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打哪儿指哪儿

在街角盯上马晋宁的是个女孩，她见马晋宁不断在刘府门前来回转悠，那女孩跟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一个穿着黑色对襟短打、挎着盒子炮的中年，冲着马晋宁走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在这儿转悠什么呢？”中年男子厉声问道，把马晋宁吓了一跳。

“我？。。。。。。你管得着么？”马晋宁马上冷静下来，他知道，不能把事闹大、但也不能跟对方示弱。

“你在这儿瞎转悠什么？”中年男子果然放缓了语气说道，但却没有放松语气，他没把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放在眼里，所以根本没动挎着的枪。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管我走哪儿呢？”马晋宁装出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

“你是谁家的后生？”中年男子问道，县城中他没见过这个人，不过他也不是本地人、又常年在唐府当差，对县城人家也不是十分熟悉。

“你管我是谁呢？小爷想在哪儿就在哪儿。”马晋宁已经找好退路了，实在不行就跑，这人也不是官差，摆脱他问题不大。

“我看你是想偷东西吧？”确认没有危险后，刚才那女孩走了过来，语带讥讽的看着马晋宁说道，现在的马晋宁已经不是白面书生了，晒的跟个庄稼汉无异。

“你才是小偷呢、你们全家都是小偷！”马晋宁可不会在嘴上输给一个丫头片子，虽然看得出来、对方身世不凡，有几个女孩上个街、还能带着有枪的保镖呢。

“小子！说话注意点！”中年男子语气不善的呵斥道。

“不是小偷、你叫什么？”女孩显然没受过这种抢白、指着马晋宁大声说道。

“你管我叫什么？我才懒得搭理你这种人呢。”马晋宁说完就准备溜走，他太小看中年男子了，能被唐益诚高薪请来的保镖、那会是一般人么？中年男子只是挪了一下脚，身法就变成可追、可截的状态了。

“不是小偷，你在人家门口转悠什么？”女孩并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变化，继续问道，马晋宁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中年男子的威胁。

“我给我嫂子报信、你管得着么？”马晋宁急中生智的说道。

“你嫂子叫什么？”女孩追问道，看得出来、她根本不信马晋宁说的话。

“我凭什么告诉你？”马晋宁当然不知道刘金山的老婆叫什么，他只能这么搪塞道。

“你根本不知道这是谁家！还说不是小偷！”女孩得意的说完，就准备让中年男子动手。

“这是我哥家！”马晋宁看出形势不利，赶忙说道。

“你哥是谁？”女孩真是涉世未深，刘翻译的大名、首阳县城谁人不知？

“刘金山！”马晋宁只得赌一把了，他的速度也许中年男子追不上，可他有枪呀！

“胡说！我从没听说他还有个弟弟！”女孩鄙夷的说完，再次准备让中年男子动手。

“我们是在晋原时的结义兄弟！”马晋宁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故意大声说道。

“结义？。。。。。。你敢跟我进去吗？”女孩还是不信马晋宁说的话，所以将了他一军。

“本来我就要进去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我嫂子说。”马晋宁毫不示弱的说道，本来他没敢冒昧的叫门、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倒是方便了。

“看你到时候怎么说！”女孩瞪了马晋宁一眼，然后就气鼓鼓的向大门走去。

马晋宁见中年男子一动不动，也就假装随意的跟了上去，中年男子走在最后，始终跟马晋宁保持着一探手、就能控制住他的距离。

女孩显然是刘府的常客，拾级而入、见到她的下人都很有礼貌的打招呼，女孩熟门熟路的走进刘府的一个小院，一个女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奶妈扶着一个小孩子学走路。

“玉娴姐！这个人说是我哥的把兄弟！”女孩走到女人身边，就用充满揭穿谎言的、得意的语气说道，然后充满恶趣味的看着马晋宁。

中年男子十分尽责的跟在后面，在女孩走到女人身边时，在距离她们五六步远的地方，他拉住了马晋宁，防止他狗急跳墙。

“大嫂！金山哥让八路打伤了！”马晋宁不等坐着的女人有任何表示，就突然大声喊道。

“你说什么？”听说刘金山被八路军打伤了，女人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知道刘金山今天要出城的，至于女孩说的什么、她根本顾不上了。

“一起出城的鬼子都被八路打死了！”马晋宁略带悲腔的说道，没人注意到他把“皇军”、叫成“鬼子”这个漏洞。

“金山怎么样了？他没事儿吧？”女人含着泪走到马晋宁跟前，带着哭腔、急切的看着他问道。

“金山哥受了重伤、现在在县医院！”马晋宁故意把伤情说的重一些，好尽快摆脱女孩和这个中年男子。

“你快带我去。。。。。。得多带点钱。。。。。。快去告诉老爷。。。回来！都不许告诉老爷。。。我要拿什么来着。。。。。。婉莹、你陪我一起去吧。”刘金山的夫人孙玉娴是个小家碧玉，突然听说刘金山受了“重伤”，感觉天都要塌了一般，有些语无伦次的进出了几趟屋子。

“玉娴姐，我哥吉人自有天相，你先别急了。”唐昕莹这时已经一点儿都不怀疑马晋宁了，赶忙过来安慰孙玉娴。

“嫂子您别急、大夫说金山大哥已无大碍。”马晋宁这时也劝了一句，孙玉娴这才稍稍镇定了一些、哭的没那么惨、抖得没那么狠了。

“奇叔！你去帮叫辆黄包车。”唐昕莹看着中年男子说道，宋奇虽然没有完全相信马晋宁说的，但料定他也不敢伤害唐昕莹，于是转身出去了。

孙玉娴安排奶妈照顾好孩子，在唐昕莹的搀扶下，跟在马晋宁后面走出刘府，片刻，宋奇就带了一辆黄包车过来，孙玉娴和唐昕莹坐了上去，马晋宁和宋奇跟在后面。

把孙玉娴和唐昕莹送进刘金山的病房，马晋宁在关门前跟刘金山照了个面，然后就关上病房的门，跟宋奇一样站到一边。

孙玉娴的哭声，把大夫给招来了，进屋说了她几句，出门狠狠瞪了马晋宁一眼，他记得，就是这家伙之前来打听刘金山伤势的。

唐昕莹陪着孙玉娴去给刘金山买东西、宋奇也跟了去，马晋宁这才找到机会进屋，单独跟刘金山聊了一会儿。

刘府的丫鬟、女佣来后，唐昕莹、宋奇就回家去了，马晋宁这才拿着刘金山给的钱，住到了首阳县最好的《东洋饭店》。

《东洋饭店》，其实就是原来国民政府官办的《首阳饭店》，日本人侵占首阳后，《首阳饭店》就被日本特务机构菊机关给霸占了，竹连三八给它改名后、划到自己商社名下了。

《晋升客栈》那种贩夫走卒住的地方，刘金山是不方便去的，所以让马晋宁住到《东洋饭店》来，这里还有日式料理供应，刘金山请毛栗春树到这里喝酒、再正常不过了，到时候马晋宁认准了人，就跟刘金山没关系了。

晚上，马晋宁偷偷回了一趟《晋升客栈》，把情况跟崔老蔫说了一下，让他耐心等待，等自己查清毛栗春树的行踪，制定好刺杀计划，再来找他。

今天白天没事儿，马晋宁决定在首阳县城好好转转，首阳也是千年古城了，城中的朝阳阁、文昌阁相当有名，马晋宁决定今天都去看看。

马晋宁首先来到了朝阳阁，朝阳阁以石为基，高约百尺的三层木结构主楼建于其上，角柱斗拱，构造奇特，规模壮百代之观，工程集一时之妙，传说朝阳阁的二十四根活柱，代表二十四节气，每个节都有一个值日的。

马晋宁虽然不懂建筑学，却也对这巍峨的古建筑赞赏不已，可惜，马晋宁只能远远地看，因为朝阳阁是首阳县城内的最高建筑，现在她被日军霸占、作为中队指挥部了。

马晋宁暗下决心，早晚要把日寇赶走，让朝阳阁成为首阳人民的休憩场所。

在巍峨的朝阳阁西南方，是一座房舍俨然的寺观，那就是清代建筑文昌阁。

马晋宁远远就看到文昌阁那边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原来，首阳县城每月逢五都有庙会，地点就在文昌阁前。

庙会上不仅有各种物资交流，还有各种江湖艺人的表演、各种风味小吃的摊点，这是在这种苦难日子里，难得的让当地群众放松一下的事情了，尤其是孩子们、即便身上没有一文钱，也能在庙会上快乐的玩上一整天。

也许是为了弥补刚才的遗憾，马晋宁首先直入文昌阁，院内香烟袅袅，梵音缭绕，里面贡奉的是“万世文章宗祖，百代科第渊源”的文昌帝君。

马晋宁一个人慢慢在里面转了一圈，文昌阁的规模较之朝阳阁小太多了，不过里面有不少清代石碑，马晋宁对书法略有涉猎，所以旁人不怎么注意的碑文，让他驻足了很长时间。

也许是看字过于投入，马晋宁没有注意到，有双眼睛在他背后观察了很长时间。

从文昌阁出来，马晋宁沿着摆摊的街道，边走边看，遇到新奇的东西、也靠近看看，虽然首阳距离汶水县相距不足150公里，但是民俗、饮食、文化都还是有些差异的，所以马晋宁看着很多东西都很好奇。

一个古董摊吸引了马晋宁的目光，倒不是他慧眼拾漏、发现了什么宝贝，而是一把古朴的铜质袖剑、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个东西随身携带，就算被搜查出来、也可以说是家传古物，一般人也不会把它真当做“武器”，但是，稍加研磨、开个刃，它确实是一把不错的匕首。

老板见马晋宁拿着袖剑愣神，以为遇到了“肥猪”，立马把这把袖剑说成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手下大将吴惟忠之物，什么“熟坑”、“泛金”、“黑漆古”、“包浆”等一串儿名词、马晋宁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接问他要多少钱？

“这是我压箱底的物件儿，要不是家里急用钱，我是不会出手的。”老板故意拿腔拿调的说道。

“你就说多少钱吧？”马晋宁没心情跟他啰嗦，再次问道。

“一看您就是行家，您也不会亏了我这儿不是？您给个价吧。”老板故意这么说道，有些“肥猪”自以为懂行、喜欢装明白人，往往给出的价、还要高于老板的预期。

“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你就说多少钱吧。”马晋宁是真不懂、所以有的人不耐烦的说道。

“看您话说的。。。。。。这么着吧，我给您个最低价、咱们交个朋友。。。。。。两百法币！”老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头。

马晋宁心里一惊，他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值钱，他把铜袖剑轻轻放了回去，起身就准备着走。

“哎、你别走呀！多少、你说个数！”老板是个老江湖，一眼就看出马晋宁是真的要走，看来是杀不成猪了，可他也不想放跑这宗买卖，兵荒马乱的、没什么人愿意买古董了，况且还是个西贝货。

“这。。。。。。”马晋宁有些犹豫了，他是真想买了做随身武器的，这玩意儿个头不大、便于随身携带，可他确实没有那么多钱。

“没关系，您说个数、咱只当交个朋友，老话说得好，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说不定哪天咱们就又遇上了不是？”老板笑着说道。

“我。。。。。。我只带了五块钱。”马晋宁有些心虚的说道，他的话音刚落，身后有个人说话了：“两块钱买不买？不买我们就走了！”

“你算是怎么个茬？”老板对那人语气不善的说道。

马晋宁转身一看，刚才说话的是唐昕莹，原来她从文昌阁出来、一直跟在马晋宁后面，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们是一起的，两块钱卖不卖吧？”唐昕莹说道，她其实也不懂这个，不过逛庙会的次数多了，这个老板坑人的招数、她倒是了解了不少。

“您多少给添点儿吧。”老板本来还想横、突然看到宋奇毕恭毕敬的站到唐昕莹身后，话立马软化下来了。

“就两块！”唐昕莹说完、俯身拿起那把袖剑，见马晋宁还愣在那里，就催促他道：“。。。。。。你倒是把钱给他呀！”

马晋宁见老板没再提出异议，就掏出钱、递给老板两张一元法币，老板假装很不乐意的把钱收了过去，其实，算上利息，他还是赚了几毛钱的。

随后，唐昕莹得意的跟马晋宁讲她见过的、那个老板的好几件趣事，马晋宁才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儿上当。

唐昕莹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古怪的东西，因为宋奇就在身后，马晋宁不敢把慌说的太没边，就说自己以前学过飞刀，想没事儿时、练着玩，唐昕莹一听来了兴趣，非让马晋宁给她露一手，马晋宁只得说自己玩的不好、想搪塞过去。

“这是什么？”马晋宁指着路边一个小摊贩问道，想借此岔开飞刀的话题。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首阳名点《茶食》。。。。。。它可是唐朝韩愈给起的名字呢！”唐昕莹既是卖弄、也是自豪的说道。

“那我请你们吃这个《茶食》吧，算是谢谢你们刚才相助。”马晋宁逛了半天、此时也确实饿了，他转身看着二人说道。

“太太说了，不让你在会上吃东西。”宋奇制止到。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唐昕莹说完，径直过去坐到摊位旁的桌子边，熟练地要了一壶花茶、两碟不同口味的《茶食》。

马晋宁和宋奇跟过去坐下，唐昕莹边喝茶、边好奇的打听，马晋宁怎么跟刘金山结为异姓兄弟的、一共几个兄弟、是不是像桃园三结义一样。。。。。。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直问个不停。

马晋宁不知道刘金山是怎么跟孙玉娴解释的，所以根本没法回答这些问题，又有一个老江湖坐在旁边，所以他假借吃《茶食》，所有问题都含混的应付了一两句，好在唐昕莹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儿，她的注意力还在“飞刀”上呢。

推辞不掉，马晋宁只得答应到人少的地方，“飞”一刀给唐昕莹看，马晋宁跟侦察班战友那儿、倒是学过一段时间飞刀，水平马马虎虎，关键问题是，袖剑不是飞刀，袖剑的后半部要比剑刃重很多，甩出去后，很容易变成尾部冲前。

往回走的路上、路过一块空地，种有两棵树，一棵有碗口粗、靠前，一棵像茶盏那么粗、靠后，左右无人，唐昕莹就让马晋宁露一手。

马晋宁无奈，只好在距离两棵树十二三米的距离上站好，拿出那把袖剑，安神定气。。。。。。挥手而出。。。。。。袖剑不像飞刀、走直线，而是翻着跟头飞了过去。。。。。。“嘡！”，袖剑扎在较细的那棵树上了。

“太棒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唐昕莹拍着手叫到。

马晋宁自己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瞄准的是那棵粗的树。

“我本来想射那棵粗。。。。。。”马晋宁话没说完、就停下来了，本来他的声音就不高，而唐昕莹早就跑到树前去拔匕首了，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宋奇拍了拍马晋宁的肩膀，没有说话，走过去帮唐昕莹拔出袖剑，宋奇当然看出马晋宁射偏了，但马晋宁的身法、力道，说明他没骗人，甚至在武学上还故意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