扭回头看看他:“到时间了?”

胡奎亮点点头:“动手吧,时间到了!”胡奎亮说完,上前一步伸手从秦锦之的腰间抽出那支勃朗宁顶上子弹递给他说:“他是头一个!”

秦锦之看看他,再看看手上的枪摇摇头:“太近了,我怕溅身上血。”

胡奎亮有些不耐烦地说:“往后退,往后退!”

秦锦之索性转身走了。胡奎亮急忙追上去拉住他问:“哎,你怎么走了?你到底啥意思啊?抓紧时间吧,弟兄们还有别的事呢!”

秦锦之翻了翻眼珠子说:“给我换支枪。”

“你,你他妈事真多,为啥又要换枪?”胡奎亮问。

秦锦之掂了掂手上的枪说:“这枪不能打,我以后还靠它护身呢,杀了人,开了杀戒就不灵了。”

“我去你的吧,他妈枪不就是用来杀人的吗?你留着下崽呀?”胡奎亮说着拉住秦锦之走到刚才落座的地方说:“这回远了吧?行,我给你换支枪!”他说完回头看看身后的手下说:“拿支大镜面来!”

手下递上一支大镜面匣子枪给胡奎亮说:“我们只有这个!”

胡奎亮接过枪看着秦锦之问:“这个可以吧?射程远,威力大!”

秦锦之看了一眼道:“德国毛瑟枪,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驳壳枪。。。。。。。”

“我的祖宗,秦少,咱别废话了行吗?赶紧毙了他们,咱好回去,该干嘛干嘛,好不好?”

“哎,老胡,你不是南方人是吧,我记得你是河北人,还是北平人?”秦锦之突然问道。

胡奎亮急得抓耳挠腮的看着秦锦之说:“秦少,你也不是南方人呀,咱俩不都是北方人吗?你能不能痛快点?”

秦锦之点点头:“我是热河的,老家是热河的,后来才来到南方的,先在上海,后来又到了南京,再后来到了重庆,这都是让小鬼子闹腾的,你说这小鬼子,小日本子可恶不可恶啊?他妈的,搞得咱们有家不能回,有。。。。。。。”

“爷,您是爷行了吧?算我求您了,赶紧地,完事咱回去喝酒,我请您!”胡奎亮腆着脸看着秦锦之打断他的话说。

秦锦之看看他撅了撅嘴说:“我,我,我真的不敢杀人!”

胡奎亮没再说话,突然举枪“砰砰砰!”连着三枪,谭思恒旁边的三人应声倒下。

枪声一响,秦锦之双手捂着耳朵惊恐地看着胡奎亮喊道:“你,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开枪啊?”

胡奎亮一伸手,抓住秦锦之把手里的驳壳枪硬塞进他的手里对准了远处的谭思恒。

秦锦之用力扭动着身体,胡奎亮看了一眼手下喊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抱住他,让他开枪杀了谭思恒。”

两个手下跑上来,一个抱住秦锦之的身子,一个死死把住他的手腕,把枪口对准了谭思恒。

胡奎亮把食指伸进扳机空里扣住秦锦之的手指看着他笑着说:“别怕,哥哥我教你怎么杀人,看着,看着前面,对准他的心口,三点一线,抬高,稳住,瞄准,扣扳机,哎,对,对,就这样,就这样,扣动扳机,扣啊,你倒是扣啊!”

“砰,砰,砰!”连着三枪,谭思恒在他高呼的口号声中慢慢倒下去。

秦锦之也跟着身子一歪倒在了胡奎亮的怀里。

当秦锦之醒过来之后,脸上融化的雪水和着泪水混在一起。

胡奎亮看着他咧着嘴,呲着牙笑着说:“醒了,醒了,我说你还真行啊,枪一响,你就像面条一样软了,一下子就倒在我怀里过去了。我说秦少,你至于吗?不就是杀个人嘛,这回好,你终于破了自己的这条戒律了,现在你亲手杀了老谭,也可以跟处座那边汇报了。”

“姓胡的,你他妈混蛋,那明明是你摁着我的手指开的枪,你......”

“我要是不帮你,你能过去这一关吗?你得感谢我,不能骂我,秦少,晚上你得请客,不夜天,就不夜天了!来人,扶着秦少回去休息。”胡奎亮笑着喊来了手下人,扶着秦锦之离开了刑场。

廖凯坦看着手上那支晶莹剔透,油润光滑的和田玉鼻烟壶,嘴角咧开露出他那一嘴大板牙不住地点头:“嗯,好东西,真他妈是好东西,这小子手上还真有好货,唉,我得慢慢来,这小子就是一管牙膏,得挤,不挤就不出东西.......”

“哐当!”胡奎亮一把推开门冲了进来,吓了廖凯坦一跳,手上的鼻烟壶差一点就掉在地上。廖凯坦看看进门的胡奎亮脸色一变道:“你,你他妈慌慌张张的也不敲门就闯进来,还有点规矩吗?滚,滚出去!”

胡奎亮一撇嘴,只得再次退出去在门前敲了一下门喊道:“报告!”

廖凯坦定了定神坐稳了身子慢条斯理的说:“进来。”

胡奎亮走进来直接来到他的桌前弯着腰伸长了脖子眯着眼睛说:“处座,这小子动手了,是他亲手毙了姓谭的。”

廖凯坦看看他:“就这事?”

胡奎亮点点头:“对呀!就这事。”

廖凯坦哼了一声:“那你他妈忙三火四的干什么?不就是秦锦之开枪了吗?杀人了吗?这算个屁啊?”

胡奎亮有点发懵地看着廖凯坦说:“处座,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啊,你,你......”

“你什么你?这小子刚才从我这拿起枪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会杀人,你看他拿枪的架势,动作,比你还熟练,说他不会用枪,说他没杀过人,谁信啊?这也就是你我,整天和他在一起,知道他有个什么三不的狗屁规矩。换做别人,要是跟人家说秦锦之不动枪,不杀人,你说说,谁会信?”廖凯坦瞪着眼睛看着胡奎亮说。

胡奎亮眨了眨眼睛说:“是,是我,是我.......”

廖凯坦立刻板起脸看着他问:“你强迫他了?摁着他的手,还是抓着他的手开的枪?”

胡奎亮眼珠一转急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这怎么可能呢?”

廖凯坦看着他说:“你可别骗我,要是你敢糊弄我,胡奎亮,我可不手软的,你应该知道我的......”

处座,我怎么敢骗你呢?真是他自己开的枪,连着三枪,三枪之后就晕倒了。

“晕倒了?”廖凯坦问。

胡奎亮点点头:“晕倒了,我让弟兄们把他送回去的。”

廖凯坦耸耸肩,冷冷一笑:“小兔崽子,这回我看你还跟我讲规矩不?”

胡奎亮看着他问道:“处座,那接下来怎么办?那名单.......?”

廖凯坦把手上的鼻烟壶轻轻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说:“人都死了,还上哪儿去找名单去?让老毛自己通知那些人撤吧,能撤回来多少算多少吧。”

“毛局长新官上任,就出了这事,处座,您要不要亲自去一趟南京当面跟......”

“哼,我不去,要来,也是他毛人凤来。我为什么要去见他?现在他还不是局长,郑介民局长刚刚给我来过电话,他毛人凤......行了,算啦,跟你说这些屁用没有,总之,谭思恒的案子结了,过去了,明白吗?”廖凯坦看着胡奎亮说。

胡奎亮点着头说:“属下明白,明白!”

“行了,你去吧”廖凯坦说着摆摆手,胡奎亮向后退着点着头说:“处座,那属下先去忙了。”

从廖凯坦办公室出来的胡奎亮拿出一支老刀香烟叼在嘴上摇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秦少,姓秦的,今晚你可得出点血了,否则,老子在廖开膛面前把事情点破了,你还得再来一次这阵仗,哈哈!”

胡奎亮自鸣得意的点上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来歪着脑袋看着烟圈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不由得笑着伸手在空中划拉着。

“胡队长,你一个人在这玩什么呢?”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胡奎亮背后传来。

胡奎亮急忙回身去看,只见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军装带着船形帽的年轻姑娘。

胡奎亮急忙扔掉手上的烟头说:“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钱大小姐吗?哎呦,我的钱大美人,你这是来找我吗?”

年轻姑娘嫣然一笑:“瞧你那傻样,我找你干什么?我是看到你在这发傻,我才问你的。”

胡奎亮脚下往前挪了挪刚要伸手,姑娘向后退了一步说:“规矩点,别总想占便宜。”

“晚上一起乐呵乐呵?”胡奎亮色眯眯地看着姑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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