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牺牲
这是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战斗。
红二六军团汇合在一起上万人,不是一个仅靠民团守城的小小县城能守得住的,但是为了避免牺牲红军还是决定和县长谈谈,要他们放弃抵抗,让开道路。
却不料敌人残忍的杀害了谈判代表,意图顽抗到底。
红军愤怒了,他们可以死在战斗中,却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一时间为牺牲的同志报仇这样的口号响彻漫山遍野。
枪炮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郑红被这打仗的气势给震憾了,她哪里知道打起仗来,声势是这样的,即害怕又新鲜。
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敢再随便伸脑袋探望。
“这些白狗子,心黑手狠,杀了咱们多少同志!”
郑丽珍愤愤地说。
“大姐……啊不,连长!”郑红慌忙改口,问道:“为什么要打仗?还要这样你死我活的?”
在郑红的记忆里,山区的人也打仗,有时也放枪,但多数的时候都是朝天放,互殴也很少有死人的。
郑丽珍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有些人永远不会让穷人过上好日子。”
“为什么?”
“因为穷人过上了好日子,他们作威作福的日子就到头了。”
郑红似懂非懂。
红军从不打死仗,县城有城墙、有碉楼,正百硬攻是要吃亏的,于是部队在不断运动,声东击西。
郑红看不懂,便问了几句,郑丽珍很耐心的给她讲解战场形势解释。
郑红恍然大悟地说:“就像抓狐狸一样,狐狸聪明,所以设一个假陷进,它自以为识破了,就会钻进真陷阱里。”
郑丽珍觉得这个新收入队伍里的小新娘很喜欢思考一些问题,惊奇同时又有些欢喜。
“你要学得还很多。”
郑丽珍想要好好培养这个小战士。
枪声响过几个小时后,前边传来消息,已经攻下县城了。
女特务连这才赶紧收拾行装重新启程,她们还有任务呢。
“这就是县城呀。”
房子好多呀,郑红很兴奋的东看看西看看,看着硝烟还未散烬的旧城垛,那些斑驳得有些老旧的碉楼上已经插上了红军的旗帜。
郑红认得,入伍第一天就被告知,那是镰刀和铁锤的标志,是农民和工人的象征。
那我算农民呢还是工人?
又有新的问题开始困扰郑红,她的小脑袋瓜就是一刻也停不下思考。
安顿伤员、做群众宣传是这些女红军的份内之事,到达县城第一时间,郑丽珍、绍雨玲便开始指挥女战士们贴标语。
县政府大院里找到一些纸张,也找到一些粉刷的用的涂料,女兵们配合得久了,写字的写字、打浆糊的打浆糊,很容易便将一张张标语写好了。
郑红领到一叠标语、一桶浆糊和一把刷子。
“咱们一起。”叶兰热心的领着郑红跑出了县政府大院。
县城和山里不一样,这里铺得石板路,算不得有多宽,却好走多了,每找到一处空白墙,叶兰便挑出一条标语,刷几下浆糊贴上去。
“写得什么?”
郑红只觉得这些符号长得好奇怪,它们认得自己,自己不认得它们。
“红军是工农自己的武装力量!”叶兰答。
“那这个呢?”
郑红又抽出一条标语。
“红军不拿群众一点东西。”
“这个呢?”
“红军不拉夫!”
“这也不要,那也不拿,那红军要什么?”郑红随口问,又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太难了,转口说:“你怎么识得这么多字?”
叶兰一笑,说道:“这个问题你问指导员去,她懂得多,好多首长还会特意过来向她请教问题呢。”
想到那位偶尔会露出一点儿娇气的绍指导员,郑红更好奇了,红军怎么能把这么多不一样的人聚在一起呢?
两人继续在县城的主要街道贴标语,就见到一队红军押着大批的俘虏走来,这些俘虏穿得五花八门的,穿什么的都有,他们大多数都是有气无力的垂着头,后面还有几个受了伤,有的包着头,有的拄着拐。
负责押送的一个小战士满脸愤恨地唾了一口唾沫说:“早叫你们放下武器不听,非要挨打,这下舒服了吧,还杀了我们的同志,要不是红军优待俘虏,我非一枪崩了你们不可。”
看见这位小战士,叶兰很是兴奋,朝着他挥起手喊道:“天星,这边这边。”
这位叫天星的小战士一见到叶兰,脸色顿时好了起来,笑道:“哎?你也在这儿啊。”
叶兰蹦蹦跳跳地跑到天星身边问:“抓了多少?”
“我这边一百多,别的地方还有不少呢。”天星复问,“怎么?你们要对俘虏做宣传?”
“嗯!”叶兰点点头。
天星说:“那你可得小心点儿,这些白狗子可恨人呢,刚抓那会儿不但不听话,还咬人,看把我给咬的。”
天星说着伸出一只手。
叶兰见到天星的手上有一个清晰的牙印,上面还渗着血。
“呀!”叶兰不禁叫出了声儿。
天星笑了笑说:“我还没叫,你倒叫起来了。”
叶兰从口袋里扯出一条白布递给天星说:“你包好。”
“哎。”天星笑着收了白布条。
押送俘虏的队伍不能停,天星笑嘻嘻地一步三回头走远了。
“你们很熟?”郑红问。
“嗯。”叶兰说着脸上泛起一抹微红。
郑红毕竟是出过嫁的人,虽然很懵懂,但也晓得叶兰这是对那位小战士有好感。
“你喜欢他?”郑红没什么城府,想到哪儿就问到哪儿。
“嗯。”叶兰不假思索地说,脸上更红了,紧接着她说道:“我们还小啦,总之那是很遥远的事。”
说着,叶兰的脸上浮现出憧憬的神色。
“走吧,我们得把标语贴完。”叶兰说
“嗯。”郑红点点头跟上。
标识一路贴到城墙根,除了还剩一点儿浆糊,这就算完工了,叶兰拉着郑红的手往回走,忽然她顿住了足,张望着一处矮房角落的位置。
顺着叶兰的目光,郑红看到那里有一支手伸出来。
叶兰左右张望,见周边没有红军路过,而郑红又是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她这个“老”兵只得仗着胆子蹑手蹑脚向那只手摸去。
当看清楚后,叶兰的心脏也不禁突突直跳,那里躺着一个人,看穿着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大概就是民团保安队之类的,他的手边没有武器,但系着一根武装带。
“死了吗?”郑红并不像想像中那么胆小,她是见过死人的,在山里有时人就会那样死在路边,或者淹死在河里。
死人会令她不舒服,但并不会怎么害怕。
叶兰凑上去,见到那人的嘴唇微张,还有口风,气息很微弱的样子。
叶兰看着武装带,有些兴奋地说:“你不是还没有武装带嘛,咱们把这根先缴获了,上交给连长,到时候肯定会发给你的。”
“上交?”
“对呀,一切缴获要归公,以后你就知道了。”
叶兰说着翻开那人,喊了两声:“能听见吗?”
那人张了张嘴,挤出几个不清楚的字。
“水……”
“他要水。”叶兰对郑红说:“你去找碗水来。”
“好的。”郑红扭头刚要走就听见叶兰一声惨叫。
“啊——”
叶兰撒手把那人推开,倒地的白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抓住叶兰。
郑红看见叶兰的小腹处喷出殷红的血,她惊呆了,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左顾右盼,抓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在掌中,对着那个白军的头猛的凿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一口气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直到那人被砸得满脸血水,双手无力的垂下,再也不哼一声,郑红这才停手。
“你怎么样?”
叶兰痛得滚在地上起不来,血顺着石板路的缝隙向低处流,出血量很大。
“坚持住。”
郑红想要背她,试了几次,却背不动。
叶兰死死的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说:“他拿刀扎我……”
果不其然,叶兰小腹处还刺着一支匕首。
郑红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看着叶兰,她不懂救护卫生知识,只是本能的知道应该把血止住,可是就凭她们俩手里那几条绷带,全被血浸红了也做不到呀。
“我要死了吗?”
叶兰的呼吸开始微弱……
